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徐景行當然不是什麽國寶級的字畫大家,不過他也用不著妄自菲薄,他的水平就算不是超一流的,也在二流之上。


  當然,也沒必要把金二這種奉承的話放在心上,這種話對江湖人來說不張嘴巴都能說一大堆,可信度幾乎為零,話裏一丁點的誠意都看不到。


  他自然不至於被這麽一句話給哄的分不清東南西北,而是笑道:“金先生,說說你的要求。”


  金二聞言笑道:“其實我對書畫沒有什麽太深的研究,也說不出個三長兩短來,不過我最近得到一幅仿畫,感覺很不錯,所以一直想找人照著那種感覺畫上一幅,”說到這裏拍了拍手,對身邊的女子說道:“小唐,快把那幅畫拿過來,讓小徐師傅給掌掌眼。”


  叫小唐的旗袍女人微微一笑,轉身進入一個房間,片刻後取出一個三十幾公分長的長條形盒子,放在茶幾上後款款打開,將整幅畫完全呈現在桌麵上。


  這畫長接近一米,寬三十公分的樣子,畫麵的顏色是比較少見的青綠色,而且是那種比較冷的青綠色,色調比較淡,猛的一看放佛還泛著淡淡的青色光澤,讓整幅畫的氣氛看起來更加冷峻,甚至帶著點肅然的味道。


  不過畫麵卻挺別致,構圖平而悠遠,使得畫麵看起來相當開闊,縱深極深,畫麵更是由遠及近,將幾乎全部的山水人物都形象全部容囊括進來,還不顯得擁擠。 至於繪畫的技法,用的是解索皴和荷葉皴,而這兩種皴法都比較少見,掌握難度也比較高,一般畫家功力不足的時候都不敢做這樣的嚐試,尤其是解索皴,用好了是解索皴,用不好就是一團亂麻。


  別人不知道,徐景行反正沒在正式的作品中使用過解索皴,因為擔心用不好這種皴筆。


  不過他知道元代著名的回家王蒙最擅長使用解索皴,清代畫家王概曾經這樣誇讚王蒙的解索皴:“用古篆隸法雜入皴中,如金鑽摟石,鶴嘴劃沙,”倪雲林也曾經誇王蒙的解索皴“筆力能扛鼎五百年來無此君”。


  從倪雲林裏的讚語不難看出,這解索皴最考驗一個畫家的筆力,因為畫解索皴的時候需要中鋒行筆,畫出來的筆畫要極尖極細,卻又不能太嫩,也不能太直,更不能太軟,要畫出那種寓剛於柔的感覺才算合格。


  打個形象的比喻,這解索皴就像一團被解開的鋼絲繩或者麻繩,要把那一根根的細絲都畫出來,但是那些細絲既不能像鋼絲一樣硬挺,也不能像麻絲一樣軟綿,更不能亂作一團,是一種散而有序的狀態。


  能刻畫出那樣的狀態,真的需要非常深厚的功力,筆力稍微軟一點都畫不出那種感覺來。


  也就是說,畫解索皴對畫者的注意力、腕力、眼力要求都非常高,對精力和體力的消耗非常高,所以一般畫家在不是特別需要的時候還真不會特意使用這種皴筆。


  然而就是難度這麽高的筆法,在這幅畫中卻使用了很多,而且用的非常好,筆法很嫻熟,將解索皴那種剛柔相濟的感覺刻畫的淋漓盡致。


  名家之作!


  這是他看清楚這一點以後的第一反應,打了一個激靈以後,身體都不由自主的坐的筆直,眼裏更是隻有這麽一幅畫,思維更是下意識的跟著那畫還是運轉,那一瞬間他放佛看到一個身著古裝的白發老者伏案行筆。


  那種感覺非常奇妙,他就像一個旁觀者,將這幅畫從一張白紙到變成現如今這個模樣的全部過程全部收入眼簾,不,全部銘刻於腦海之中,他甚至能記清楚這幅畫中的每個細節是如何被創作出來的,那種記憶的清晰程度甚至超過了他對他自己的作品的記憶。


  甚至有那麽一個瞬間,他以為這幅畫就是他自己的作品。


  不過這個過程想象起來很漫長,可實際上也就是一個呼吸的時間,當他從“畫”裏走出來的時候,金二才笑眯眯的說道:“小徐師傅,你可以靠近點看。”金二可不知道就在畫卷展開的那個呼吸間,他就將這幅畫“看”了個通透,而且是穿越時空長河“旁觀”了這幅畫被創作出來的全過程。


  可他現在卻沒有心思鄙視金二,因為他此時此刻受到的震動更加強烈——他此時此刻在看清楚這幅畫的具體內容。


  剛才那個呼吸間,他是“旁觀”了這幅畫的誕生全過程,但他旁觀到的是技法類的內容以及畫內的意境,反而沒“旁觀”到這幅畫的外觀,回過神來以後才下意識的看款識、題跋等可以表明傳序的內容。


  然而這一看不要緊,等他看清楚以後,差點沒跳起來,更是下意識地反問:“這幅畫怎麽會在這裏?”


  金二有點莫名其妙,“這幅畫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大了去了!”他也顧不得掩飾自己的情緒,“這可是特麽的《鵲華秋色圖》啊!”


  “我知道啊,《鵲華秋色圖》,不過隻是一幅仿品而已,”金二略帶嘲弄的反問道:“小徐師傅不會連真品和仿品都分辨不出來吧?”


  “仿品?”他更加吃驚。


  “不然呢?我可沒本事從台故把這種國寶級的東西帶出來,”金二的語氣看似自嘲,實際上卻是在笑徐景行眼力不行,末了還假惺惺的安慰道:“不過小徐師傅也不用覺得丟人,這畫是仿品沒錯,可卻是高人的手筆,我跟你說,那真是高人,一輩子就仿趙孟頫的畫,那水平完全可以以假亂真,連那些老鑒定師們都吃過他的虧,你這麽年輕,偶爾看走眼也很正常。”


  “仿品?”他有點茫然,如果這幅畫是仿品,那趙孟頫那樣的大師級人物也太不值錢了吧,隨便一個模仿高手就能將趙孟頫的作品模仿到幾乎一模一樣。


  金二可不知道徐景行的感受,得意的點點頭,“沒錯,就是仿品,不敢相信吧!”


  他呆呆的盯著桌麵上淡青綠色的畫卷,忽然深吸一口氣,“我可以再看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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