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裹腿棖

  徐景行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輕鬆，像是那麽隨口一說，但落在大胖子耳朵裏，那就是赤裸裸的譏諷了。


  大胖子勃然大怒，盯著徐景行怒喝一聲，“你特麽的誰啊？”


  徐景行撇撇嘴，“我就是那麽隨口一說，如果不小心戳到你的痛處了，那我道歉，對不起啊，我不該說那套圖紙醜爆了。”這道歉，還不如不道歉呢。


  “你，你……”大胖子被徐景行嗆的半天說不出話來，想動手，但看到徐景行一米八的身高和渾身的肌肉，又慫了，但嘴上沒慫，指著徐景行威脅道：“你憑什麽說我的東西很醜，你要說不出個三長兩短來，我跟你沒完，小子！”


  我去，這人也太好忽悠了吧，難怪能被徐誌康輕鬆的忽悠到。


  徐景行心裏暗暗吐槽，臉上卻帶著輕鬆的笑意，“如果我沒看錯，那套圖紙是學東陽木雕的人設計的吧？”


  “小子，有點見識啊，”大胖子得意道：“標準的大師之作，我花了十萬塊錢才買下來的，可惜人家太忙，沒時間幫我打造。”


  徐景行嗤笑一聲，“他不是沒時間幫你打造，而是根本不會做木工活兒。”


  “胡說八道，人家在木雕協會裏德高望重，怎麽可能連木工活兒都不會？”


  “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去打聽打聽就是了，這又算不上什麽秘密，我騙你幹什麽？要不是見你跟徐大哥認識，我才懶得提醒你呢，反正上當的又不是我。”


  “我怎麽就上當了？”大胖子臉色變幻，“難道這圖紙是假的？不可能，我找人看過，都說不錯的。”


  徐景行笑笑，沒有直接回答，“東陽木雕在木雕行裏確實很有名氣，他們做的家具也挺漂亮，但是在幾十年前就開始分工了，分成設計、打坯、修光三個工種，做設計的就做設計，打坯的就打坯，修光的就修光，也就是傳說中的流水線作業，如果是大師，肯定能融會貫通，從設計到修光都能做的很好，但對那些沒有天分的人來說，能掌握其中一項混口飯吃就不錯了。”


  “你是說，給我做設計的大師是個騙子？”大胖子臉色異常難看，他有些相信徐景行說的這些話了，因為徐景行真的沒必要騙他，而且這些話是真是假，找人一打聽就清楚了，相信徐景行不會在這種問題上撒謊。


  徐景行依然帶著雲淡風輕的笑容，“騙子倒不一定，他肯定跟著專業的師父學過東陽木雕的設計，隻是學的不到家而已，構圖雜亂、層次不清這些問題先不說，連尺寸都弄錯了，不信你看看那個三彎腿雕牡丹花凳的設計圖，束腰處的裹腿棖，左邊第二根腿上卯眼的尺寸。”


  徐誌康一愣，連忙翻出設計圖來，找到徐景行說的那隻三彎腿雕牡丹紋花凳，認真比對起來，但還是沒有發現問題。


  大胖子更是一臉迷茫。


  但廠子裏還有專業的木工師傅，那師父湊過來，認真看了十來秒鍾，忽然一拍大腿，“哎呀，果然有問題，我之前看到時就覺得不太對勁兒，當時隻當這種花棖就是這麽弄的，沒想到卯眼竟然開錯了尺寸，要是按照這個圖紙幹活，費時費力不說，還會浪費木料，開錯這麽一個卯眼，這根凳子腿就沒用了。”


  棖是木製家具中腿部連接部位的名稱，起到固定連接的作用，常用於桌子、椅子、凳子、小幾或者大床上，一般來說就是一根橫木，但講究點的都有些花樣，或者搞個花栽，或者彎個弧線，有的幹脆就設計成其他形狀，這些帶著花樣的棖子就統稱為花棖。


  這個三彎腿雕牡丹紋花凳是五腿的，還是圓形的，所以用常規棖子肯定不美觀，設計成圓形的裹腿棖倒也中規中矩，雖然看起來像個方向盤，但確實具備棖子應該具備的功能。


  隻是這作者顯然沒有實踐經驗，對木工活兒缺乏了解，在作圖的時候照本宣科的做尺寸，卻忽略了花棖與普通棖子的榫卯結構是有區別的，結果把卯眼的尺寸給弄偏了，雖然偏的不多，但凳子腿也就不到兩公分的直徑，這卯眼偏幾毫米，花棖的榫釘就套不進去。


  這種常識性的錯誤原本可以避免，隨便一個認真點的木工師傅都能檢查出來，但對於那些沒有動手經驗的理論派來說，就太難了。


  徐景行也是從這裏推斷出這圖紙的設計者是一個理論派的。


  大胖子見徐景行的話得到工廠裏木工師傅的認可，立刻火冒三丈，“臥槽，敢騙我，艸，弄死他！”


  徐誌康見狀瞪了徐景行一眼，這點小錯誤，在開工的時候改掉就是了，又不礙大事兒。這下好了，眼看要煮熟的鴨子要飛走了，這可是幾十萬的大生意啊。


  徐景行當然不會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更不想讓這筆買賣就這麽打了水漂，他這麽說，自然另有打算。見大胖子怒氣衝衝，微微一笑道：“他還真談不上騙你，隻能說他水平不濟而已，其實他設計的這套圖紙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就拿那隻三彎腿雕牡丹紋花凳來說，撇去卯眼上的小瑕疵，其他方麵都沒什麽可挑剔的，尤其是裹腿棖的使用，用在這裏相當巧妙。”


  他這貶了誇，誇了貶的，讓大胖子覺察到徐景行另有所圖，沉著臉：“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幫你在這個基礎上重新做一份設計，在保留優點的基礎上讓你這套家具更加完美，”徐景行淡然而自信的跟大胖子對視著。


  “你？”大胖子現在不敢輕視徐景行了，但還是有些懷疑。


  徐景行笑著打了一個響指，“我剛剛幫徐大哥做了一套家具，昨天才完工，你可以實地觀摩一番，看看我的水平到底如何。”


  一旁的徐誌康剛開始還在埋怨徐景行，但聽到這話，立刻反應過來，興奮的接過話茬，“老劉，這位小徐師傅的手藝真不是吹的，給我做的那套家具簡直絕了，連我爸都讚不絕口，你也知道，我爸是幾十年的老木匠了，天星家具廠就是他開起來的，你信不過我，總該信得過我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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