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焦急地看向郝雲中,他臉色已經灰白,我從未見過他如此虛弱的模樣,畢竟這還是第一次有除我以外的人進入到畫魂術所製造的虛空中,也不知道對他的身體或是修為有什麽影響。
但他此時卻並不著急,隻靜靜看著洪齊。而洪齊仿佛也慢慢脫離之前的那段回憶,緩緩說道:“第二次,逃跑的是我的侄女,她年紀輕,也懂很多我們不知道的東西,也不知道她從哪裏聯係上個據說是雲遊的仙人,許諾給他萬金報酬,想要那仙人幫助她逃跑。
畢竟有了上次家人慘死的經曆,這次他們準備齊全,市麵上能夠找到的驅鬼的器物全都準備,又找了個據說是鬼氣最弱的時辰逃跑。但是,她也沒能活過當晚。很久以前我就懷疑,這些鬼族是怎麽找到那些逃跑的人,難道他們對我們施加了什麽監控。
我侄女被找到的時候,已經麵目全非。她的屍體被帶回家裏,家裏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全都出來圍觀,卻沒人敢哭泣。她的屍體被切成塊扔進鍋裏,分給家族每個人吃。但是,這件事情還是驚動警察,那個時候,皇陵還沒被開發,這裏隻有我們這個家族還在居住,警察找到我們也很是容易。
他們是接到報警說有人在河邊看見有女人的斷手斷腳,警察趕去帶回屍體,幾經查證卻沒有任何線索,而最後,就連放在停屍間的屍體都不翼而飛。經過多方打探,那些警察才找到我們。
他們認定是凶手偷走屍體,最後卻找到我們家族,偷屍體的人是找不到了,但畢竟死後被分屍是重案,他們還是想要回屍體,但我們說已經被火化。後來,我尾隨他們走了一段路才聽他們說起,原來當時發現侄女的時候,是在一間公用浴室。
女孩子愛潔淨,可能當晚準備先洗個澡,就要了有浴缸的那種浴室,但是直到老板快要關門,她都沒出來。浴室老板叫來妻子去敲門,卻發現沒人回應,這才開門查看,發現浴缸裏全是血水,而侄女的頭就漂浮在浴缸的水麵上,正瞪大眼看著天花板。
當時那個浴室的老板就嚇傻了,據後來警察做筆錄時他的反應,當時根本沒人進出過那間浴室,而且又從浴室的痕跡來看,當時就隻有侄女一人在浴室裏,不存在凶手從另外的地方進入。但是,這麽大的案子,總不可能女孩自殺,然後死後又將自己分屍的吧。
隻有我知道是怎麽回事,那個時候在浴缸裏,除了我侄女,還有五個小鬼,他們奉命當場處決她。你們知道車裂之刑嗎,就是那樣,五個小鬼分別抱住她的手腳和頭顱,然後朝著自己的那端用力,頃刻間她的身體便被撕裂。而那些找上前來打聽的警察,最後也死於非命。從那時我就明白,沒有人能夠反抗他們。”
洪齊說完,有些呆滯地望向我們,要不是他還溫順地訴說,我都要以為郝雲中對他施下的術法已經無效。這時,我和郝雲中均沒有再說話,洪齊也不搭理我們,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又過了幾十年,我的家族安安分分地守在這裏幾十年,有考古隊發現了皇家陵墓。
又過了幾年,這裏被開發成風景區,我們家族的封閉性不如當初,小孩子要接受義務教育,壯勞力也需要打工,鬼族和我們的契約也因此有了改變,並不是我們的要求,而是如果我們長期保持封閉,在外人開來也會覺得很是奇怪。我們約定了工作和學習的區域範圍,又額外規定鬼族的事情不能同任何人講起。
就這樣,我們才有了工作,才能見到大山外的場麵。但違規的懲罰卻從來沒有遠離過我們,由於外出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有時甚至會忘記約定,同其他同伴說起鬼族的事情,但是這些人,無論是說的還是聽的人,最後都死了。
最先發現這種情況的人,是一起出去打工的孿生兄弟,哥哥在工作結束後喜歡和工友們一起喝幾杯,那天是一個工友回鄉的餞別宴,喝了不少,吃完晚飯後,又有人提議繼續找地方喝酒,哥哥自然跟去,弟弟不放心也想去,卻被哥哥攔著,沒辦法,他隻好在他們背後不緊不慢地跟著。
好在那幾人都喝得不少,醉醺醺也沒發現他。等他們酒過三巡,那個要回鄉的工友哭訴道家中發生的怪事,說是家裏的父母就像是得了怪病,先後都是皮膚潰爛而死,他都懷疑是家中有不幹淨的東西。這時哥哥一個沒忍住,便將家族和鬼族的契約給說了出來。
為了加深可信度,還半遮半掩添油加醋地將家族中先後死去的那兩個人給說了出來。弟弟在他們身後聽到,想阻止卻也來不及,幸好同桌的人都把這當做怪談,沒放在心上。但是到了那天晚上,哥哥醉酒後被送回家,弟弟將他安置好後便去休息。
第二天早晨起床一看,發現哥哥裹在一床血被子裏。弟弟忍不住驚呼著去扒拉被子,這一掀開被子才看見,被子上的那些血全都是哥哥身上的,而哥哥全身皮膚像是得了某種皮膚病,潰爛後還流著血。弟弟立即就想到鬼族的誓言,立即跑去工地。
一問之後才知,原來那晚跟他哥哥一起喝酒的工友都沒來上工,等找到他們後,全都發現他們死於一種皮膚潰爛的怪病。這可把弟弟嚇得不輕,連滾帶爬地衝回家,但就在回家的路上,他就感到自己身上像是長了什麽痘痘,皮膚特別癢,他伸手去撓。
輕輕抓了幾把便是滿手的血,但是那種抓擾對克製這種癢的感覺特別有效,他便不停地抓。最後,他的屍體是在馬路邊被發現的,鮮血浸在柏油路麵上,清潔工洗了一天一夜都沒洗幹淨。”洪齊兩眼原本是放空狀,說道這裏,卻突然笑了笑。
郝雲中一驚隨即試探問道:“這些事情前前後後跨度近百年,你怎麽說得像是自己親眼所見似的。”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親眼所見啊。”洪齊看著郝雲中道。
見我們沒再追問,他便又繼續自己說下去:“我是被他們選中的陰人,從我出生便被鬼族控製,我從未和自己的家人生活過。鬼族每日用特製的食物喂養我,當我長到一定年紀,身體便不再發生變化,活到現在,我也不記得自己到底多少歲。”
“按你所說,你應該是他們的人質,或者對他們很有用的人,為什麽會讓你出來工作?”我不解道。
洪齊笑笑道:“那是以前,我跟你說過,但凡背棄契約的人,最後都死的很慘,如果我整個家族同時背棄契約呢?嗬嗬,這件事情也是我想象不到的,但或許是接二連三的青壯勞力慘死異鄉,也或許是生計所迫,他們展開了幾百年來唯一的一次反抗,然後,全都死去。
那個時候鬼族也不知怎麽回事,孕育出無數小鬼,小鬼需要食人肉喝人血才能成長,我家族的男女老少正好填了他們的口腹。後來,小鬼需要進食,便隻能由我這個唯一的活人去給他們抓取獵物。一般我都會選擇遊客,偶爾有脫離隊伍的三三兩兩的遊客,最好下手。
景區看見他們獨自前往禁區的視頻,搜山隊找不到人後就會判定失蹤。但是近幾天,這些小鬼的胃口越來越大,迫於無奈,我才向旅遊車下手,現今旅遊突發事故那麽多,我又在車上跟他們宣傳那些鬼事,已經得手過一次,哪知今天卻遇上了你們。”
“那些小鬼是靠人的血肉活下來,但是他們吃了你的血肉後難道會發生什麽不一樣的變化?”我追問。
洪齊笑道:“變化倒是有,你們要知道,我在鬼族這麽多年早就知道自己的使命,要不是我這條命對他們有用,也不會至今還活著,而且,我長期吃死屍,早已不像常人。你不是想知道我最後的用處嗎,就是將我自己貢獻給那些小鬼。
你們也不用擔心,本來不應該是今天,那些小鬼們氣息不穩,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施法到底能不能起到預期變化,至於他們會變成什麽,如果我失敗了,你們就不必知道,若是我成功了,等你們離開這裏,自然就會知道,也不必由我來說。”
說罷,他突然正色道:“我能夠說的都告訴你們了,不過,山上的陵墓我並未欺騙你們,如果你們真的有那種能力,就去那個陵墓看看。”眼看他的靈魂在一點點消失,我知道時間快要到了,他的靈魂消散的那一刻,就是那些小鬼們發生變化的時候。
我連忙追問道:“難道你做這些事情,幫著鬼族來殘害人類,你一點也不內疚嗎?”
“內疚?那當我的家族受到殘害,世世代代為奴為仆的時候,又有誰感到過內疚?”洪齊反問,我竟然一時間啞口無言。等我再反應過來,洪齊的魂魄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