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 離婚,生不如死
馮厲行越說越狠。
原本以為她消失一星期是躲到山裏來懺悔了,就算不懺悔,至少也應該傷心難過吧,所以他故意讓黃律師給她打了電話,想讓她著急,想讓她服軟。
每次都是他來哄她,每次都是他把心掏給她看,可黃律師的電話打完後她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馮厲行在鄴城等她的電話等了一個晚上,天亮之後還是忍不住買了機票飛過來。
行,他再服軟一次,他親自過來找她,可他看到了什麽?看到她居然深更半夜還跟個男人在酒樓裏喝酒,麵若桃花,笑得那麽歡暢。
她沒有心的嗎?她沒有感情的嗎?
“陸連翹,你這裏到底是什麽做的?”他用手指戳著連翹的心口,“是原本就這麽狠心,還是隻對我狠心?或者你心裏根本就從來沒有我,所以才能這麽肆無忌憚地不當回事?”
輕飄飄地丟下幾張協議和戒指,躲到山裏一個星期,沒有電話,沒有聯係。
好一句“我把選擇權給你”,如果她真的在乎,怎麽會不去爭取?
多麽淺顯的道理啊,他到底是不懂,還是不願意去懂?
“馮厲行……”連翹想回答,想說話,可是意識越來越渙散,眼裏隻看得清他的麵容和表情。
他還是那個樣子,皺著眉,眼裏一片清冷,可是他不是在生氣,他生氣的時候不皺眉!
他是在發狠,他發狠起來才是最可怕的。
連翹領教過,幾乎可以吃人。
她動了動,抬起手來,想撥開他指在自己心口的手指,但喝得實在太醉了,渾渾噩噩,手在眼前揮了好幾下也沒抓住他的手臂,可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
“馮厲行,我喝多了,但是有些事我還知道……那個男人是全子,上回我來臨桂的時候是他帶我進山的,我……”
“全子?叫得挺親熱的啊。”馮厲行幹脆捏住她無力的手腕,打斷她的話,“看他那慫樣我還以為是你這幾天在鎮上隨便勾搭來解悶的呢,原本你們早就認識啊,嗬…難怪你要一個人跑這山裏來,原來是有老相好在這等你!”
馮厲行發狠的時候言語從來都不饒人,向來都揀最毒的說。
連翹疼得身子縮到一起。
她還解釋什麽?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連翹抽回自己的手,那會兒突然就覺得累了,來來回回折騰,每次都這樣。
先是弋楊,周沉,謝從涼,現在他連全子都能懷疑!
到底是他太小氣還是壓根從心眼裏就從來沒有相信過她?
“你看你這麽說有意思麽?都準備要離婚了,何必再來侮辱我?”連翹一下子覺得平靜了,腦子裏暈得七葷八素,可是理智在那一刻卻變得特別清晰。
他們根本就不應該在一起,跨得過千仇萬恨,跨得過生死別離,可獨獨跨不過自己。
“馮厲行,離婚吧。”連翹義正言辭,那一刻她是清醒的。
她不是在說醉話。
馮厲行看著她的眼睛,眼睛裏有清亮的光,她真的不是在說醉話!
隻是輕描淡寫的,她把“離婚”兩個字就說了出來。
馮厲行的眼睛都紅了,骨子裏的狼性被她這一句“離婚”全部勾了出來。
“原來你早就已經打算好要跟我離婚了對不對?可是還沒離呢,我一天不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就一天還是你的丈夫,你至少應該懂些規矩吧?怎麽就這麽迫不及待地躲山裏來跟男人鬼混了呢?”
馮厲行再度捏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都壓在床上,俯身便咬住她的唇,帶著惡戾和懲罰性……
連翹開始還知道掙紮,可是越動他便越用力。
連翹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這樣麻木的連靈魂都快灰飛煙滅,痛到極處時連翹連呼吸都不敢有,隻能睜著空洞的眼睛看頭頂發黴的天花板……
劣質的木板床被他撞得吱嘎響,整個世界好像都在旋轉,她到最後已經完全死了,雙腿無力曲著,窗外的山風吹進來,冷得直往毛孔裏鑽。
喝了那麽多的酒還是不禦寒。
連翹在他身下輕輕笑了一聲,幹脆閉上眼睛承受他的索取,像是一輪漫長的煎熬,隻剩一縷聲息在等待一切終於結束的時候……
如果這是最後一次,為何他們之間要用這種方式結局?
“馮厲行,離婚吧…”連翹睜開眼,萬籟俱寂,燈卻亮得更刺眼。
馮厲行抱著她還有餘熱的身體,不由冷笑:“好!”
終於達成共識,床上不可收拾,內心空寒無比!
馮厲行穿好衣服出去,把房間留給連翹。
這是他們回鄴城的最後一個晚上,她躺在窄小的木板床上,縮著身體,上麵還留著他剛才沾上去的體溫。
馮厲行獨自坐在車裏,看著街口那盞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路燈。
天微亮的時候連翹穿好衣服去樓下退房,走出去的時候見馮厲行靠在車門邊上抽煙,習慣性的動作,一手拿煙一手插在褲袋裏,頭垂著,麵目沾著晨露的清冷。
抬頭看到連翹從旅館的台階上走下來,身上穿著單薄的一件線衣,鬆鬆垮垮,一直垂到膝蓋上麵,卻叫她整個人看上去更加單薄,瘦得已經沒法看了。
“走吧,先去我之前住的那間旅館,行李還在那裏。”連翹走到馮厲行麵前,聲音啞得很。
他抬頭睨她一眼,明顯看到她眼底一片青黑陰影,昨晚她應該沒睡好。
馮厲行摁掉心裏冒出來的心疼,將煙踩滅先上了車子。
車子開到小旅館門口停下,馮厲行沒有陪連翹進去,自己靠在車門上抽煙。
連翹回房間拿了行李,去櫃台退房的時候老板娘正在吃早飯,手裏端著碗,眼睛卻一直盯著門口的馮厲行看。
直到連翹敲了敲櫃台玻璃她才回過神來,見連翹拿著行李,問:“怎麽?這麽早就走了?”
“嗯,晚上的飛機。”連翹點頭,將鑰匙和房費遞過去,隻是那臉色和神情一看就知道不對勁,老板娘又喜歡嚼舌根,努著嘴笑嘻嘻地問:“來跟我說實話,昨晚你沒回來住吧?跟門口那男人呆了一夜?”
連翹沒回答,卻也沒有否認。
老板娘就知道有問題,打聽八卦的勁就更足了。
“嘖嘖…你還挺招人的麽,上回來了一個風雅紳士,這回又來一個帥氣小生,來跟我說說,哪個才是你男人?”
連翹實在是沒有心情回答她這些問題,隻能牽強笑著敷衍:“你想多了,都不是。”
“少來,我見的人比你見的鬼都多,兩人什麽關係我到眼就知道了!”老板娘又扒拉了一口碗裏的粥,看著馮厲行,說,“不過這次這個不如上次那個溫柔可靠,看上去挺凶的,怎麽,你們吵架了?”
“沒有。”
“那怎麽他一直惡狠狠地盯著你看?像是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老板娘嘮嗑最起勁,完了還拍著連翹的手臂,絲毫不氣餒:“來吧,說說你們到底什麽關係?他是你什麽人?”
連翹吸口氣,與門口的馮厲行對視一眼,他目光如炬,她卻心如死寂。
“他是我的丈夫,我們是夫妻關係。”
“啊?”這個答案完全出乎老板娘的意料。
連翹卻苦澀一笑:“不過很快就不是了,我們打算離婚。”
連翹就在老板娘見鬼似的目光中出去了,司機見她過來立即幫她拿行李開門。
馮厲行默默地踩了煙,不發一言,跟著她上車去。
一路上彼此都很沉默。
既然已經達成共識,接下來便隻剩手續問題。
從臨桂回到月牙灣的時候已經靠近淩晨,連翹一進門便往樓上去,這幾天雖然人在山區,但心裏最放心不下的還是兩個孩子。
她承認她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她在回來的路上已經都打算好了,跟馮厲行辦完手續之後就帶著兩個孩子回巴黎,從此心中無擾,安心陪伴他們長大。
可是連翹打開二樓的臥室,沒人,又跑去三樓,依舊沒人。
整個別墅好像一下子變得特別安靜。
“蘭姨,薛阿姨……”連翹樓上樓下都喊了一圈,又跑去門外的園子裏找,但依舊找不到人。
難道帶孩子出去玩了?
連翹掏出手機正準備被蘭姨打電話,馮厲行卻從二樓書房踱步過來。
“別打了,她們已經不住這!”
“什麽意思?”連翹覺得他的眼睛沉得嚇人,可馮厲行卻幽幽笑出來,將手裏一疊紙扔到她麵前的茶幾上。
“先看看這個吧,之前你起草的離婚協議我不可能簽,關於孩子的撫養權我有異議!”
她心口當即一顫,掠過那幾張紙掃了一眼。
那是馮厲行讓黃律師重新起草的離婚協議,其餘條款都沒有變,除卻財產分割與孩子撫養權問題。
連翹是從來不惦記他的錢的,所以她的那份協議上寫明隻要兩個孩子,淨身出戶,可馮厲行全改了,他要兩個孩子的撫養權,卻在協議上明確承諾可以給連翹兩處房產和上千萬的分手費。
有意思麽?
她怎麽會同意!
“既然提出跟你離婚,我就沒打算要拿你一分錢,但是孩子是我的,我要把兩個孩子帶走!”連翹的聲音依舊冷靜,她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可馮厲行卻嘲諷一笑:“孩子是你的?既然你已經做了親子鑒定,鑒定書上明確寫明我是孩子的親身父親,所以我有權爭取他們的撫養權,另外,我忘了告訴你…”
馮厲行森然的麵容靠近,他幾乎是帶著某種威脅告訴連翹:“別指望跟我爭孩子,我有一百種手段可以讓你放棄他們,但我還是選了這種最溫柔的方式,所以乖乖配合,在協議上簽字,大家也算好聚好散…”
他停了停,連翹已經顫抖不止,繼而看到他唇角那抹笑越來越迷人,越來越放肆。
“當然,你如果覺得分手費不夠盡管跟我提,我打發女人一向不吝嗇,畢竟你也被我睡了這麽久,我怎麽也不能虧待你……”
連翹已經完全聽不下去,可是耳朵無法閉起來,所以這些侮辱還是一字不差地落入她的耳朵裏,但是眼睛可以,眼睛可以不看,把他森寒的麵容和嘲諷的笑全部擋在視線之外。
她將眼睛閉起來,能夠感覺到自己顫抖得厲害,卻偏要咬著清淡的調子回答:“我如果不簽呢?”
“如果不簽,那這輩子也別想再見到孩子!”
“所以你是在逼我?”
“別說得這麽難聽,我這些都是跟你學的,甚至我還不夠你狠,你差點讓我親手打掉自己的孩子!”
連翹慘淡笑了一聲。
“這種協議我不會簽,除非你把我逼死!”
他真的有一千種辦法可以將她逼死,可是他怎麽舍得?他不會把她逼死,隻會讓她生不如死。
馮厲行撤走了別墅裏所有下人,他也不再回來住,斷絕連翹和孩子的一切接觸。
她不甘心,不服軟,跑去他位於市區的公寓找,可是依舊找不到。
她知道他在鄴城有好幾處房產,想辦法查到了兩處,去敲門卻沒人回答,躲在門口一守就是一整天,也沒看到有人從裏麵出來。
他把她的後路全都斷掉了,她知道自己鬥不過他,早就知道了,所以她放棄,她主動給馮厲行打電話,想求他放過她,可是馮厲行不接,把她的號碼拉進黑名單。
連翹不罷手,終日守在他公司門口,停車場,他常去的餐廳和咖啡店,可是一次都沒見到他。
她知道馮厲行是有意躲著,於是硬著頭皮給LINDA打電話,想從她那裏打聽馮厲行的行程,可LINDA支支吾吾,隻說馮總出差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連翹那半個月瘦了將近十斤,一米六七的個子隻剩不足90斤的肉。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五年以前,安安剛被送回鄴城歸葉堂的時候她必須靠安眠藥入眠,現在情況似乎更糟,連翹就算吃了安眠藥也會被噩夢糾纏,醒過來的時候總是全身冷汗,空蕩蕩的別墅像是一座墳墓。
給馮厲行打電話,對方永遠是語音提示。
連翹無數次對著冰涼的空氣哭。
他贏了,他用孩子作為威脅她的手段,把她困在這棟別墅裏,捏著她的命脈,她連逃都無處可逃。
那段時間連翹的煙癮越來越重,每天都要抽掉兩包煙,直到某天周沉給她打電話,她坐在月牙灣的陽台上,目光模糊地看著不遠處的湖麵,像奄奄一息的病人。
“喂…”
“喂,連翹,怎麽聲音這麽啞,生病了?”
“沒有。”她將煙掐在手邊的煙灰缸裏,清淡地問:“有事嗎?”
“我剛出差回來,給安安帶了一些東西,下午你在家嗎?要不我找人給你送去?”連翹想了想,外麵陽光正好。
“不用了,你在哪兒?我去找你拿。”
掛了電話連翹抱著煙灰缸回房,換了衣服,本想再化些妝,但看著鏡子裏自己慘淡的臉,最終還是作罷。
與周沉約在他公司附近的甜品店見麵,周沉見到連翹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
“怎麽了?怎麽瘦成這樣?”眼前的連翹真的是一陣風就能吹倒了。
連翹卻搖頭:“沒什麽,就是最近休息得不好。”
“跟他吵架了?”周沉多聰明,一猜就準。
連翹卻沒有否認:“不是吵架,我們快離婚了?”
……
馮厲行在辦公室剛接完電話,LINDA便帶著周沉進來了。
“馮總,周先生說有事找您!”像周沉這樣的身份自然是不需要通報的,LINDA以為他來是為了工作的事,但馮厲行心裏清楚他來的目的。
涼淡一笑,他揮手讓LINDA出去,自己才從椅子上起身,踱步到周沉麵前。
“怎麽?我的家務事你都要插手?”
開門見山,周沉也不喜歡繞彎子:“如果你隻是為了她瞞你孩子的事要跟她離婚,那麽就當她看錯人,也當她白白在你病床前守了兩個月,你既然不懂得珍惜,那就別怪別人插手!”
他這是要宣戰麽?
馮厲行冷澀一笑,他知道麵前這個輩分上要叫他一聲叔叔的人一直喜歡連翹,甚至他們之間應該還發生過關係,隻是周沉這樣趾高氣昂上門宣戰的方式讓他極為不爽。
“我們一日沒有辦妥離婚手續,她一日便還是我的妻子,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私事,還輪不到你來插手!”馮厲行也不客氣,周沉卻不慌不忙。
“是,她現在還是你的妻子,但不保證她將來是,原本我以為你是真心待她,我希望她幸福,所以才一直與她保持距離,但如果你真為了孩子逼她離婚,抱歉,她向來不屬於誰,我們公平競爭!”
聽聽,還真是宣戰來了!
馮厲行把別墅裏的下人都撤走了,連翹自己又不會做飯,所以這陣子她都是買了速食回來隨便對付兩頓。
那天她剛吃完一桶泡麵,去廚房丟了垃圾回客廳的時候,見到門外車燈掃過來,是馮厲行的車子,她不由心裏一熱,立即跑過去,可是先下車的卻是一條修長的腿,穿著絲襪高跟鞋。
馮厲行就那樣摟著她進門,明豔女子靠在他胸口,兩人舉止親密,卻把連翹當成空氣。
連翹就端著一杯水站在沙發旁邊,傻愣愣地看著他們上樓,開燈,關門。
“嘭-”一聲,整個別墅似乎都被撞得搖了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