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夢回地獄
鹿月和白溪對視一眼，然後一起攛著於式微走進了太虛洞。
古香古色的冰洞之中，擺著各種禪意飾品，雕著風起葉遙的竹葉屏風，刻著百福的八寶葫蘆，和陶製作的八仙過海的擺件，每一件皆透著仙氣，出塵世外。
洞中間還放著一尊巨大的三足兩耳瑞獸鼎，飄蕩出淡淡的檀香味，應是在鼎裏燃了檀香。
鹿月和白溪無暇欣賞這些美妙之物，快速的來到了蒲團之上打坐的上清真人跟前，跪下來求道：“上清真人，求求您救救我家王妃吧，她快死了。”
上清真人穿著一身灰色布衫，白眉白發白胡，卻無半點耄耋之年的老態龍鍾之頹廢，相反，麵色紅潤，鶴發童顏。
聽到鹿月的話後，上清真人睜開了眼睛，目光奕奕的看了一眼白溪背上背著的女子，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將她放下吧，她死不了。”
鹿月麵上一喜，上清真人都這麽說了，王妃定然是性命無虞了，不過……
“真人不給她把脈麽？她高燒數天，即便在這冰雪之地，依然燙的駭人，王爺他三天三夜都沒合眼，一刻不停的趕到了這裏，您老人家還是給她開一帖藥吧。”
上清真人高深莫測的捋了捋胡子，雲淡風輕道：“閻王要你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凡事皆有定數，並非人力可為，老朽也沒辦法，現如今隻能等！”
鹿月越聽越糊塗，“真人，等什麽？弟子聽不懂啊……”
上清真人目光裏劃過一絲慈悲之色，看向了被放在地上的於式微，笑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你等且下去吧，三日後，再來尋她。”
鹿月不再多言，拱手道：“是，真人，弟子告退。”
白溪也跟著一起退下。
二人退下後，上清真人取了一粒九陽丹，放到了於式微的口中，輕輕歎息了一聲，便起身往裏走去，滄桑聲音幽幽如風，“緣起緣滅，緣滅緣起，因果何曾放過誰，冤孽，冤孽啊……”
地上躺著的人兒眉心微微蹙了一下，繼而一鬆，似再次陷入了那永無止境的夢魘之中。
一片混沌，上不見天，下不見地，沒有日月星辰，有的隻是觸目可及的昏暗。
昏暗之中，暗香浮動。
於式微雙手搓了搓手臂，隻覺刺骨的冷，這裏到底是哪裏？
她感覺自己走了好久好久，都還是不能走出去。
“有人嗎？”於式微大喊了一聲，卻聽嫋嫋回音傳來，似水波蕩漾，漣漪不止。
於式微眸色一沉，心道：這裏……好像就隻有我自己！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忽而發覺方才還寸草不生，貧瘠無比的地上，竟不知何時長滿了花草，鮮紅妖異的花兒綿延似海，將她包圍了起來。
奇異的香氣變得更加濃烈，香氣醉人，卻讓人感覺不到美好。相反，隻覺心底深處產生一抹前所未有的悲鳴，鼻子眼睛陣陣的酸意，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由自主的嘩嘩落下。
於式微驚恐的抹著不停流出的眼淚，心驚膽戰，她怎麽不受控製了？她根本不想哭來著！
等等，似乎是這些紅花出現後她才有這種感覺的，是這花，一定跟這花有關係！
想到這兒，於式微蹲下身來，摘了一朵花，拈在手中細細看了一眼，頓時瞪大眼睛，驚恐萬分，這是……這是彼岸花？
“啊~”於式微嚇得輕呼一聲，一下將花扔到了地上去，卻見花還未落地，便已在空中灰飛煙滅。
緊接著，像是觸動了什麽一樣，無邊無際的彼岸花海開始以天狗食日的速度迅速枯萎著，從鮮紅色變成枯黃色，最後與方才摘下來那朵彼岸花一樣，灰飛煙滅起來，全部往天上倒流回去。
於式微嚇得後退數布，眼底有些忐忑，這該不是因為她摘了那朵彼岸花所造成的吧！
退著退著，腳下突然踩到了一物，絆的她一個趔趄，後腦勺朝著地麵摔了下去。
隻聽得“砰~”一聲輕響，於式微摔是摔倒了，卻未感覺到半點兒的疼痛，奇怪，她怎麽不疼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際，耳畔忽的傳來細細碎碎的嘶吼聲，“啊……啊……”
這聲音就像是有什麽卡在喉嚨間一樣，想大聲的尖叫，卻愣是尖叫不出來，有一種深深的絕望感夾雜在裏麵。
於式微猛然回頭，看向了聲音來源處！
待看清發出這絕望聲音的人是誰之際，麵色唰的驚變，不可置信的後退了數步遠，失常般呢喃道：“怎麽會……怎麽會……”
那個趴在地上，被斬斷了四肢，燙了頭皮，異常醜陋的女子，不正是她自己麽？
不，是前世的她，身為人彘的她！
她像是一條蛆一樣，在地上緩緩地蠕動著，一雙枯井般的眼睛裏滿是滔天恨意，癲狂無比：“老天，老天，是你欠我的，欠我的，哈哈哈……”
於式微不可思議的看著地上的自己，腦袋陣陣嗡鳴，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裏有彼岸花，還有前生的自己，莫非她已身在地獄？
這樣念頭從左腦閃到了右腦，還沒來得及打個轉，就聽到一道低沉森冷的聲音響起：“老白，我感到那個煞鳳就在附近！”
“我也是，不如我們分開找找。”
於式微聽到這聲音，下意識的就想躲，總覺得要是被他們抓到就糟糕了，於是四下環顧，想要找個藏身之處，卻發現這裏已然空蕩一片，方才的彼岸花海早已化作煙塵，不複存在，所以，壓根就沒什麽藏身之地！
焦急之際，於式微看到地上的自己正冰冷的看著她，眼底帶著一抹鄙夷之色，“慌什麽，他們要找的是我！”
於式微心神一動，她和她難道不該是同一個人麽？
“在那裏，終於找到了！”一道驚喜聲音急切響起。
下一刻，隻見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從遠處飄了過來，眨眼之間，已然來到了跟前。
二人一黑衣一白衣，手中拿著鐵鏈子和白帳，頭上帶著黑帽子和白帽子，白的帽子上寫著一見生財，黑的帽子上頭寫著天下太平！
這是……索命的陰差？
黑白二鬼仙怒視著地上的人彘，冰冷道，“於式微，事到今日，你還不願投胎麽？”
人彘低低的笑了起來，笑意中道不盡的悲涼，“不，我不要投胎！”
因為……
她抬頭看向了於式微，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因為她若投胎，她必會灰飛煙滅！
她是她兩生兩世的執念，放下則功成，去投胎轉世，放不下，則再續前緣，還寒江月一往情深！
若是在投胎和寒江月中做出一個選擇，那猶豫都不用猶豫，當然是寒江月！
想到此，人彘突然說道，“你們走吧，讓我和她說句話！”
黑白鬼仙對視一眼，然後齊齊道了聲“行”，身形一閃，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人彘這才看向了於式微，認真道，“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我們本為一體！當年我冤死後怨念衝天，怨氣徘徊在九重天久久不散，震天動地，上天命我投胎轉世，許我十世天子之命。可我不願，隻願複仇，老天見我冥頑不靈，於是將我發配到了這十九層地獄，每日都要將生前所受之苦重新再受一遍。我麻木不仁的承受著痛苦，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那一天，天降法旨，終命我死而重生。隨著大仇得報，怨念消散，我一年前又回到了這裏，黑白陰差要我投胎，我躲躲藏藏，依舊不願投胎！”
於式微眉頭擰成了川字，不解道：“為什麽不投胎？”
人彘眸色變得痛苦起來，“因為你啊……我回到地獄，而你卻未回，七魂未齊，你始終不是你，我始終也不是我！唯有七魂歸一，我才能投胎轉世，亦或者說，你才能回到陽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