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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方法

  新月如鉤,暮色重重。


  昭陽宮中的庭院裏,嬌美的舞姬擺動著腰肢,拋著水袖,蹁躚的裙裾在風中連結成了一片旖旎的海浪。今日裏樂伎們換了一種樂器,祁照熙命人抬來了編鍾擺放在院子裏麵,隨著木槌的敲打,比環佩相撞還要美妙的聲音響徹夜色。


  海芋依然半躺在香雲榻上,還命人點了一杆煙,細細抽了起來,吞雲吐霧。


  裴桓和子俊在桃花樹下擺了一盤棋局,廝殺得難分難解,偶爾抬頭之際,有一搭沒一搭跟海芋閑談幾句,而後者是否回答就不一定了,大多時候她都在發呆。


  庭院裏這麽熱鬧,陪著她的人那麽多,她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神思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


  子俊忍不住說道:“我真不明白,她有什麽好煩心的事情。這個塵世間上沒有人和事能難住她,層出不窮的暗算到她麵前都迎刃而解,力氣也不用花。若說是她想呼風喚雨,都是可以的,她還在煩什麽呢?”


  裴桓伸手落了一棋子,說道:“譬如百姓,他們煩惱的事情是什麽?”


  “大概是賺錢和疾病吧。”


  “那權貴們的煩惱呢?”


  “如何升官,如何延續富貴。”


  “那帝王呢?”裴桓又落下了一個棋子,這一次不等子俊回答,他就開口說道:“每個人都有煩惱。百姓們的煩惱,在權貴的眼裏不算什麽,權貴的煩惱在帝王眼裏不算什麽。你站在山底,抬頭仰望的時候,隻能看見雲霧重重,而看不清山頂到底是怎樣的光景。”


  人們往往隻能看清楚視線內的事物,視線之外隻有疑雲重重,你猜不到也想不到,又覺得不可能。


  “我明白了。”子俊點了點頭。


  裴桓說:“想不通,就不用去想,何必難為自己呢?她的煩惱,是她的事情,跟我們沒有關係。逼自己去看山頂的東西,能得到的隻有脖子疼而已。”


  “你這比喻……”子俊忍不住笑了起來,感慨道:“阿裴,你還是這樣清醒。”


  裴桓笑了起來,說了一句讓子俊一頭霧水的話——


  “但願如你所說。”


  海芋原本在發呆,不經意之間,卻也將裴桓的話聽入了耳朵裏,無聲微笑了一下。就在這個時候,幾個端著托盤的宮女陸續走進了庭院之中,托盤上擺放著各種精致可口的糕點,海芋的笑意深了些,已經注意到裏麵藏了一個刺客。


  海芋並不在意,就在那個宮女走上前來,突然變了臉從托盤底下抽出了匕首朝她此過來的時候,海芋唇邊的微笑也沒有褪色,隻是一抹白影卻驟然占據了她的所有視線,隻聽一聲尖叫,那個行刺的宮女已經化為了飛灰,落在了地上。風一吹,就連飛灰也不剩下了。


  舞姬的舞亂了,編鍾的聲音也亂了,整個庭院中一片靜寂,又從靜寂裏生出無端的恐慌來。


  一襲白衣,銀發如雲,男子有著最為精致好看的五官,也有著最冰冷徹骨的漠然。然而,一旦他溫柔微笑起來,仿若初雲出岫,雲破月來,隨便誰都會看呆的。不過卻沒有什麽人有幸見到他的笑和溫柔,海芋望著眼前的男子,抿了抿唇,將目光挪了開,“你來了。”


  “嗯。”


  來人正是消失許久的玄欽。


  一旁的裴桓揚了揚眉,原來這就是海芋尋找已久的那個男人。他知道祁照熙下的那個格殺勿論的命令,也知道這個人定然跟海芋一樣神通廣大,但是真正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還是覺得驚異不已。


  裴桓隻用看一眼,就知道這男人和海芋之間關係匪淺,並且此時正鬧著別扭。


  盡管他們互相記掛。


  庭院裏靜寂了好一會兒,管事的宮女打了一個手勢,舞姬和樂伶們才繼續表演。裴桓姑且還能淡定下棋,子俊卻管不住目光,一直朝玄欽望過去,瞅了又瞅。


  玄欽在一旁坐了下來,跟海芋的距離不遠也不近,然後淡淡開口:“你方才怎麽也不躲?”


  “她傷不了我。”海芋回答。


  “你可知幻境裏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在你以為絕對不可能被傷到、絕對安全的時候,你就真正陷入危險了。”玄欽道:“畫無名說的話,你也信?”


  他的聲音冰冷,語氣也冰冷,關切的內容卻無法藏在冰冷的背後。


  海芋不吭聲。


  “還是說,你真的想留在這裏?你若這樣想,我就不管你了。”


  海芋抿唇,搖了搖頭:“不想。”


  “你這話一點底氣也沒有,看來你真的想過。”


  這下子,不止是子俊了,就連裴桓也驚訝了。沒想到這世間還有人能壓得住海芋,她在他們麵前一貫狂妄囂張,他們又何曾見過海芋這樣聽話的神情?盡管那神情裏有著疏離。


  子俊和裴桓兩個人簡直是大開了一番眼界,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心裏都在猜測眼前的銀發男子是誰,又和大神官是什麽關係。


  海芋在他們眼裏已經夠厲害了,神鬼莫測,而這剛出現的銀發男子,更是氣勢不凡,盡管隻是不經意之間的流露,也叫人不容小覷。在塵世間,裴桓和子俊什麽世麵沒有見過?海芋都超出了他們認知許多,這銀發男子都是讓人震驚不已。


  海芋的舉動姑且還能讓人誤解為是個妖女,但這銀發男子卻絕對不會,他看起來太幹淨了,簡直是不然俗塵。譬如說,他方才當著眾人的麵殺了一個宮女,但就算是不清楚來龍去脈的隨便一個人,都下意識去相信他,而不是懷疑。


  玄欽的目光緩緩掃過庭院,用神識跟海芋交談了起來。


  “這裏並不是幻境,而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海芋微微睜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跟我懷疑的一樣,但是為什麽,這裏跟我的世界一模一樣呢?”


  “畫無名掌管離塵宮已久,他能做出一個贗品不足為奇,隻是他多少失算了。”


  海芋扭轉時光,是在將那團光暈帶出離塵宮之後做的,還是在戰神宮裏麵,畫無名自然不得而知。所以按照他事先所看到的,做出了一個贗品企圖欺騙於她。


  這樣想一想,若海芋不曾扭轉過時光,那麽就真的被畫無名騙過去了,而剛喝了浮生酒正混亂的她,說不定還會對自己的認知再一次產生懷疑呢。


  不得不說,畫無名的這一手是一招好棋,隻是陰差陽錯了而已。


  不過就算沒有蒙混過關,也算是拖延了他們一些時間,來驗證這個世界是個假的。


  海芋道:“既然是假的,那麽這個世界的主子是誰呢?”


  “自然是畫無名。”


  “這樣的話,畫無名不就掌管了兩個世界了麽?”


  “通常來說,一位神隻能掌管一個世界,可是也沒有明文規定過不可以掌管多個。”


  海芋心裏凝重了起來,玄欽說得條理清晰,但是目前的狀況依然是兩人解決不了,不得不留在這裏。除此之外,海芋還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神在自己掌管的世界裏都是無敵的,這麽說的話,她和玄欽還能不能大敗畫無名,從這些束縛中衝出去呢?

  玄欽似乎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說道:“確實有些麻煩,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怎麽做?”


  “很簡單粗暴的辦法,直接毀滅。”


  海芋猛地睜大了眼睛,伸手將脫口而出的驚呼捂住,目光卻下意識掃過了這個庭院中所有的人——若是毀滅的話,是要殺掉所有的人,毀滅掉所有的事物嗎?

  玄欽聲音冷淡而平靜,不似她那麽大驚小怪,仿佛隻是隨意誇了一句天氣不錯而已。“不破則不立,我思索許久,唯有這一條路最簡單快速。”


  海芋抿了抿唇,又掃了一旁的子俊和裴桓一眼,子俊是一臉疑惑,而裴桓卻興味盎然地挑起了眉毛。海芋和玄欽交流沒有出過聲,然而海芋那一瞬間驚慌不忍的表情,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裴桓端起茶杯湊到唇邊,略一垂眸,讓長睫遮擋住了所有情緒。


  海芋忍不住道:“這麽說的話,還有其他方法了?”


  玄欽沉默了一瞬,重新開口的時候聲音驟然冰冷。“你又開始動搖了,什麽時候能清醒一點?我要告訴你,這裏是境中界,就算毀掉這個世界也依然回不到天界裏,我們要麵對的還有一個環境。”而幻境之外,還有魔界大軍虎視眈眈——最後一句話,玄欽沒有說出口。


  “對不起。”海芋很快就道歉了,“是我錯了,我不該這樣優柔寡斷。”


  她這麽快道歉,玄欽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也沉默了下來。


  海芋垂下腦袋,也垂下了眼簾,隻盯著自己手裏的茶杯,要在裏麵看出一朵花開。她的黑發垂落下來,遮擋住了她的所有神情,那肩膀單薄消瘦,仿佛承受不住任何一分力氣。


  “你能有情有義,同樣也能冷下心腸,不是嗎?”玄欽帶了些嘲諷,也不知道是在就事論事,還是在說他和她之間。


  海芋抿了抿唇,依然不敢看他,眼睛滾燙得要命,卻低聲說道:“……嗯,我可以。”


  玄欽嗤笑了一聲,緩緩將目光從她身上收回,站起身來的瞬間,憑空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海芋這才抬起眼睛來,望向他消失的地方,心裏揪疼得更厲害了,呼吸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臉上的血色早就褪了幹淨。她對上了裴桓擔憂的目光,這才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來,幹脆也瞬移離開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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