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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國球杯

  “Helldarkness,yldfriend,I'veealkihyuagain……”


  柔和的鬧鈴聲響起,我倏然睜眼,抓到枕邊的手機塞進被窩。現在是周六早晨六點半,舍友們或是均勻地打著酣睡,或是無意間咂了咂嘴,朦朦朧朧的陽光透過藍色窗簾漫進房間,映照出五個呼呼大睡的銷魂背影。我坐起身,一如既往的同一個夢靨,從暑假開始延續到現在,胸口隱隱發悶。我有點愣神,隨後深吸一口氣,放空思緒,任憑夢的殘留在腦海一點點消散,斜眼瞟了下床底,凳子上整齊擺放著昨晚收拾好的球包、球服:今要去打國球杯的比賽。


  簡單吃過早飯,我便騎車直赴體育館。進門,穿過走廊,一扭頭發現已經來了不少人,有的在熱身,有的在擦拭膠皮,有的坐凳子上看著來來往往的選手。現在是七點五十分,八點鍾我在三號台有比賽。長膠不太好對練單球,而且前幾也沒少打球,我索性找個凳子坐下靜靜等一會兒。環顧全場,這個賽點似乎沒有特別厲害的角色,沒見到直板學姐,也沒見到乒協的前輩們,大家在球台上有有笑,慢悠悠的推著球。我無聊的托著下巴盯住地麵發呆,直到一雙藍白色的蝴蝶球鞋從眼前走過。我順勢轉頭,一個身材魁梧的大個子斜挎著黑色的球包走過,身穿一身斯蒂卡的黑金色球服,在一眾長袖長褲的選手中顯著格外顯眼。裝備很專業,想必實力也差不了。我尋思著,正想看看他練球,突然有人到我跟前問道:“你好,請問你在三號台比賽嗎?”我抬頭,是一個有點發胖的女生,脖子上掛著的應該是工作人員證。我迷茫地搖搖頭不清楚。她指了指門口:“那有對陣表,不過算了,你叫什麽?我?”,然後轉身反手一指:“你和他比賽,現在可以開始熱身了。”


  我看過去,那一張嬉皮笑臉的長臉是……齊亞?

  “拜托這麽驚訝,你沒看對陣表嗎?”


  “沒,壓根沒留意……”


  “夥子,第一場碰上我算你倒黴。”


  那個臭屁的齊亞又回來了,我咧嘴笑笑。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


  身穿藍白短袖的齊亞頗顯幾分清秀。比賽開始,我緊緊盯著他手中的球,拋起、觸拍……球慢悠悠的飄過,是下旋球,我反手一拱,沒太發力,球略略冒高,早已熟悉我球性的齊亞反手一撥,球飛快的回到我反手位,拍形沒來的及調整,球直接下網。才第一個球,我不以為然。齊亞再發球,又是一個反手位下旋,不過落點稍微偏中線,我略一動腳,收臂蓄力,想拱出高質量的回球,但也許因為發力過猛,沒找準點,球又一次撞到了網下。如此來來回回,齊亞越打越順。


  “五比一。”齊亞領先四分。


  我心裏有點緊張。平常和齊亞打基本沒有輸過,今可能是自己之前沒熱身,上來了手緊,各種失誤比較多。這是三局兩勝的比賽,得趕緊找到狀態。我抬頭看齊亞,他也對我的頻頻失誤有點不解,得意笑笑,隨即換成比賽中才有的堅定眼神告訴我不會手軟。


  到我發球,之前落點太單一,得多調動。我一撇板形,球跳動著落向齊亞正手球區域。他對我落點變化的準備不夠,加上台內球基本功不紮實,上步有點踉蹌,球沒搓住直接下網。第二個球我又偷了個對方正手長球,他伸手招架回球過高,我移動到中間換橫打直接殺了一板斜線。


  好,就這樣先壓住對方一邊,再伺機調動。


  我越打手越熱,抓住各種機會撐開齊亞防守,他逐漸有點難以招架。


  “九比九。”我艱難地將比分追平。


  又到我發球了。還是得變化,我告誡自己。這次直接偷齊亞反手位急側下旋,他反手拉球不好,隻能快搓一板,球順著轉飄到我正手位,我借機向下一劈,球速快又沉,齊亞沒有招架住。


  “十比九。”


  就要拿下了。我盤算著不能一味偷長球,換個常規的短下旋,剛準備拋球,眼角瞟到齊亞下沉的身子突然直了起來,“裁判我暫停一下。”他打了個手勢,裁判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叫暫停……一個三局兩勝的校內組賽第一場,還需要暫停,不要太專業好不好。


  我默默看著齊亞轉身走到球台後麵的凳子前,雙手放在腰間,提住褲子,猛的往下一拉……我看到旁邊一直盯著齊亞的裁判下意識別過了頭。


  還好啦,裏麵套著運動短褲。


  我眯著眼看一身精幹的齊亞如奧運會選手般大搖大擺的走到台前,衝我微微點頭,淡淡一笑,簡直讓我如沐春風,欲罷不能……


  然後我果斷再偷一個正手長球,緊接著反手扣殺,愉快的結束了這一局。


  手打熱後局勢基本一邊倒。幾分鍾後我和一臉的齊安靜祥和的齊亞坐在長凳上休息。


  “看那邊。”


  我抬起頭,順著齊亞指的方向,是那個穿斯蒂卡球服的大個子。


  “動作挺正規,水平看來不差。”


  這是我第二次聽齊亞這種話了。確實,與羽毛球、網球相比,乒乓球動作更緊湊,容錯率更低,上手也更難。普通人拿起羽毛球拍甩開胳膊基本能打出幾分模樣,而乒乓球如果沒有正確的動作、步伐,就難打出力量、速度,更不用控製旋轉、落點。基礎動作、步伐猶如大廈之基,決定了水平發展的上限,因此受過正規訓練的選手相對來實力更強,潛力更大。


  那你還不肯去校隊看看。我心裏嘀咕著,沒出口。


  轉腰、引拍、蹬腿、回轉、收臂,大個子動作連貫,也相當漂亮,“砰”的一聲似乎底板被打透,直接拉穿了對手。對麵的同學顯然不在一個檔次,隻能悶悶不樂的撿球、發球、撿球。


  “好像他叫張邰威,也是電力係的。”齊亞看了看手機裏對陣表的照片。


  “希望淘汰賽遲點碰見他。”我頭偏著看那邊,雖然大個子有時候顯得急躁,無謂失誤比較多,但均衡的正反手、勢大力沉的擊球確實不容覷。


  “哈哈你就那麽確定自己能組出線?才贏了我一場而已。”


  我懶得扭頭理他。


  悶悶不樂的同學撿完球回來交給裁判,看來打完了,雙方握手,大個子隻是象征性的碰了碰對方,然後轉身去拿長凳上的球包。擦膠皮、粘膜、換鞋、背包,我們看著他支起健碩的身體,一手扶包、一手插兜慢慢走了過來,臨近往這邊看了一眼,冷傲、深邃,猶如帝王蒞臨般高高在上,用眼神直接宣判你的命運沉浮。


  “我也不希望碰到他。”齊亞一臉驚恐,演技有些浮誇。


  “11:7,比賽結束。”


  我鬆了口氣,進四強了。


  對麵的會長笑著走過來伸出手:“長膠果然不好打。”


  “多打幾回我就贏不了了。”我握住他的手,感覺寬厚而有力。


  擦過臉上的汗,環顧四周已經寥寥無人,基本隻剩下裁判和參加半決賽的選手。隔一張球台過去是一個瘦高、戴黑框眼鏡的學長,聽他是橫板長膠,對麵是張邰威,依舊一臉肅殺的坐在那裏,宛如一尊雕像。而我對麵的學長顯得和藹的多,他叫陳威宇,臉微胖,無框眼鏡下是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空氣中我倆目光相遇,他衝我笑笑,我也客氣地咧了咧嘴。從組賽出線到十六進八、八進四,基本沒遇到什麽難纏的對手,也是大家都不適應長膠,被我占了便宜。會就這樣一路走到底嗎?我不知道,也並不那麽在乎,我隻是盡可能專注到每一場比賽中去,至於結果,似乎並不由我決定。


  剛站到球台邊,陳威宇從對麵大步流星的走過來,臨近伸出了手。我略遲疑,輕輕放下了球拍,不是比賽完才握手嗎?

  “你是我最不想碰到的對手,沒辦法,希望不要輸的太慘。”我看著他嘴角自嘲的笑容,仿佛握住了一塊麵團般柔軟。


  淘汰賽階段就是五局三勝製了。我依舊中規中矩的反手位短下旋開局,他是直板單麵拉打法,搓球,回拱,沒有橫打技術他隻能推擋招架,我則換橫打進攻,反手相持逐漸占優,隨後他的球飛出界外。


  “一比零。”


  陳威宇發球質量並不突出,被我發力擊回的情況居多,同時他雖然有一板穩定的拉球,但弧線較高、旋轉不是很強烈,大部分我都能防好,而由於長膠反旋轉特性,對方就不得不應付一板怪異的加轉下旋球。如此一來二去我已經拿下了兩局。


  好吧,原來和之前一樣順利。我慢慢地往對麵走交換場地,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放鬆。第三局開始。我扭頭,學長一臉凝重,額頭汗水隱隱發光,他下沉的身體有點僵硬,仿佛已經沒有力量發動下一次進攻。拋球、轉腰,我發了一個側上旋長球到對麵反手,依舊他推擋我橫打,幾板過後我略占上風,一個變線直逼對方正手大角度。陳威宇有點反應不及,隻能身子一側撲過去,手中球拍一帶,兜了一個比較高的弧線飄向我正手位,球速不快,我順著來球移動,球借著自身旋轉反彈後向右跳去,我稍微放慢節奏,等高點期用力扣殺。由於長膠特性,主動發力難以製造出足夠的力量、速度,球隻是稍微變快,晃晃悠悠難以造成威脅。陳威宇穩穩防住,繼續放了一板高球。如此五六板後我的球扣出了界外。


  陳威宇擦了把汗。沒事,一個球而已,我安慰自己。但對手似乎嚐到了甜頭,在接球後第二板直接後退,利用距離抵消我回球的衝勁,主動放起了高球。一板、兩板,我緊緊盯著球,集中精神和臂力,三板、四板第五板他的回球落到了正手,球在下墜後急速拐彎,在側身位剛扣完上一板的我硬伸過手,腳卻像紮了根一樣動不開,勉強夠到球胳膊揮了揮做做動作,球沒壓住徑直像網球一樣高高飛出界外。


  兩個球。我微微喘氣,臂有點酸。陳威宇臉上意外與欣喜參半,他肯定沒料到這種以退為進的方法竟如此有效。我想起時候有場球決勝局也是被高球放死的,對麵是個經驗老到的老師。


  S?


  別想那麽多沒用的,繼續拍他就行。


  我死死的盯著飄忽的高球,在腳步移動不到位的情況下盡量減力量、調整回球落點,讓他也不能舒服的放高球。


  七板、八板有的彈跳後高度減弱不多,我甚至需要跳起來才能把球壓住。


  十一板、十二板

  我不記得拍了多少個回合,有贏有輸,直到一板過去,陳威宇抬手慢了,球蹭到拍邊飛出界外。我正要去撿球繼續,學長抬起一隻手笑著走過來。


  “長膠果然不好打啊。”


  咦結束了?我迷糊地伸出手和他相握,苦笑的鬆了口氣。


  決賽對手是那個黑框眼鏡學長,姓周,橫板長膠,此刻他在我對麵的長椅上脫掉外套,露出裏麵的灰色運動短袖。


  居然能贏張邰威,看來實力不容覷。我拿著球拍坐等對方上場。周圍的球台已被撤走,隻留下中間一張球台豎放,前後跑動距離綽綽有餘。旁邊羽毛球場玩耍的學生喊聲震、腳步轟隆,這邊隻有寥寥數人,夾雜著聲閑談,看起來羽毛球場那邊更像是決賽。乒協會長、幾個部長,裁判,齊亞,還有

  “你是大一新生?”


  我抬頭,張邰威從旁邊走過,表情似乎沒有那麽嚴肅。


  “對。”我點點頭,有些詫異。


  “我也是大一的,叫張邰威,他反手長膠,正手弧圈球也有一板,不過命中率不高,主要是側旋類發球不錯。”他坐我旁邊看向對麵身影自顧自著。


  “替我贏他。”張邰威拍拍我肩膀,轉身走開。


  不知道是詫異還是暖心還是莫名其妙更多一點,不過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我走上場,心髒一點點加速跳動,手掌末端略微發麻,緊張,期待。窗外色昏暗,白色燈光映照著有裂紋斑斑的白色牆壁,球台周邊稀稀拉拉的站著幾個人,其實並沒有什麽想象中國球杯決賽的感覺,但我依舊得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


  不到十分鍾。


  “真不像是決賽呢,太快了吧。”一個圍觀學姐聲嘀咕。


  我也一臉平靜,友好的和對麵一臉無可奈何的學長握手。


  同是長膠,我能逐漸適應他,他卻沒有。比賽因此呈現一邊倒的局勢。


  “挺厲害的嘛,下周乒協開會記得來領獎。”會長笑著對我。


  我點點頭。


  “裝什麽深沉啊,都拿冠軍了,也不開心一下。”齊亞一副恨不得把我搖醒的樣子。


  我認真想想似乎並沒有什麽很值得開心的過程。


  “拜托,你可是國球杯冠軍,想想會有多少人關注你,多少女生投來豔羨的目光。”齊亞繼續分析。


  我又認真的想想,臉上逐漸露出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閉上眼,沉浸在黑暗中,宿舍裏的聲音似乎漸漸壓低,當白瑣事在腦海中已經不那麽活潑、然後隱去,她便如約而至,定定的看著我。隻有上半身模糊的輪廓,我看不清臉,相關的記憶也在一點點消逝,但我知道她在笑,或許是冷笑,困惑,痛心,憎恨,嘲弄,直至冷漠。無數回憶如光影般掠過,總會有一兩個場景赤裸裸的定格在眼前,在校園裏每一個沉寂的夜晚,把心絞緊,讓無聲的淚水恣意滑落,浸濕枕邊,直至在煎熬中沉沉睡去,直至又一個清晨將我解脫。


  “啪”一聲,我鎖上宿舍門,六個人稀稀拉拉的走向食堂。早晨陽光甚好,一路上都是三五成群、匯流湧動的學生,一股一股流向食堂或教學樓,一切和平常沒什麽兩樣,除了我。


  我拿國球杯第一了!

  雖然無法與奧運會、世錦賽相提並論,但在這學校裏也算是最高規格的賽事,我的名字應該傳遍全校了吧?萬一有熱情的女同學過來要簽名,我該怎麽應付呢?咦那個藍衣服的女生一直在看我,還在笑,是不是認出我來了?還在朝這邊走,我有點心跳加快,沒事自然點就好。哎,出名了也是麻煩。


  “我,在幹嘛,走那麽慢。”前麵強哥回頭,衝我喊著。


  我愣了個神,連忙加快步伐,而藍衣女生也越來越近,笑臉盈盈,我已經能看清她淺淺的眉毛,清秀動人。我微微張嘴,做好了回應她的準備。終於……她和我擦肩而過,一秒鍾後身後傳來一溫柔的男聲:“走,趕緊吃飯去吧。”


  十分鍾後我終於發現自己想多了,我還是之前的我,大家也還是走著自己的路、聊著自己的話題,仿佛昨根本沒有那一場比賽。食堂裏我有氣無力地咀嚼著雞蛋餅,對麵強哥抬頭,盯了我一秒鍾:“身體不舒服?”


  “沒有”,我氣若遊絲,反而更像是生病,突然腦海中閃過一根救命稻草。


  “強哥,昨國球杯打決賽了。”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奧那個……”


  終於有個懂我的人了!我有點興奮,然後是強哥不緊不慢的聲音:

  “啥是國球杯了?”。


  第一節高數課上完讓我原本低沉的心情更加沉重,那一個個極限符號、法則在我眼前歡快地跳動、時不時在頭上踩一腳。我看看周圍,大部分同學都在座位上或是聊或是看書。仔細一想,決賽時就幾乎沒有人在看,比賽完也就是乒協內部做個登記、填好獎狀姓名,又不是奧運會在電視、網絡上鋪蓋地的宣傳,大家怎麽可能知道呢?乖乖看書吧騷年。我搖搖頭,翻開剛剛做的筆記,這時書包裏手機響了一聲。掏出來一看,是王老師發的短信:周四下午三點來訓練室參加訓練,收到請回複。


  老時間老地點,校隊這扇門似乎已經向我敞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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