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刀刀見血
四十之一,或者說是二十之一,本就是一個挺小的數目,安放在數千年的曆史長河中,就更顯得微不足道。
然而正是這微不足道的存在,才更顯得彌足珍貴。
擱在古玩行裏,這種有著明確的文字記載且有實物流傳的古玩,價值是無法估量的,就算是頂級的收藏家也要根據實物本身的檔次以及相關實物存世狀況來判斷。
如果說禦窯廠為道光皇帝燒製的這二十件大號十八羅漢粉彩碗全部保存完好,那麽這一隻的價值可能就沒想象的那麽高了,但如果隻有一兩件流傳於世或者一件都沒流傳下來,那麽徐景行麵前這隻大號粉彩碗的價值完全可以用價值連城來形容。
當然,說價值連城有點誇張,畢竟是道光時期的瓷器,而且是碗這樣的小尺寸實用器,價值再高也是有限的,但不管怎麽說,賣到七位數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這個前提是他能把這隻小碗買下來。
至於能以多低的價格買下來,那就要看他討價還價的手段了。
討價還價,當然要先看賣家是個什麽樣的人,然後再試探賣家的心理價位,最後才是刀刀見血的較量。
攤主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皮膚黝黑,猛一看跟村裏天天幹弄活兒的村婦沒什麽區別,可仔細看就不難現對方的眼神非常有神也非常靈動還帶這些說不出來的精明——能在潘家園立足的賣家,自然足夠精明。
在徐景行端詳那隻十八羅漢粉彩碗的時候,同樣被女攤主不著痕跡的打量著。
當他開口問價的時候,女攤主想都不想的說道:“小老弟,這可是慎德堂的好東西,很難得的,你要是真想要,給這個數,”說到這裏悄悄的比劃了一個“十”的手勢。
用手勢來報價以及討價還價,那是傳統,不光在古玩行裏,絕大部分行業的民間交易中都會使用到,現在用的少了,但也沒完全絕跡。之所以沒完全絕跡,一是因為用手勢來報價確實足夠隱蔽,能避開外人的探聽;二是因為用手勢報價會顯得比較專業,通俗點講就是有範兒;最後一個原因則有點上不得台麵,很多人借此來試探甚至坑蒙買家。
舉個例子,你問價的時候,對方比劃了一個“五”的手勢,這個時候你就有點懵了,這是五十還是五百呢?又或者是五千呢?如果警覺性不夠,你可能就會直接開口詢問,一開口就有可能泄露你的心理價位,如果你問的低了,對方自然會反駁,可如果你問的高了,那對方隻會順勢點頭。
意思就是那麽個意思,主要是用來坑不懂行的人的,對行內人沒用。
但潘家園這種地方肯定是遊客為主的外行人居多,這些賣家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尤其是徐景行和他妹妹這麽年輕,看起來實在不像什麽行家。
可惜徐景行也是在古玩街上混過的人,雖然昌樂路古玩市場沒辦法跟潘家園這種巨無霸相比,但本質上沒有區別。
但其中還有一點需要主要,賣家比劃其他數字的時候
,數位確實很難確定,但如果對方比劃“十”,那說的肯定就是十萬了,因為沒有“十百”“十千”這種說法。
也就是說女攤主的報價是十萬。
十萬買一隻有著明確曆史記載的慎德堂款十八羅漢粉彩碗值不值?肯定值,非常值,但是這個報價在地攤上多少顯得有點離譜,就算是潘家園,在地攤上也很少有這種報價。
不過徐景行也沒生氣,反而有點竊喜,因為這個報價證明女攤主是個不識貨的,最起碼沒有看穿這隻大碗的來曆。
而這正是他這種買家的撿漏兒的機會。
賣家不看走眼,買家哪有機會撿漏兒來著?對吧?
但該砍價還是得砍價,哪怕這個價格相對而言已經足夠低廉了。
所以他不動聲色的搖搖頭:“大姐,咱們不帶嚇唬人的,給個實誠價,不然我可不在您這兒浪費時間了。”
“這就是實誠價,”女攤主同樣搖頭,“我跟你說,慎德堂款的瓷器很少見的,全世界加起來也就三百多件,其中絕大部分還在各大博物館和藏家手裏,普通玩家根本沒機會上手,類似的物件在市場上是非常搶手的,所以這個價格一點也不高,就算哪一天玩膩了,轉手賣掉還能賺一筆回來。”
“大姐,您那說的是真品,真品是好,但寫著‘慎德堂款’不等於就是道光時期的官窯珍品,您也說了,真品‘慎德堂款’瓷器也就三百來件,可是標著‘慎德堂款’的瓷器光潘家園都不下一萬件了吧?您怎麽就敢說您這一件就是真品呢?”
“看釉質,看畫工,看造型,你看看這哪裏不是真品了?”女攤主有點急,顯然沒想到徐景行這個麽小年輕會這麽難對付。
徐景行卻不急不躁的搖搖頭:“釉質不錯,畫工也算及格,造型可就有點呆板了,最關鍵這是款識,寫的實在沒有真品的味道,你看看這筆畫,一點力道都沒,幹瘦幹瘦的,一看就是普通人仿寫的,如果不是仿的還算及格,我根本不會問價。”
“你,你,空口白牙怎麽說都對,咱們也別墨跡了,你說個價吧,”女攤主撐不住了,準備短兵相接。
也是,拚理論知識,徐景行爬過誰來著?哪怕他也是個半瓶子水準,可記憶力強啊,隨便甩一堆專業術語出來,足以秒殺古玩市場上絕大部分的賣家,甚至能讓一些個專家自慚形愧,對付這麽一個地攤的攤主,完全是大材小用。就這,他也沒完全揮自己在理論知識上的優勢呢,隻是胡謅兩句就讓女攤主招架不住了。
而這正標誌著在這場刀刀見血的搏殺中,他正式占據了上風。
所以他的心裏挺得意,然後比劃了一個“五”的手勢。
“五萬?”女攤主一愣。
“不不不,您想多了,五千,最多五千,”他搖頭道:“如果我沒看錯,這是民國時期的仿款,而且是民窯仿的,因為這釉質太白太淨,一看就是用煤窯或者氣窯燒的,做工也帶著濃濃的現代工業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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