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誕下小皇子
北齊
與炎夏六月的大雲朝不同,北齊依然是冷風呼嘯,陰雨綿綿。
下朝後,月溶帶了燉好的蓮子羹,來到了禦書房外,“方總管,請通報皇上,本宮來了。”
方無看著她被凍的通紅的臉頰,眼底閃過一絲同情,爾後溫和的到了聲,“是娘娘,奴才這就為您通報。”
溫暖如春的禦書房內,傳來沙沙的批閱奏折聲,上官九幽頭也不抬的說道:“朕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擾朕?”
方無低下頭去,恭敬道:“皇上,月貴妃來了,帶來了蓮子羹,奴才見她一雙手和一張臉凍得通紅,便進來通報了,若是皇上依然不允她進來,奴才便隨便尋了個由頭,將她打發走。”
“恩,打發走吧。”上官九幽淡淡說道。
方無歎了口氣,幽幽道:“到底是替代品,比不得真的,隻可惜真的已經成了女帝,將來會有三宮六院皇夫,哎……”
手中筆一頓,一滴濃墨滴落在奏折上,迅速暈開一大片。
上官九幽抬頭看向了方無的背影,眸底流光轉換數回,忽而說道:“讓她進來吧。”
方無背影一僵,有些不可思議,這個絕情之人終於開竅了麽?
“是是,奴才這就將她傳進來。”
掀開棉簾,方無按耐住心中激動,淡淡道:“月貴妃,皇上他……”
月溶一看他這個一如既往的表情,大抵知道皇上說了什麽,明亮的眼睛暗淡下來,“本宮知道了,夏荷,我們走吧。”
方無一看人要走,知道自己太過了,慌忙喊住了她,“娘娘且慢,奴才話還沒說完,皇上宣您進去……”
月溶腳步一頓,猛然回頭,以為自己聽錯了,“方總管你說什麽?”
夏荷激動不已的抓住了月溶的手臂,“娘娘,方總管說皇上宣您進去啊……”
宣她……進去?
她不是在做夢吧?
從半年前,皇上回宮,她便再沒見過皇上,每次來都是以政務繁忙的理由打發了她,她明明知道他不會見她,可還是習慣每日送來一碗蓮子羹,望著磐石能轉移,望著冰川能融化……
驟然宣召,倒叫她生出一絲緊張來,“方總管,本宮……真的可以進去嗎?”
“娘娘請。”
月溶小心翼翼的來到了上官九幽麵前,半年未見,竟不如當初那般大膽,敢直視龍顏了。
“臣妾……臣妾拜見皇上。”
上官九幽批閱奏折的動作未停,看都未看月溶一眼,吩咐道:“你先去裏麵坐,朕先將這些批閱完。”
月溶看了看文案上那一大摞奏折,抿了抿唇,忽的上前,將手中一蠱蓮子羹放在了文案邊上,“皇上,您勤於政務,想必還沒有用早膳,這蓮子羹溫度剛好,請皇上先用了,暖暖身子再忙吧。”
鶯鶯柔語似清風拂過,令人心曠神怡。
上官九幽許久沒聽過月溶的聲音,此番聽,竟覺得這聲音異常的動聽,婉婉轉轉,似出穀黃鶯,哪像某個人,人冷聲音更冷……
不,她的冰冷並不是對所有人,而他就是那所有人中的一個。
掃興,竟然又想起了不該想的人。
上官九幽放下了手中的筆,端起了蓮子羹,喝了起來,待一蠱喝罷,剛要拿帕子擦嘴的時候,一方潔白且帶著香味的帕子輕柔覆在唇畔,小心翼翼的擦了起來。
上官九幽一側目,對上一雙明亮如星的眼睛,純真,無邪,盡心盡意,他在那雙與那人極為相像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這眼神很是熟悉,她愛上他了吧。
“月兒,你愛朕?”
月溶的手觸電了般一下縮了回來,麵色微紅的低下頭去,掩飾道:“皇上,您的奏折還沒批完,臣妾便先去裏麵坐了。”
許是太過緊張,月溶一回頭踩在了拖起的大氅之上,一個趔趄,整個人呈極其難看的姿勢往地上摔去。
慌亂中,月溶一把抓住了上官九幽,帶著他一起摔倒下來,“啊~皇上,對不起,對不起。”
上官九幽手支撐著地上,饒有趣味兒的看著她慌亂如小鹿模樣,好笑說道:“你一向都是這麽笨的麽?”
月溶一聽,麵色更紅了,“皇上,臣妾才不笨,臣妾不是大意了而已。”
“那還不是笨?”
“皇上,臣妾真的不是笨,您看,這蓮子羹就是臣妾親手熬得,蓮子也是臣妾親手剝的,每一顆都完好無塤,若是苯,臣妾定然做不到每粒都飽滿。”
“嗬~你果然跟驢一般的倔強。”
“啊?”月溶瞪大眼睛,先是一愣,爾後惱怒,“臣妾才不是驢,皇上您是。”
上官九幽聽罷,心底更加來了興致,怎麽從前就沒發現這女人如此可愛呢?
“月貴妃,平日裏你都喜歡做什麽?”上官九幽問道。
月溶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臣妾喜歡放風箏,踢毽子,騎馬,射箭……”
“哦?你還會這些?朕竟不知道。”
“皇上您從來都不見臣妾,自然不知道了。”月溶說的頗為幽怨。
上官九幽忽的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撩著她的頭發說道:“那不妨跟朕比一比騎術如何?”
月溶抬了抬下巴,“好啊,臣妾才不怕,臣妾閨中之時,可是連哥哥們都甘拜下風的……”
光陰似箭,白駒過隙,轉眼九個月過去。
德政殿內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慘厲“啊~啊~”
宮殿門口,寒江月緊張的徘徊不止,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裏,眼看宮女們一盆子一盆子的血水往外端,嚇得心驚膽顫。
百裏氏夫婦在一旁安慰道:“王爺別太緊張,裏頭有數位太醫和十幾個穩婆,定然會母子平安的。”
百裏長原道:“興許是母女呢?”
百裏玉珊晃了晃百裏長原的手臂,嬌嗔道:“父親,我姐姐定然會聲個兒子的。”
姬氏看了他們一眼,伸手對著蒼天祈禱道:“諸天神羅在上,無論是男是女,都請保佑我女兒順利生產,大小平安。”
百裏玉珊又挽住了姬氏的手臂,“母親,你放心啦,我姐姐可是大雲朝女帝,福澤深厚,自然會吉人天相,我們不必太過擔心啦。”
“對對,女人都要經曆這一關的,不怕,不怕。”姬氏雖然這麽說著,可一雙手啊,抖得比誰都厲害,可見是有多擔心。
寒江月比她更擔心,伸手抓住一個端著血水盆子往外跑的宮女,擔憂問道:“裏麵情形如何?”
小宮女顫顫巍巍,“回王爺,奴婢也不太清楚啊。”
剛說罷,一道嘹亮的嬰兒啼哭聲響徹整個德政殿。
含煙火急火燎的跑了出來,麵上帶著一抹歡天喜地的笑容,“生了生了,皇上她生了一個小皇子。”
寒江月眼神一亮,再不顧阻攔,掀開簾子,奔了進去。
奔進去後,他並沒有先看孩子如何,而是來到了於式微的床前,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拿著帕子給她擦汗,眼中含著熱淚,“夫人,辛苦了。”
於式微全身力氣像是抽幹了似得,眼皮子沉重的快要抬不起來,虛弱的笑了笑,“這小家夥太能折騰,將他母親所有的體力都折騰沒了。”
寒江月吻了吻她的額頭,“你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別擔心,一切有我。”
姬氏和百裏玉珊也走了進來,姬氏手中抱著小皇子,春風滿麵,慈祥無比,“女兒啊,辛苦了,這小皇子足足有七斤二兩呢,長得玉雪可愛,皮膚也白白的,真是攬盡了你們兩個的優點。”
於式微強撐著精神,說道:“謝謝母親的誇讚,小皇子還沒有乳名,便請母親和父親一起賜他一個乳名吧。”
姬氏沒想到這等榮耀之事會落在自己的頭上,欣喜的答應了,抱著孩子就走到了外間,與百裏長原商量起小皇子的乳名兒。
於式微聽著外頭不時傳來的分歧聲音,笑而不語,笑著笑著,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寒江月寸步不離,就這麽一直守著她,直到於式微第二天醒來,才徹底放下心來。
陸安在屏風外稟報道:“皇上,文武百官聽到您誕下皇子的消息,不約而同來到德政殿外道喜,還請王爺前去應付一番。”
寒江月自是沒有拒絕,“夫人你好好休息,這個時候我便是越權一次,也沒人會說什麽的。”
“恩~”
寒江月前腳剛走,姬氏後腳就抱著小皇子走了進來,笑道:“女兒啊,昨日我與你父親商量好了,小皇子的乳名兒就叫小石頭可好?在咱們家鄉那裏有說頭,孩子叫的名字越低賤,命就會越好,母親估摸著叫小石頭,也不會令小皇子身份蒙羞,所以還是要看看你的意思。”
於式微招了招手,示意姬氏將小皇子放到身邊,“母親,我昨日生下他,卻還未見過他,委實不是個好母親,快讓我親親他。”
姬氏聽到‘不是好母親’五個字,一時沒忍住,溢出淚花來,卻是在放下孩子的那一刻快速掩住了,心道:你若不是好母親,那天下還有好母親麽?
可憐這般招人疼的你,沒有一個好的生母,更沒有一個好的養母……
於式微新奇的看著自己生下的小家夥,輕輕地抓住了他的小手,又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頭發,一顆心仿佛被填滿溢出來,滿滿的都是對著孩子的愛,“母親你看,他睡覺的模樣,好可愛。”
姬氏別過去,笑道:“是啊。”
其實當年,她將她抱入懷中時,她也是這麽可愛的,誰知造化弄人呐……
於式微看著姬氏那欲語淚先下的模樣,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過往,心下一酸,卻是強忍住了淚水,笑道:“母親,含煙說給我燉了一鍋老母雞湯,不止燉好了沒有,您去看一看吧。”
姬氏知道於式微是在給她台階下,便順勢下來了,“好,孩子便先在這裏,外麵便是乳母,若是看的累了,便喚乳母。”
“女兒知道了。”
姬氏出了德政殿,再也忍不住淚水,無聲大哭起來,她就是這樣,心腸子軟,見不得人受委屈,尤其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到現在也不能理解,周靜雪當初為何那麽狠心,要將兩個孩子溺死。
想到這,姬氏就忍不住要見周靜雪一麵,便順手拉了一個小宮女,問道:“小宮女,冷宮在哪裏?”
小宮女老老實實回道:“回夫人的話,在北麵。”
恩,不要告訴皇上我問過冷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