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坦白
馮厲行開車回到月牙灣的時候見園子裏亮著燈。
那時候已經晚上11點,誰還會在那裏?
他將車子停在門口熄火走進去,見連翹居然蹲在那裏,身上裹著厚厚的披肩,不知在搗鼓什麽
“怎麽這麽晚還在這裏?”馮厲行走過去。
連翹聽到他的聲音,背影一窒,似乎吸了一口氣才回過頭來。
“這株連翹快要死了,不知道是不是前陣子我把它移到園子裏來的時候弄壞了根,這段時間葉子全都枯了,所以我去買了一點營養液想給它澆上。”連翹很有耐心的解釋,聲音很淡。
馮厲行看到她手裏果然拿著澆花的噴壺,隻是深更半夜弄這個實在有些奇怪,況且夜裏又冷,他想勸她回屋,可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
“我回來拿個東西,還要回公司。”最後說出來的便是這一句。
連翹站在那笑了一聲:“好。”又轉身蹲了下去。
馮厲行回二樓書房拿了一份文件下來,經過花園的時候連翹沒有再跟他打招呼,他腳步停了停,見她背影縮在那裏,似乎真的在很認真地伺候那株東西。
連翹很快聽到園門外汽車發動的聲音,白亮的車燈滑過她的眼睛,她閉了閉,將潮氣都憋了進去。
他有沒有看到那塊方巾?
或者他看到了,隻當不懂她的意思?
連翹澆完花便回了臥室。
原本今晚是不想靠安眠藥入睡的,所以才半夜折騰去園子裏澆花,可是被馮厲行這麽一弄,她覺得不吃藥是肯定不行了。
上回馮厲行帶那女人回來的時候她一晚上吃了兩顆半,想睡得死一點,這樣就可以什麽都聽不見,但最終還是鬧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局麵,隻是連翹經曆過上次暈睡過去的教訓,最近吃安眠藥都會很注意。
最多吃一顆,絕對不加量。
畢竟她還有安安和二寶,如果吃多了自己睡死在空蕩蕩的床上都沒人知道。
連翹將披肩脫下來,又去浴室泡了一會兒澡,就著溫水吞了一片藥,然後安靜地躺在床上等著藥效發作,可以贈她數小時好眠,不用一個人空空等天亮。
但那晚像是連藥都不起作用了,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個多小時,一點睡意都沒有,反而越來越清醒,腦子裏全是馮厲行的樣子,他的笑,他的怒,他的癡情蜜語,他的冷漠侮辱,所有一切變成了巨大的漩渦,讓她深陷其中無法睡過去。
直到聽到臥室的門被人推開,有人走進來。
雖然連翹背對著門,但依舊可以看到門外走廊上的燈光射在牆上,照出高瘦的影子。
那道影子在床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像是一個世紀般漫長,連翹都快要喘不過氣了,他才合衣躺下來。
身後的床褥明顯凹下去,鼻息間卻可以聞到濃烈的煙味靠近,最後腰腹一緊,他的手臂從後麵環了過來……
長久的靜止,彼此都不說話,唯獨他將纏在她腰上的手臂漸漸收攏,直到她終於開始顫抖起來,雙手雙腳縮成一團,弓成蝦米一樣貼著他的胸膛往他懷裏鑽。
像是涉盡萬千旅途,她終於願意承認他的懷抱便是歸途。
馮厲行輕輕出了一口氣,捏著連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扳過來……
命中注定的人,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
終於肺腔裏的氧氣都被他吸盡,他才舍得鬆開一點手,望著身下的人,麵容瘦成這樣。
“連翹你知道嗎?我不怕你過不好,隻怕你根本可以沒有我。”
隻為這句話,連翹主動纏上去,隨之嚐到的便是鹹,臉上濕涼一片,不知是誰的眼淚淌到了誰的嘴裏。
馮厲行脫掉她的睡衣之後才知道她身上已經瘦得不成樣子。
手掌所到之處都能摸到凜冽的骨,好像這一次又是他錯了,錯得離譜。
“對不起…”馮厲行吻過她身體的每一處,最終停在心口的位置。
那裏她用鋁片割裂的傷口早已經愈合,卻留下一道不平整的疤痕,而在他心口同樣的位置,曾被子彈打穿過,也留下一處猙獰的刀疤。
這場差點以死為終的糾葛裏,他們當過仇人,戀人,情人,最後帶著同樣的傷口成為彼此的枕邊人。
誰說他贏了?誰又說她輸了?
感情裏根本沒有輸贏,有的隻是愛與不愛,愛,或者更愛。
歡愉之時連翹才敢睜開眼睛,看到馮厲行眼裏有潮濕,有歉意,還有占有欲。
對,占有欲!
誰說占有欲不是愛。
他的愛便是如此,濃烈的時候可以為她擋子彈,狹隘的時候必須要求她的整顆心都屬於自己。
連翹第一次在他身下承歡時一點動靜都沒有,臉色緋紅,身子顫抖,明明有強烈的反應,可她就是咬著下唇不出聲。
馮厲行被她弄得沒法子,既心疼又痛苦,到最後隻能一點點去吻她的唇,在她耳邊喃喃:“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找女人回來氣你…但是能不能別咬了,唇都快被你咬爛了……乖,叫出來…”
她聽到這話才鬆了嘴,卻不是叫,而是摟著他的肩膀一下子哭了出來…
那氣壯山河的氣勢啊,哭到最後蘭姨都在外麵敲房門了:“太太,太太…您怎麽了?”
馮厲行簡直完敗,隻能抽身下去,摟著連翹再抽了被子蓋住她的身體,朝門外喊:“沒事,回房睡覺去!”
蘭姨估計是聽出馮厲行的聲音了,這才回了自己的臥室。
那估計是馮厲行最狼狽的一次。
連翹還靠在他肩膀上抽泣不止,他也不敢再說話,拍著她的後背等她自個兒哭完,就這麽哭了半個小時,終於停了。
連翹纏著被子從他懷裏坐起來。
“你怎麽可以那麽對我?怎麽可以……雖然我知道你未必真的喜歡那些女人,可是你竟然摟著她們在我麵前晃,在隔壁床上搞出那麽大動靜,我連躲的地方都沒有,隻能蒙在被子裏…可是你存心不放過我對不對?她們一個叫得比一個大聲,每次我都會在腦子裏想象你們到底在用什麽姿勢,你的手有沒有摟在她腰上,你是不是會像吻我一樣吻她的眼睛……”
越說越委屈,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淌下來。
馮厲行隻能又伸出手替她擦眼淚:“可是即使這樣又如何,我最終還是沒有硬得過去。我前後找了八個女人回來試探你,你居然在隔壁撐了這麽久,若換成是我,估計你找第一個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
連翹一開始還沒聽明白,等想清楚之後揮手就去捶馮厲行。
“你幼稚不幼稚?無聊不無聊?居然跟我玩這種把戲!無恥,神經,瘋子!”罵得可生氣了,心裏卻漸漸舒坦。
馮厲行也不阻止,任由她的拳頭揣在他的肩膀和胸口,最後見她又開始哭起來,他才捏住她的手腕。
“好了好了,我承認這次是我做得太過,但是我也很為難,你以為找這八個女人容易嗎?要有耐力,要有肺活量,畢竟在床上一邊蹦跳一邊叫上半個小時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更何況我還得留在房間裏陪著,估計很快圈內就會傳我有這種看女人演獨角戲的怪習慣!”
連翹終於聽懂他話裏所有的意思,恨得直接撩起爪子就撲過去。
真是神經病。
“為什麽要這麽做?用孩子的撫養權逼我,找女人來演戲氣我,為什麽?”
馮厲行苦笑,再度把她摟進懷裏:“因為每次都是我低頭,我為你破了很多規矩,而你連一句真心都吝嗇給我,連翹,我發現我在你麵前沒有安全感,我討厭你每次處理我們之間的問題時都能冷靜如常,而我卻被你逼得像個瘋子,我更討厭你心裏總有太多主意,離婚兩個字更是能夠說得輕鬆平常!”
所以他怨,所以他恨,甘願讓自己淪為一個為感情患得患失的人,做這麽多隻是想證明她也同意愛著他,想從這個女人嘴裏套出那一句真心。
可是他不知道,每個人表達感情的方式不同。
他過於直接,她過於隱藏。
“馮厲行,我的真心一直在這裏。”連翹拉過他的手再度摁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一直裝在這裏,不屬於任何人,隻屬於我自己,可是你看不明白嗎?不是所有愛都需要說出來的,我當初能夠守在你病床前麵兩個月,並打算如果你不醒我就一直守下去,這便是我的真心。”
此生不換!
馮厲行已經激動到不可抑製。
她雖然沒有直白地說出來,但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抱歉,是我的錯,我不該這麽衝動自私。”馮厲行又將連翹摟過來,將她單薄消瘦的身子圈在懷中。
連翹終於沉沉地呼了一口氣,也將自己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說:“馮厲行,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別總是對周沉有意見,我跟他之間根本沒有發生過親密關係,他控製力很強,不會輕易去碰女人,所以這麽多年,我也就隻有一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