第101章 骨癌晚期
名叫段小織的男生讓他們好一通尋找。偌大的高二教學樓裏，一共有兩個上下樓，兩個人分別站一個苦苦守了好些天，愣是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本以為這個人肯定隱匿了起來，故意讓人找不到了，沒想到無巧不成書，居然誤打誤撞，吃個飯的功夫他就自己蹦出來了！
江念知小手插著口袋，一臉邪氣，終於讓她逮著了啊！
四個人扭扭捏捏進了學校，門口保安大爺見著他們幾個還熱情地打著招呼：“吃完飯啦！”
江念知招手，一派老幹部模樣，笑得春風得意：“是呀是呀！吃過了！”
幾個人去了小竹林，附近隻有風吹竹葉的呼呼聲，再無旁人。
段小織一直被晏賀行牢牢鎖扣了手，動彈不得，百般逼迫無奈下，他隻好先跟江念知道歉。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念知不吃他這一套，坐在大石頭上翹起二郎腿：“說實在話，我從前絕對跟你無冤無仇，你到底為什麽要推我？”
她掀起自己的長發，露出一片瓷白光潔的額頭，指著某一處：“要不是姐姐我不是疤痕體質，貌美天仙，這塊就得讓你弄得毀容了！”
段小織低著頭，又是一陣陣地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念知手段高明，段小織早有耳聞，他知道自己逃不掉的，總有一天會被她抓到，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他自從推了江念知，已經請假了好些天，本以為人家貴人多忘事，肯定記不清這一樁了，沒想到剛來學校就被逮個正著，果然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段小織無語望天，晏賀行敏銳地察覺到不對，看向他的紅書包：“你請假這麽多天，是為什麽？僅僅因為躲著她？”
段小織老實交代：“我家裏有人生病，我去陪床了。”
江念知狐疑，掏出口袋裏的辣條跟江曉愛分著吃，腮幫子鼓鼓的，像隻小倉鼠。
“你家人生病了，報應嗎？推了我之後病的？”
段小織臉紅，本來就長了痘痘的臉上此刻一臉潮紅，活像公雞的大冠。
“你不要這樣說！”
江念知一臉無所謂：“那就是推我之前病的。”
晏賀行歎口氣，整理一番心情：“生病的是你什麽人？”
段小織聲音變小：“我爺爺。”
江曉愛聽明白了什麽，看著毫不在意的江念知，咽下了辣條又咽下了話語。
家人生病，江曉愛深知其中的滋味，這個男生為人不怎麽樣，但還算是有孝心。
可他到底無緣無故傷害了江念知在先，她也不好幫他說些什麽。
幾個人問了好一嘴，終究沒問出些什麽，可能他就是著急要去照顧爺爺，不小心的。
江念知打算翻過一頁，讓這小子走時，段小織的口袋裏突然掉落了一張單子。
江念知眼疾手快撿起來一看，醫院收費單？
晏賀行立即叫到：“你等一下！東西掉了。”
江念知讀出上麵的字據：“第二醫院……個十百千萬，13萬？”
江念知略微皺了眉：“你爺爺什麽病啊要這些錢？”
說著把單子遞給他，段小織依舊低著頭，快速接過就走，什麽都沒說。
江念知感覺哪裏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江曉愛抓住了重點：“他爺爺叫段憑已。”
兩人對視一眼，江念知突然很好奇這個讓段小織著急忙慌的老人到底怎麽了。
晏賀行反正無家可歸，江念知也不想做作業，於是兩人一放學，就直奔第二醫院。
江寧第二醫院主打骨科病，與骨頭相關的病情基本上都會去這家醫院，但病毒涉及骨頭，沒個百來萬怎麽可能治得好？
晏賀行摸摸江念知的小腦袋：“也不一定那麽嚴重啊，說不定就是摔著了，老人家骨頭脆弱，容易受傷。”
兩人抱著好奇的心理去了住院部，從一樓走到二樓，才打聽到名叫段憑已的病人搬到三樓去了。
女護士拿著筆刷刷刷寫著東西，好奇抬眼看了他們：“你們是段憑已什麽人啊？這都多久了才來看他？”
江念知跟晏賀行都一臉的莫名其妙，江念知立即換上笑臉：“護士姐姐，我們都是他的孫子孫女，剛從外省回來，父母都挺忙的，特地讓我們回來看看他。”
護士更加奇怪：“父母？孫子孫女？”
晏賀行跟著演戲：“是，老爺子很早的時候就把我們媽媽抱出去了，其實就算是不認我們媽媽，但媽媽總是惦記著老爺子的，這不，還是讓我們回來看看。”
江念知看他一眼，這小子挺會編嘛！
護士一臉八卦，看來真的相信他們了：“那這人也算是活該了，女兒送出去能有什麽好？親兒子不來看也就算了，連手術費都湊不上來，還是我們主任幫忙募捐得來的。”
江念知大驚：“姥爺病得這麽重啊？”
晏賀行立即反應過來：“他得的是什麽病？方便透露一下嗎？”
護士更加懵：“你們是他外甥子外甥女，你們不知道？”
額……
江念知繼續微笑，演戲就要演足了嘛！既然這位護士小姐姐這麽想聽，她說說也沒什麽。
“這不是媽媽一直放不下當年的事情，一直不肯說——我們也是心疼姥爺，所以才千裏迢迢跑回來看看他老人家，你也知道，很有可能就是最後一麵了。我媽死倔，所以我倆先來打探，我媽媽都不說到底是什麽病！”
護士歎口氣，總算停了筆：“你姥爺得的是絕症，骨癌晚期了。”
江念知呆愣著原地，揪著晏賀行衣服袖子好久，晏賀行才摟過江念知輕輕拍撫了幾下。
護士一臉麻木，仿佛對生死早已看淡：“病人在3-18室，你們進去就能看到了。”
江念知猜得沒錯，第二醫院從來都是以治療骨頭聞名。
18室內有三張病床，一床是為老大媽，兒子女兒陪著，一個勁地“哎喲”著喊疼。
二床是個小男孩，獨自坐著看動畫片。
隻有三床躺著個老爺爺，毫無生氣，微睜著眼盯著天花板。
江念知仔細瞅了好半天，依稀可辨別出這人跟段小織有幾分相似，應該就是段小織的爺爺了。
江念知把在醫院門口買的果籃放在他床頭：“段爺爺，您睡著了嗎？”
段憑已聽見有人跟他說話，總算動了動眼睛看著他們。
“你們是誰啊？”
晏賀行友好笑笑，站到段爺爺身邊：“爺爺，我們是段小織的同學，我們來看看您。”
段爺爺緩慢地眨了眼：“哦，不用來看我，我也不做手術，我就要死了，把錢留著給小織念大學……”
說著還要大喘氣一會，看樣子真的病得很嚴重了。
臨床的小孩子聽見了，掀開了段爺爺這邊的床簾：“爺爺，你不要天天說死死死的，我媽媽說了，要多吃飯才能養好身體，您很快就可以出院啦！”
小孩子總是童言可愛，聽得人心裏都是存有一份慰藉的。
可段爺爺一臉麻木，毫無反應地繼續望著天花板。
小孩子繼續道：“小織哥哥又去掙到了不少錢，他昨天還給我買棉花糖了！”
段爺爺聽了總算有了點反應：“掙錢？他去哪掙錢？還不是跑去他那個後爸那要錢！不中用的東西！我不要他們的錢，我不做手術……”
最後越說越激動，幹脆坐了起來，連連咳嗽了好一會。
小男孩爭辯著：“小織哥哥沒要後爸爸的錢，那就是他自己掙的！”
江念知見老人家還能自由起坐，看起來還是可以活一陣子的樣子，微微鬆了一口氣。
她隻是來看望一下老人家，可不想把人給氣沒了啊。
一床的老大媽也不“哎喲”了，聽了一會這邊的動靜，也跟著小男孩勸起來：“我說那個老頭子，你那個孫子那麽孝順你就知足吧！我這想抱孫子還沒抱上呢！”
這話說得她兒子低了頭：“媽，你別說了……”
老大媽繼續嚷嚷著：“你孫子有個後爸怎麽了？至少人家還樂意給錢讓你治病，你不要，苦了你孫子一放學就去給人幹活，一天才睡四個小時，那人怎麽受得了哦！多可憐一個小夥子……”
段爺爺一聽，直接昏了過去。
江念知一個瞪眼：“段爺爺！晏賀行！快叫醫生啊！醫生！”
兩人坐在搶救室外歎氣，這叫什麽事啊？本來是好心看望，沒想到鬧出這麽一出，聽了不少八卦不說，還讓老人家又進急救室了。
段小織接到通知急忙趕來，風塵仆仆的，身上還有不少灰。
他一見到手術室外候著的兩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江念知招招手：“別幹愣著了，你爺爺還得好一會才能出來，醫藥費不夠我都給你繳了，不用還。”
江念知闊綽，豪氣衝天，可在段小織看來不是那麽回事：“我會還你的。”
江念知翻個白眼：“你怎麽那麽倔呢？我這是愛心資助，不用你還。”
段小織依舊幹站著，他一身的灰，不好坐著。
晏賀行拉著他去旁邊一點的地說話，男生之間沒有那麽多的忌諱。
“你去哪裏工作？”
段小織透過玻璃窗，窗外的綠植生長得旺盛茂密，如果爺爺的生命也能如這綠植一樣長壽健康就好了。
“我去工地了。”
“做什麽？”
“什麽都做。”聲調已經沙啞。
晏賀行深呼吸一口氣，這一刻，或許什麽都不用說了，沉默有時候是最好的陪伴。
段小織的臉上已經遍布了淚水，視線模糊，那顆綠植也成為了虛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