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雲中此時也收手,走過來問我道:“即便是你將他們困住也解決不了問題,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戰場上不能有憐憫之心,該殺死他們的時候,就要一個不剩地殺掉。”
聞言,我愣愣看著他,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但從他堅硬的眼神中我感受到他確實想讓我將這些鬼魂全部殺掉。我有些遲疑,心裏不住想著,他們停留在這裏若是並非自願,又從未害過別人,那這樣不就是濫殺無辜嗎?
此時,有幾個驅魔師慢吞吞走來,他們身上多多少少都掛了彩,甚至其中還有一人虛弱道需要兩人合力扶起來。等他們走近才發現,幾個人均是受傷不輕,麵色難看至極。
郝雲中見到那些人,心下大驚,立即上前攙扶。其中一個稍顯幹淨的人滿臉歉意道:“我們鬥不過他,能力有限,給你丟臉了。”郝雲中搖頭,幾經安慰,又讓他們在原地休息,從包裏又拿出傷藥給他們服下。
等他再次走回來,我勸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果真像你所說,這整個水上樂園是個鬼魂老巢,那麽會不會在這裏,我們能不能假設這裏其實存在一個鬼王。”
“鬼王?”郝雲中重複道,我緊接著道:“沒錯,鬼王,所謂擒賊先擒王,我們隻要能夠找出這個鬼王,將他擒住,其他的鬼魂不也就群龍無首般任由我們捉拿。”
說話間,身旁那些受傷的驅魔人都靜靜地看著我們。就在這時,郝雲中點頭道:“你說的倒是個辦法,但是你要怎麽確認那個鬼王到底在哪裏。”
他的這句話倒是將我問住,想法是順理成章,但是如何找到鬼王倒成了個大問題。就在這時,另外一批驅魔人也走了過來,他們都如同戰敗的公雞,無精打采。其中有人上前對著郝雲中抱怨道:“那些鬼魂數量太多,而且他們奇怪的地方在於,即便我們將他們製住,不多時也能被他們掙脫。”
“沒錯,我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這次我認栽,幫不了你。”人們紛紛附和,郝雲中眉頭緊皺,我們都明白,經過這場仗之後,我們若是率先退縮,隻怕這個水上樂園今後便隻能淪為遠近聞名的鬼窟。
不過,他們對鬼魂的描述,間接也證明了我的猜測。看樣子,這裏的確隱藏著個鬼王,並且在暗中指揮鬼魂們戰鬥。那麽,現在找到鬼王並且打敗他就是當務之急。
郝雲中看向我,我又看向身旁倒地不起身負重傷的驅魔人們。心裏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定注意,最後還是郝雲中拍板道:“我們先退出去,等重新集結後,再做其他打算。”
其餘的驅魔人聽見他這樣說都鬆了口氣,三三兩兩相互扶持著往外走。郝雲中又發射信號,讓其他地方的驅魔人也先行撤退。這時,我指了指被我圍困住的企圖衝出來的鬼魂問郝雲中道:“他們要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難道你有那功夫給他們一個個超渡往生,自然是殺了,灰飛煙滅也好,要是僥幸重入輪回也罷。他們既然要和鬼怪們一起為非作歹,就要早有這種覺悟。你就不要有這種憐憫之心。”既然郝雲中也如此說,我也明白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我拿出隨身攜帶的瓷罐,又將那些被圍困住的鬼魂不斷縮小,將他們裝進瓷罐。郝雲中看了看我,歎氣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我也不做解釋,準備和他一起往外走去,就在這時,原本郝雲中用符咒搭建的那個半球形的蒼穹突然倒塌。
此時,大半驅魔人早已退出水上樂園,在泳池前也就隻剩我和郝雲中兩人,但是郝雲中麵色如常,似乎並沒有發現有什麽異常,而是繼續朝前走去。我沒有出聲,隨著他往外走去,卻止不住回頭,郝雲中發現不對勁,停下問詢。
我沒有回答,卻仍舊不住後看,郝雲中也隨著我的目光看去,但看他模樣,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現。直到現在,我才能夠確定,那個倒下的結界應該隻有我能夠看見。我找準時機從郝雲中身邊跑開,躡手躡腳回到泳池邊。
此時,這裏已經不再平整,而是向下凹陷下去個大坑。而原本在我手中安靜的瓷罐此時卻發出不尋常的震動,我立即將其緊握,心想不妙,這裏麵可是封印著數量不小的鬼魂,要是這會兒一個止不住都出了來,後果不可預料。
想畢,我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身後卻突然響起個蒼老的聲音:“你想要的東西還沒找到,難道就準備逃?”
我大驚轉身,身後果然站著個老爺爺,此時正笑眯眯地看著我。我身上一陣惡寒,想著剛才我根本就沒注意他的存在,在這裏遇見的不是驅魔師就是鬼魂,我可以肯定他是後者,但是,無論是郝雲中還是我的術法,都沒能將他困住,可見這個鬼魂並不簡單。
“你找我有事?”我試探性地問道。他特意支開我身邊的人,又弄出那麽大的動靜讓我發現,估計找我的事情也不小。
果然那老頭兒道:“我隻是奇怪,別的驅魔師都會殺死這些鬼怪,倒是你,即便是鬼魂所傷,也沒有動過殺念。”
“因為我傻,所以你要將我留下來?”我諷刺道。
“不,”他反駁,“不是傻,是特別。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但他已經死去很多年。算了,不提也罷,我將你找過來,就是想達成你的願望。你不是想要揪出這裏的鬼王,然後將這個水上樂園的鬼魂全部驅除,我來幫你。”
聞言,我莫名其妙地重複道:“你說你來幫我,但是,你也是鬼魂啊。”如果作為鬼魂的他幫助人類,不就像是兩軍作戰時的叛徒嘛。
見我驚訝,反而老神在問道:“你隻需要回答我你想不想要,不要管其他。”我被他的回答說笑,但還是點頭應道。
“這不就是了,你想要的,我這裏剛巧有,我們還有些眼緣,我便將這些東西贈與你。去吧,你想要的東西都在這下麵。”說罷,他指了指那個凹陷下去的大坑。
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下去,裏麵深不見底,是不是還有涼風吹上來。“那是什麽?”我問道。
“九層地獄。”他答道,“你順著這裏下去,每到一層樓便會遇見些麻煩,等你把那些麻煩都解決了,就能最終得到你想要的。”
“為什麽告訴我?”我追問,但是,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回答我的問題。身後空空如也,隻剩我和這深淵遙遙相望。
九層地獄,我以前聽都沒聽說過,萬一是那個鬼魂在騙我,這趟我也許就是有去無回了。但是轉念又想,沒準我還真能僥幸找到點什麽,也好解決現在焦灼的戰況。
這樣的念頭剛剛升起,我的眼前便突然出現架梯子,梯子像是從暗黑色的深淵中生長出來,低端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我暗吞了口口水,想著不管這事兒是好是壞,反正全部都發生了,那就隻能麵對。
我攀上梯子,一步步向下爬。四周漆黑,我什麽東西都看不清,但是很快,我的腳便觸碰到一塊平穩的地麵,我順勢從梯子上跳下來。雙手伸平了在黑暗中摸索著,但卻什麽也沒有摸到,沒辦法,我隻能一步步沿著地麵往前挪動,就害怕某一腳踩空,整個人落了下去。
走了沒幾步,我看見前麵隱隱約約出現個身影,看那身形竟像是個妙齡女子。黑暗中,她身著紅色花色棉襖,似乎還能發光,暗黑成了背景,她背對著我站立著,長長的頭發被變成股麻花辮子,特別好看。還有種說不出的鄉間風情。
我慢慢走近,心裏有些不明所以,盡管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孩兒絕非善類,但還是止不住好奇心地靠近。等我走近,她像是沒察覺般緊緊站在原地,我想要繞到她身前去看她的臉,走了幾步,卻發現,無論我從什麽角度去看她,都隻能看見那根大辮子。
其實仔細看去,這辮子也不怎麽靜止,像是出自個笨拙的人之手。但是在辮子尾端又細了紅繩,看上去還是用了些心思。我圍著她繞了整整一圈,但凡向她的頭部看去,就隻有根辮子。由於此前也明白她不是活人,這倒沒給我帶來多少驚嚇。
我嚐試地伸出手去,在她身前揮了揮。既然從腦袋上看不出正反,就隻能靠衣服來辨別。但是,無論我有什麽動作,她都無動於衷。我想走開,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我竟然被困在這裏,不知從何處來的燈光大亮,我這才看清,我被困在這個十平米的小房間。
而原本呆愣站直的女孩,此時用正麵的那根麻花辮子看著我,我回望她,不知不覺竟然讀出她的過去。我聽見她的聲音,她說:“我叫於鳳。”
這是個荒蕪的平原,太陽已經西落,留下點點餘暉。於鳳一手抱著個布袋,一手捏著枯萎的野菜往不遠處的家裏走。她還未走近門,便被早已炊煙嫋嫋的廚房給吸引,她幾步往前跑,進了家門,先去廚房,看清的確是年邁的父親在做飯,卻又更加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