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一生

  看著嬰孩的笑容，林翰忽然生出一種渴望來：他想看著這個屬於他的孩子長大，看著他讀書習武，與自己鬥嘴，再娶妻生子，擔負起一個家庭的責任來。而自己，就做一個平凡的父親，喊著他的名字，直到老去，死去。 “未生。”林翰說道。女子抬起頭來看著他，不明所以。 林翰又說道：“未生，他叫林未生。” “未生.……”女子喃喃重複著，終於喜極而泣，對懷裏的嬰孩說道：“未生，聽到沒有，爹爹給你取了名字，叫未生.……” 嬰孩似乎很滿意這個名字，咯咯笑得更歡了。林翰站起身來，看著母子二人幸福的模樣，漸漸握緊了手中的鑰匙。 他終於決定留下來了。到底什麽是現實什麽是虛幻，他都不想再去琢磨了，他隻知道眼前這兩個人是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推卸，也不能丟下的責任。 既然事已至此，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要學著好好做一個丈夫和父親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林翰成了這個家的主人，妻子每日柴米油鹽照顧著他和未生，而未生也從一個繈褓裏的嬰孩，漸漸變成了會讀三字經的小家夥。 林翰教他念書，習武，像聞仁之那樣躺在躺椅裏督促他紮馬步，未生小小的頭頂頂著一本三字經，沒過一會兒便掉在了地上。 有時候，父子二人還會為了小事鬥嘴，未生便一整天都不理林翰，林翰獨自躺在躺椅裏，每每看到未生從身邊經過，便忍不住想和他說話，可礙於麵子，還是將蒲扇遮在臉上，一句話都沒說。 轉眼又是幾年，未生漸漸長成了少年模樣，就像當初的林翰一樣，意氣風發，嫉惡如仇。而林翰和妻子兩鬢漸漸長出了白發。又幾年，未生交到了誌同道合的三五好友，將善良美麗的女子娶進了家門。 林翰受著一對新人的叩首，恍然覺得一切都像是一個夢。年輕時自己想著成為最強的人去守護天罡大陸，可如今自己卻頭發花白，在一個小家庭裏守護著自己的妻兒。曾經的一切都已經很遙遠了，遠到無論是穆嫣還是楚南溪，林翰都已記不清她們的長相。 房間裏再次傳來嬰兒的啼哭，這次誕生的卻是未生的孩子。林翰與妻子互相攙扶著看著自己的孫兒，眼裏是滿滿的慈愛。 孫子漸漸學會了走路，妻子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林翰緊握著妻子的手，陪她走到了最後一刻。 妻子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她始終緊握著的手裏當啷一聲，掉出一枚鑰匙。 林翰看著未生教孩子紮馬步，而兒媳在廚房裏洗手作羹湯，終於覺得，自己再也不欠他們什麽了。 他握著鑰匙，漸漸睡了過去。 林翰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跟他想得一點也不一樣。好像死了的人都要過一座橋，林翰也拄著拐杖顫巍巍來到了橋邊，可他看見的卻是一扇門。 “你的鑰匙呢？”有人問他。 林翰從口袋裏掏出鑰匙來，再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身後，終於將鑰匙插進了鐵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