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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請君入甕

  玄欽閉了閉眼睛,緩緩收回了滅日弓,與之同時,位於這幻境中四方的白色幻影,也隨著他的動作消失了,元神歸位了。


  廊簷之外,湖泊中的海芋花凋零了,天色毫無征兆地陰沉了下來,不一會兒淅淅瀝瀝的雨就落了下來,落在湖泊之中濺起了騰騰水汽,驚雷陣陣,每一道響在心間都仿若驟然的痛擊。


  玄武求見,匆忙走進來說道:“戰神大人,外麵的魔界大軍,開始硬攻了,想要將護天結界給撞擊開。”


  玄欽微微抬手,“我知道了。”


  “那……”


  “下去吧,我心裏有數。”


  玄武不明所以,卻還是聽命行事,“是,我和青龍等人一定會守好結界的。”


  “去吧。”


  觀火殿中,再次歸於沉寂,唯有雨聲、雷聲,偶爾霜白的閃電劃破天際,將這陰沉的殿堂照亮,卻平添了一筆倉皇。


  玄欽盯著湖泊許久,才將銅鏡調轉了過來,看著鏡中的映照出的畫麵,幾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一步邁出,他的手指間觸碰到了鏡麵,那鏡麵竟像是水波一樣蕩開了漣漪,再一步,他整個人已經進入了銅鏡之中。


  玄武不知道何時去而複返,望著空蕩蕩的大殿,緊緊皺起了眉頭,最後目光落在了銅鏡之上。


  殿中傳來了一聲輕笑。


  玄武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沒察覺到任何人的氣息。


  半響,他狐疑地離開了。


  ……


  境中境,金碧輝煌的昭陽宮裏麵,海芋正坐在那幾株桃花樹下,命人擺了一桌棋盤玩耍。


  這庭院內搭了一座戲台,舞姬翩翩起舞,旁邊的樂伎們演奏者笙簫。絲竹響徹,幽香淡淡,翻飛的水袖和風中飄搖的花瓣……富貴榮華,人間之樂,盡在於此。


  海芋獨自而坐,棋局的對麵並沒有人,她抓了幾個黑子在手中把玩。此時這庭院之中,除了海芋唇邊還帶著一絲笑意,其餘的人呢皆是如芒刺在背,伺候著的宮女太監大氣不敢喘上一口,表演的舞姬樂伎也是小心翼翼,笑容僵硬得有些扭曲。


  自從海芋一番話之後,她的那些老朋友們終於不來討人嫌了,不過也沒有離開大昭皇宮就是了。


  海芋把玩著棋子,輕輕歎息了一聲,喃喃道:“這個幻境,究竟要怎麽破呢?”


  她真是沒什麽頭緒。


  就在她煩惱的時候,一個人在對麵坐了下來。


  裴桓順手拿了一個棋簍在手中,拈起一個白子在棋盤上落下,發出噠的輕響。他一身靛青色的錦袍,腰間閑閑掛了一塊玉佩,英姿勃發,目似刀刻。


  海芋一直都覺得他的眼神太深刻了,總會將人的重重偽裝剖開,無所遁形。當然,當他裝模作樣的時候,這種逼人的氣勢就會化作和風細雨,極其具有欺騙性。


  “這棋子乃是上好的白玉和墨玉,你可別糟蹋了。”裴桓從她的棋簍裏拿起一個黑玉棋子,替她走了一步,“以前不知道,你竟然還會下棋?”


  “不過略知一二。”海芋拿起黑子落在棋盤,微微挑了眉梢,“我還以為你會繼續沉默下去,一句話都不說呢。”


  “本來是那麽打算的。”


  裴桓倒也不含糊。


  海芋對他倒有幾分了解,眼前這個男人跟祁照熙一樣都是聰明到通透的人,但說話總是喜歡繞一百八十個彎。他不開口的時候,想必是知道開口也沒什麽用,相對的,他此時來找她說話也必然有他的目的。


  就像祁照熙,大概也察覺了她的態度,這幾日幹脆不露麵了,這些溪國的“使臣”他也一個都不見,連樣子都懶得裝。


  “那你現在怎麽又想通了呢?”海芋皺著眉頭盯著期盼,思索許久,才落下一子。“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你覺得這話說得是不是很有道理呢?”


  海芋的棋藝自然是不咋地,她這裏全神貫注,反複思量,裴桓卻遊刃有餘,落子幾乎不需要思考,還一邊分神看著美麗的舞姬跳舞。


  聞言,裴桓笑了起來:“你想到的是這個,我想到的是卻是,易漲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複小人心啊。”


  “哦?你說我是小人?”


  裴桓還是笑。


  海芋也不生氣,聳了聳肩,“好吧,我是。對你們來說我是。”


  對這些人來說,她無緣無故就變臉,何嚐不是過河拆橋的表現呢?

  海芋偏頭一笑:“就連子俊也不來找我說話了,我之前說的話和態度委實傷透人心,是不是?”


  “嗯。”裴桓說:“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你知道,我如今被這個世界給困住了,這種困不是以前我告訴你的那種,而是有人想對我不利,讓我永遠留在這裏。”海芋緩緩說道:“而這裏的所有人,包括你們,都是那個人用來對付我的棋子。”


  裴桓兩指夾起一個棋子,將之落在棋盤上,一邊不鹹不淡地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個天地間就像是眼前這棋局,裏麵所有人的事物都是棋子,而你被困在期間,若想要掙脫束縛離開棋局,就隻有……”


  海芋接過話:“毀了它。”


  “那你現在為什麽不動手?還有什麽顧忌呢?”


  “我不知道我的方法是否正確,現在也還不到破釜沉舟的時候。”海芋凝視著棋局,皺起了眉頭來,但她並不是在思考如何走下一步,而是想起了玄欽。


  沒有找到玄欽,沒有確定他是否在這個幻境裏,才是她不敢嚐試破除幻境的主要原因。


  之前和畫無名的交談中,她一句都沒有問過玄欽,不是不想問,而是她對玄欽有信心。她都還在幻境裏好好的,沒道理玄欽要先遭殃吧?


  玄欽可是戰神啊,曆盡千帆,還有什麽看不破的幻境,破不了的幻境呢?

  海芋這一點想得沒有錯,玄欽確實有這個能力,但是她卻忘記了人非草木這麽淺顯的道理。她心裏記掛著玄欽的安危,玄欽又何嚐不記掛著她呢?


  此時,畫無名正在某一處垂眸而睨,將庭院中的景象盡收眼底,唇角向上勾了起來。


  其實這個境中境,與其說是讓人迷失自我的幻境,不如說算計的是人心。


  玄欽能破除幻境,海芋對破除幻境也有一些眉目,但兩個人卻為了對方,不肯輕易做出嚐試,於是局麵就僵在了這裏。


  這個局,從紫嫣的死就開始了,先是算計了海芋、算計了心魔,一步一步之下,引出了玄欽私自潛入試煉世界的事情,讓天帝不得不責罰於他。


  七七四十九日的誅仙台刑法,玄欽重傷,修為大損,也因為海芋這個危險因素,徹底影響了玄欽的心緒。兩個人都是心神不寧,於是兩人回到戰神宮的時候,就徹底進入了他事先為他們準備好的幻境裏麵。


  隻是戰神不是那麽好算計的,畫無名無法將兩個人同時扔進境中境,就舍棄了其中一個,將海芋先丟了進去,同時利用玄欽對海芋的在意,賭他明知危險也要進去救她,從而拖延時間。


  其實,若玄欽肯等一等,若海芋能不顧一切破釜沉舟,大概這個境中境真的被破掉了。而且,這個境中境,並不如兩人想象中那麽簡單。


  而當畫無名看見玄欽選擇進入這個境中境的時候,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終於,請君入甕了。


  日色漸暮,華燈初上,庭院裏的笙簫歌舞還在繼續,隻是表演的樂伶舞姬們又換了一班子人。光與影的交織下,水袖裙裾翩躚,柔媚而惑人,隻是台底下坐著的看客是個不懂欣賞的瞎子,時而沉思時而盯著棋局,就是不看台上的舞姬們。


  海芋和裴桓一直在棋局上廝殺,哦不對,對於海芋來說可以用廝殺這個詞,但對裴桓來說……恕他直言,他跟海芋下棋都不用帶腦子的。


  “其實我很奇怪,這明明涉及了你自身的安危,你怎麽還能這麽平和地跟我說話?”海芋望著對麵的裴桓。


  裴桓端著一杯熱氣嫋嫋的茶,緩緩撥動茶蓋,聞言也沒有抬眸,抬起手又在棋盤上落下了一子,才回答說道:“我從以前就知道,你不屬於這裏,也有著超出世人想象中的能力,我再怎麽也無法阻止你做什麽。人生自古誰無死?既然終將塵歸塵,土歸土,那麽計較再多也沒有意思。”


  “你這話真像是看破了紅塵。”


  “說笑了,我連自己都看不破。”


  “之前我曾去過你府上作客,據說你府中有一位夫人……”海芋微微一笑,一點也不扭捏,直接就把想要試探的說出來了。“跟我長得有些像。”


  裴桓微微怔住了,有些訝異:“你什麽時候到過我府上,我卻是不知。”


  海芋微微挑眉,複而笑了。


  看來這個世界,並沒有經過她和玄欽走的那一遭,也是了,畫無名根本不知道她用過時間扭轉,否則這個世界大概還能欺騙她更久一些。這也是畫無名失策了。


  “你偷偷來逛了一圈,就走了?”


  “算是吧。”


  裴桓淺啜了一口茶,將茶杯放到一旁,“其實除了破局,你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哦?是什麽?”


  “那就是不破局,永遠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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