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腳踏兩隻船
“自然不知,若是知道,為什麽不寫出來呢?我可也想要那個大蓮花燈才是!”沈薇咧著唇笑道,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人根本看不出有什麽怪異之處。
杜之周抿了抿唇,這才說道:“第七個的確是與其餘的不同,唯獨隻有一個字,可是,一個‘黑’字,意思便是反白,便是‘皈’字。”
“原來這樣!”沈薇一拍腦袋,故意假裝醍醐灌頂的樣子,隨即趕緊指著橋下的那一片人擠人的地方。
“定是我和我相公學識短淺,這才沒有看出來這個‘黑’字的奧秘。其實猜中其他幾個,也是我們的運氣而已!”沈薇微揚著唇給宇文璿使眼色,宇文璿本不想同意是“自己學識短淺”,但迫於“淫威”,還得是頷首。
“這樣啊!或許是太緊張了吧!”杜之周也看出了宇文璿臉色的奇怪,趕緊將話題圓了過去,唯恐沈薇認定他是個過分舞文弄墨、傲氣自負之人。
“快過來!”沈薇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神色細節,隻顧小心抱著兔子花燈往河邊擠。
“小姑娘可要注意些啊,這兒人多,可別掉下去了!”
“怎麽可能會掉下去呢!”沈薇趕緊給那個提著紅色燈籠的老婆婆讓了路,但嘴上仍是不認輸。
走到河邊,她才發現這條小河的中下遊匯入了一個偌大的湖中。
很奇怪,城裏頭居然會有湖,應該就是這等偏僻山村的好處了吧?
花燈各色光芒投射在了水麵上,更加讓人眼花繚亂。
“這放水燈,是為了祭奠故人。我每年都會在這一日放一盞水燈,用以祭奠早早過世的母親大人。”說著,杜之周眼底隱隱帶了哀傷之意。
沈薇剛是將從那老頭子手中拿來的小水燈點上,卻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將水燈放於河水當中,小心翼翼地托著,像是托著一顆明星。
而杜之周麵前的蓮花燈就大了,看上去儼然有一個人的重量才對。周圍有些放水燈的小姑娘不停地把眼神往他們這邊瞥來,瞧著沈薇的時候,眼神裏頭隱約還帶了妒意。
那一盞大蓮花燈有七處蠟燭,待點燃了之後,灼灼火光將蓮花映得通紅。月光傾瀉,更是在其之上鋪了一層銀質。
“你說那個姑娘到底是誰的情人?”
“我猜是有大蓮花燈的,不然,她定是和後麵這個少年言語了。”
“不不不,我猜是後麵那個呢,你瞧當這個姑娘和前麵的男人說話的時候,後麵的那個是不是咬牙切齒想要殺人了?”
“照你這麽說,前麵這個不是也是這樣?”
“哎,一個小野丫頭,居然腳踏兩隻船,實在是可恨啊!”
……
那群小姑娘縮在黑暗角落裏頭低頭嘰嘰喳喳,還以為沒有人能夠聽見呢,可沈薇聽覺好得很,一句不漏地將所有話語都收了下來。
沈薇仰著頭,若無其事地站在宇文璿和杜之周二人之間。
對她而言,身正不怕影子斜,她連村裏頭那些長舌婦都不怕?還怕這麽幾句話?
對啊,有本事就來搶唄,暗地裏說些有的沒的算什麽?
“你這是在紀念何人?”杜之周借著夜色揩了揩臉上掉下的淚水,扭頭朝著沈薇問道。
沈薇同樣是琢磨了一下。
她總不能和杜之周說,她這是在祭奠過世的她自己吧?
裴玉,這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早就不存在了。再有的就是沈薇!
“紀念一個好朋友,她十三年前就過世了。如果還活著,一定……”沈薇沒再繼續說,反倒是用餘光暗暗瞥著宇文璿,這才發現他手中仍是握著水燈。
水燈已經被杜之周點上了,可宇文璿卻怎麽沒有將水燈放下去。
“齊兄弟,你怎麽不放?”杜之周順著沈薇的視線往宇文璿身上移,同樣是有些困惑。
“抱歉,我還沒有要祭奠的故人。”宇文璿故作輕鬆地說著。
可沈薇分明看到了他的唇微微哆嗦了一下。
難道是自己提到了十三年前,讓他想到了自己?
喂喂喂,可別自作多情了,這腹黑的宇文璿怎麽可能會想起她呢?當時他可還打算請示皇帝撤了她太傅的官位呢!
這個白眼狼!
沈薇想著,眼神裏頭頓時不妙了。
“沒有要祭奠的故人,那應當是一件好事情!”杜之周連忙為自己的失禮拱手道歉,同時也如此說道。
“算是。”不過,宇文璿並不怎麽接受。
他想為裴玉放一盞水燈,可是,他卻不願讓自己相信裴玉已經死了。
明明已經死了十三年了,他仍是不敢相信。
“你們看,那裏有艘畫舫!”沈薇滿帶驚喜的聲音一下就將他的心神給拉扯了回來。
好像,這句話,裴玉也說過。
宇文璿緊緊地盯著沈薇,好一會兒才決然將視線挪開。
“畫舫,應當是城裏頭的權貴吧,或許是鄭富戶!”杜之周隨口說著,並沒有怎麽在意,但聽到沈薇如此開心的語氣,他的心裏頭仍舊是在打算著以後,有機會或許可能租一艘畫舫來。
“不應當是他。若是他,怎麽可能不邀請你一塊兒?”沈薇聽著他那氣定神閑的話卻是搖頭了。
杜之周抿著唇,看著大蓮花燈和路過的畫舫,開始對方才的驕傲自慚形穢了。
畫舫正是往那大湖之中而去的,那是城正中的一個湖泊,若在其中,可以看遍周邊所有的花燈美景。
“也是。不過,我真該慶幸他沒有邀請我!”
不過,杜之周不愛財,偏愛才。他最怕這種阿諛奉承之人,若是一不小心,就該中了他們的另一種圈套。到時候,他自己辛苦為官,卻都是在替那些不良之人做嫁衣了。
“權貴,天下間的權貴怕也不是活得如旁人眼中那麽逍遙自在,其中怕是布滿了爾虞我詐才是!”
“更何況,能夠爬上那樣的位置,一路上鋪墊的人,應當難以計數。”宇文璿看穿了杜之周眼底的神色,薄唇輕啟間冷不丁出了幾句話。
畫舫已然從他們麵前過去了。那一群小姑娘也換了話題,開始對那垂滿深紫色流蘇的畫舫指點在在讚賞。
宇文璿的目光長長而又幽怨,一直沿著下遊落到了五彩的畫舫之上。
同時,他將小水燈送給了一旁眨著大眸子的男娃娃手裏,開始自顧自地往回走。
沈薇明白,他定是想到了那三皇子。
先皇後去世後,再立皇後,而那三皇子也從庶子成為了嫡子。雖說宇文璿不該皇太子的地位,可無奈有人想要鯉魚躍龍門啊!
她一想到前世被長箭射穿的自己,一雙小粉拳就被握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