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生不如死

  馮厲行一瞬間鬆開連翹,順手開了臥室的燈。


  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連翹下意識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馮厲行卻將她的手臂強行摁下去,逼視她,帶著嘲諷和侮辱。


  “我的好太太,你果然是個放蕩的妖精,居然這樣也能有反應!”


  連翹心裏已經不止隻有恨。


  羞恥,憤怒,悲慟,所有情緒化為巨輪,毫不留情地從她身上碾過去,她覺得自己全身每一個汗毛孔都在抖,被淚水衝刷過的眼眸將眼前這個男人看得格外清晰。


  還是那張俊逸不凡的臉,麵如冠玉,嘴角牽起一個笑渦,曾經連翹差點溺死在他這個渦裏,可如今才知道裏麵全部滲著毒汁。


  “馮厲行,你如果今天不殺了我,最好燒香拜佛祈禱以後別落入我手裏,不然我肯定讓你生不如死!”她幾乎咬牙切齒。


  馮厲行卻冷澀一笑,逼視她的雙眸:“生不如死?你覺得我現在這樣,還不算生不如死?”


  親眼目睹她和周沉親昵,親耳聽到她承認對自己根本沒有一點感情,這些對於他而言,已經是最殘忍的酷刑。


  惡寒相對,目光似箭,她恨他入骨,他落敗無措。


  恍神間連翹隻感覺眼前扇起一道冷風,以為他的落掌會在自己身上,所以條件反射地閉了眼睛,可卻隻聽到耳邊一竄“哐啷”聲,馮厲行一拳掃過去,連翹身後矮櫃上的擺設物全部被他掃落在地。


  乒乒乓乓打碎的聲音……花瓶裏的水也全部撒了出來,流得滿地都是。


  連翹原本就戰栗不止的身體變得更為敏感,她感覺自己已經被他係在一根細繩上,懸在半空中,搖搖晃晃。


  這男人現在任何舉動都能引起她想要尖叫的衝動。


  “瘋子,瘋子!”她睜著血紅的眼睛朝他嘶吼。


  他卻清冷笑,用帶著酒氣的口吻回答她:“對,如果我真瘋掉,也是被你逼瘋的!你給我好好呆在別墅裏,別再妄想出去見不該見的人!可能你的心我確實管不住,但是你的人,隻能是屬於我馮厲行!”


  他近乎變態的霸道和占有欲,全部被連翹逼了出來。


  連翹氣得牙齒發寒,一巴掌又想揮過去,卻直接被馮厲行抓住手腕。


  “以後跟我相處,最好收起你的爪子,我不可能讓同一個女人煽兩次!”說話間,捏住連翹的手腕狠狠一甩。


  她整個人再度被甩到矮櫃上,後背重重磕上去。


  “嘶-”後腰間一陣撕心裂肺的疼,她挺住了,馮厲行卻輕笑轉身,步出臥室,隨後便是篤篤篤的下樓梯聲,伴隨著撞門聲和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整棟別墅再度回歸死寂。


  直到蘭姨確定馮厲行已經走了,她才戰戰兢兢地推開連翹虛掩的房門。


  當時連翹整個人還虛脫般掛在櫃子上,發髻淩亂,衣著不堪,一條價值不菲的高定禮服被馮厲行撕裂了,整個裙叉直接撕到腰間,燈光下可以在連翹白嫩的腿上看到大片淤青……


  而臥室的地板上全是碎玻璃和瓷片。


  之前插茶花的那個花瓶也被打碎了,水流得到處都是,嬌豔的茶花已經被砸得根莖斷裂,花瓣碎了一地……


  “哎……先生難得回來一趟,你們怎麽每次都要鬧成這樣?”蘭姨心疼這一地名貴的瓷器擺設,也心疼連翹現在這個模樣。


  心想先生肯定一點都不在乎太太吧,不然怎麽都不著家,偶爾回來一次,卻每次都把太太搞得全身是傷。


  “太太您先別亂走,我扶您到床上去,等我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蘭姨害怕連翹再像上次一樣弄傷自己的腳,所以趕緊把她扶到床上安置好。


  連翹整個人已經是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身體和心髒全部被抽空了,思維渙散,腦中隻留住馮厲行在她體內翻攪的疼痛和恥辱。


  “太太啊,凡事都要想開些,男人都這樣的,耳根子軟,喜歡聽好話。”蘭姨一邊拿了掃帚清理地上的碎片,一邊借機勸連翹,“先生又是幹事業的人,平時工作壓力肯定也很大,又忙,很少回家,難得回來一次總希望您能對他順從一些……就算你們倆之間真有什麽不合,有時候您也要適當給他一點台階下,男人嘛,都比較在乎麵子。”


  蘭姨說到這裏,停下手裏的動作,趁機偷瞄了連翹一眼,見連翹呆呆坐在床沿沒什麽反應,她這才有膽說下去:“我知道太太您性子急,脾氣又硬!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您和先生要吵架,但我在外頭聽到好像您衝他發火了,哎喲…男人啊,對您忍一次可以,多忍幾次就受不了了!特別是馮先生這種有錢又有地位的男人,外頭多少女人排著隊要巴結他呢,自然受不了您這脾氣……”


  蘭姨話匣子一開就有些收不住了。


  她是聽薛阿姨講過,以前先生很寵太太,幾乎到了千依百順的地步,現在太太卻被先生冷落了,大抵是因為太太的脾氣太倔太強。


  喜新厭舊本來就是男人的天性嘛,哪能真的對一個女人長寵不衰?一開始有新鮮感的時候自然能夠忍受你的倔性子爆脾氣,可時間久了,新鮮感沒了,你再倔一個試試?

  馮厲行出了月牙灣別墅便直奔華克山莊而去。


  他滿心滿腔的怒火,總應該找個地方發泄。


  自從跟連翹關係鬧僵之後,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碰女人,現在連翹已經背叛她跟周沉發生了關係,為何他還要守著這份信念?


  他本來就是圈內處處留情的阿修羅,以前連翹沒出現的時候他向來玩女人不眨眼,那時候多快活,從不會患得患失,從不會如此害怕失去,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發瘋般要用盡一切手段把一個女人禁錮在自己身邊。


  對,禁錮!


  他隻能想到“禁錮”這個詞!


  雖然他沒有將連翹真的關起來,但已經離得不遠了。


  她心裏根本沒有自己,想著法子想要離婚逃避自己,若不是他手裏握了弋揚的把柄,這女人恐怕早就從他身邊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便是馮厲行的悲哀,悲哀之餘便隻剩占有欲。


  他知道自己無法忍受連翹消失,所以隻能自私地把她圈在身邊,即使明知道這樣做隻會招來她更多恨,更多罵,但他已經別無他法。


  這便是“生不如死”。


  離不開,又合不了,日日淩遲,痛不欲生。


  ……


  矮馬亮見到馮厲行的車子突然開過來,立即走過去巴巴候在他的車旁。


  直待司機開門,馮厲行下車,矮馬亮立即像蜜蜂聞到蜜汁味兒一樣湊上去。


  “馮先生,今兒個來得有些晚啊,不過位置還有,隨時都給您留著呢!”那奉承的口氣和架勢,真是骨子裏就是奴隸樣兒。


  馮厲行早就習慣,從錢包裏掏出幾張紙幣遞過去,冷言:“今天我不玩牌,前段時間你不是說水晶樽來了幾批新貨嗎?”


  矮馬亮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敢情不來玩牌,那就是來玩女兒唄。


  “是是是,就等著馮先生哪天賞光過來玩玩。”矮馬亮一手接過馮厲行的錢,另一手朝通向水晶樽的路指,“我給您帶路,馮先生是現在就要過去看看嗎?”


  馮厲行在水晶樽幾乎呆了一整夜,天微亮的時候他才從沙發上醒過來。


  也不知昨晚在這裏喝了多少酒,頭疼欲裂,撐了好幾下才從沙發上爬起來。


  桌上到處都是喝空的酒瓶和杯子,地上也是一片狼藉,絲襪,煙頭,用過的紙巾和紙牌,不用想都知道昨夜這裏發生過多靡爛的事。


  馮厲行用手指揉著發漲的太陽穴,籲一口氣,扭身卻見於瑋彤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


  不由一愣:“你怎麽在這兒?”


  “因為你在這!”


  “我是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因為我這裏有朋友,她昨晚打電話給我,說你在這邊玩得很大,喝了很多酒。”


  馮厲行暗啞笑一聲,整個人蕭索慵懶地靠在沙發上,襯衣紐扣解開,下巴胡渣長出來一點,帶點不羈的性感迷人。


  這樣子的馮厲行,於瑋彤不禁暗想,難怪一批批女演員女模特要前仆後繼地爬上他的床,因為實在太誘人,皮相好,有錢有權,隻是她知道根本沒有人能夠走進他心裏,他心裏的位置已經被某個女人全部擠滿了,別人再也擠不進去。


  “喝點水吧。”於瑋彤站起來,倒了一杯清水遞給馮厲行。


  馮厲行喝了一口,感覺口腔中全是煙味和酒氣,不由皺了下眉。


  不舒服,身體不舒服,心裏不舒服,哪兒都不舒服。


  於瑋彤關切問:“好些了嗎?宿醉應該很難受。”


  他卻答非所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昨天半夜,在這守了你一宿。”


  “……”


  “見識了馮總在這種場合玩女人的手段,簡直歎為觀止!”


  “哈哈……”馮厲行忍不住笑出來,昨晚很多事他已經不大記得,“然後呢?你被嚇到了?”


  “那倒沒有,你隻是玩,沒有動真格,而且我看得出來,你昨晚心情不好。”


  馮厲行臉色一沉,像是被說中心事般,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拿了自己的外套:“我先走了,以後這種場合你少來,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口吻裏帶著警告,臉卻沒有看著於瑋彤。


  於瑋彤始終麵色如常,站在沙發前麵輕輕笑了一聲,目送馮厲行的背影離開。


  馮厲行從華克山莊駕車回去,不知不覺又開到了月牙灣門口。


  天色已經漸亮,晨霧中的別墅露出大半個房頂。


  昨晚在臥室怎麽對待連翹,他還記得,不光記得,他甚至有些懊惱。


  為什麽要那樣對她?就算她和周沉真的發生了什麽,他也不該那樣侮辱她,更何況這小妮子脾氣還很倔,身上長滿了逆鱗,越強硬她便反抗得越激烈。


  馮厲行在車裏坐了一會兒,又抽了兩根煙,直到天光大亮他才下定決心進屋去看看,結果一推開院門,卻見薛阿姨正拿著鐵鍬和剪子站在那一大片茶花麵前鬼叫。


  “哎喲真是作孽,好好的花怎麽全給剪了!!!”


  馮厲行順著方向看過去,果然見一大片開得正繁盛的茶花已經被剪得七零八落,枝葉折斷,大朵大朵的花被剪得掉在泥地上,但花還沒枯萎,應該是剛被剪斷的。


  “怎麽回事?”


  薛阿姨聽到聲音,回頭見馮厲行居然站在麵前,嚇得差點叫起來。


  “馮先生,您怎麽回來了?”薛阿姨隨口一說,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對勁。眼前的男人好歹也算是家裏的男主人,男主人回家,天經地義啊,於是薛阿姨趕緊又改口:“您問這花嗎?”


  “嗯,好端端的花,怎麽會變成這樣?”


  薛阿姨尷尬地嗬嗬笑了一聲,又支吾一番才回答:“是昨晚太太剪的,我們勸都勸不住。”


  馮厲行沒說話,臉色卻已經變得很陰。


  薛阿姨心疼連翹,知道馮厲行在外麵有女人,很少回家,於是趁機想替連翹說些好話:“您別怪太太,太太心裏不好受,一個人在家帶著兩個孩子很不容易,平時先生忙又很少回來,難得回來一次,你們也處不好……是,太太確實不大肯服軟,但每回您走後她都要一個人躲在房間哭好久……”


  馮厲行心尖一扯,沒再聽下去,跨步往廳裏走。


  廳裏靜悄悄,安安還沒起來,蘭姨正在餐廳裏擺早飯。


  馮厲行直接去了二樓的主臥室,本想敲門,但想想又作罷,直接擰開旋鎖進去。


  一進去就是一股熱氣撲麵而來,房間裏的暖氣開得很大。


  連翹似乎躺在床上還沒醒,床上的紗幔卻被風口的暖風吹得搖曳晃悠。


  馮厲行站在房門口看著床幔裏麵被絲被攏住的一團,心裏突然升出無限暖意。


  這樣就足夠了,他還要奢望什麽?

  隻要她能夠在自己身邊,隻要隨時回來都能看到她安睡的樣子,他還要多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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