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的情緒,是最難用言語敘述的消磨,純粹的謊言和真實都是虛妄,唯有披著羊皮的狐狸,才能輕而易舉拾獲信任。
我病好後出院,和唐毅在一起,我準備去探望林敘的母親,卻被告知她搬家了,左右詢問卻答案不一,我有些懷疑,準備去西藏尋找林敘的爸爸,替林敘完成生前的遺願,唐毅先是勸阻再是陪同,到了西藏,幾經波折也沒有找到林敘的父親,我們回內陸,在機場,警察來將唐毅逮捕。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隻是林敘,辛禾早就死去,辛禾男友是私生子,男友的父親的第一個妻子的兒子是唐毅,唐毅學醫,唐毅母親卻因為小三而死,唐毅一時激憤,策劃將辛禾騙出和男友見麵,為製造他的不在場證據,他給辛禾男友投毒,製造幻覺,撞死在空曠的高速公路上。
他接近我,是怕我想起來什麽,所以一直給我服用藥物,那不是治療的,就是為控製我行動的安眠藥。但是在去西藏的路途中,我因為缺氧與暫時昏厥,想起很多事。想起辛禾在死之前的喃喃囈語,欲言又止。想起他殺人的秘密,和辛禾死前的囑托。
“所以,你便想要殺掉有情人,以彌補自己的虧欠?”當腦海中的低述消散,我問道。
“其實有時站在深淵前看怪物的人,總會變成怪物。”她輕笑,卻不再回答我的問話。但她的最後,卻像是把利劍插入我心口。緊盯著怪物的人,最終也會變成怪物。
而現在擁有紅衣女鬼的仇恨的記憶的我,是否也會在不久的將來變成她的同行者?
這樣的想法令我不寒而栗,像有條冰冷膩滑的蛇緊緊纏繞在我的腳踝。“郭成--你醒了嗎?”楊夢瑤在臥室外低聲問道。我有瞬間恍惚,才想起原來我就是郭成。
我打開門,便看見門外楊夢瑤擔心的神色,但此時,我原本心中對她的喜愛卻是淡然無存,“有事嗎?”我冷聲問道。
“李紀陽和我商量,想和你去附近的古鎮走走。那裏現在正在……”
她話未說完便被我打斷:“夠了,我不想去。”
說完,我便準備將門關上。楊夢瑤似乎是被我惡劣的態度嚇壞,隻得癡癡說道:“哦,好吧,本來哪裏有個三生石的展覽會,但既然你不願意就算了。”
“等等,”我叫她道:“你說三生石,什麽三生石?”
楊夢瑤看我突然來了興致,便向我詳細介紹。隨即,我便接受出行的計劃。李紀陽的司機駕駛車大概行駛了一個小時後,穩穩地停在一座古鎮前。
我們從那扇不大不小的由木質結構搭建起的門進去,青石板鋪成的路麵錯落有致的延伸開來,臨街的兩旁都是些小小的店鋪,也是用木板搭建,房頂則是青黑色的瓦,房簷上還細心地掛起了瓦當。
琳琅滿目的店鋪一線排開,有紀念品的專賣店,也有在城市裏就能看見的普通商店,可是在這古色古韻的熏陶下,也變得別有一番趣味。
“看鴨子,鴨子,還是黑色的呢!”楊夢瑤站在不遠處的橋上,一臉爛漫地指著清幽幽的河麵興奮的喊道。可還沒等我走過去,站在一旁的酒家的服務員便已按捺不住走上前去向她解釋:“這不是鴨子,是本店特意飼養的黑天鵝。”
楊夢瑤難得尷尬的懵在那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而李紀陽早已笑彎腰。但此時,我卻覺得非常的不耐煩,問道:“我們還走不走。”
這下,就連向來神經大條的李紀陽也發現我的不對勁,他看了看我,關切問道:“郭成,你是不是覺得哪裏不舒服?”
我覺得哪裏不舒服?渾身上下我就沒覺得哪裏舒服過。但我還是耐著性子跟他說:“我沒事兒,就像走快些。”說罷,便抬腳向前走去。
看來至少我選擇的方向是正確的,因為沒走多久,便看見座古色古香的石板橋,走過橋就能看見一顆巨大的樹,上麵掛滿了紅色的標牌,順著樹幹向下看,一塊直立著的木牌作為樹下石頭的標語——三生石。
不知為何,我突然感到莫名的失望。“郭成,我們把這個掛上去吧。”楊夢瑤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後,她手裏拿著個小木牌,上麵用金色粉筆寫著我和她的名字。
我看了看她,又低頭看她手上的標牌,那股無名火終於控製了我的思維。我抬手將那塊木牌從她手中奪過來,徑直扔到河裏。楊夢瑤承受不了“哇”的聲大哭,李紀陽也滿是責備地看著我,問道:“你究竟怎麽了,什麽事不能好好說。”
我擺擺手,作出副悉聽尊便的模樣,李紀陽頓時氣結,不再理我。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但我看著李紀陽和楊夢瑤兩人越走越遠的身影,說什麽也是徒勞。
平靜的水麵上倒映著我的影子,此時,那張熟悉的麵孔,又對我勾唇邪笑。我如夢初醒,卻又追悔莫及,但更多的,卻是對現實的迷惑。
“你真的做過頭了,楊夢瑤哭得很傷心。無論你心裏怎麽煩悶,但是對她發脾氣,還是頭一次。”李紀陽站在我身旁說道。
見我沉默,李紀陽似乎自動自發地將其理解為我的認錯,於是勸道:“那邊有個人工湖,可以劃船,我把楊夢瑤安置在那裏,待會兒你趁著劃船,好好跟她聊聊。”說完,他還安慰性地拍拍我的肩。
此刻,我完全能夠預見屆時在船上會發生什麽樣的可怕事情,但我也清楚的看見自己的身體在罔顧我的意識點頭答應。就在這時,郝雲中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他恐怕不能去劃船,我們還有事去辦。”
郝雲中在我麵前停下,他不像往常那樣靠近我,反而站在三步遠的地方觀察。我想,他應該已經知道我身上的變化,果然,李紀陽見到郝雲中也不做糾纏,跟我打了個招呼便轉身去找楊夢瑤。
等他身影消失,我立即對郝雲中說:“你知道……”我急切地想要將這段時間的事情講給他聽,但他卻伸手製止,遞給我個裝著粘稠液體的小瓶子,說道:“先別忙著說話,把這個喝下去。”
那粘稠的黑色液體看起來十分惡心,我伸手接過,但身體卻在這時罔顧我的意願,我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將手中的瓶子扔進湖裏。
郝雲中看我的眼神更加犀利,“抱歉了。”說罷,我便感到自己身體立時僵硬,我猜到這時郝雲中給我施的定身咒,緊接著,他在我頭頂拍了三下,我便感到自己在不斷縮小,最後縮小到郝雲中掌心大。
眼前的場景開始迅速轉換,我頓時覺得有些眩暈想吐,但幸好他及時停住。我想我們是到達了目的地,郝雲中施咒將我恢複到原來大小,但卻沒有解開我身上的定身咒。“師叔,我將他帶來啦。”郝雲中對著空氣說道。
轉瞬間,紫薇道長的身影便憑空出現。許久未見,他的變化不小,此時神采奕奕,卻也如同郝雲中般皺眉看著我。
他圍繞著我轉了兩圈,沉思半響才問道:“紅衣女鬼的生平,你已經知道了?”聞言郝雲中也緊盯著我,我自然誠實點頭。紫薇道長認命地閉眼:“晚了,晚了。”
“什麽晚了?”我不解道。
“你知道當鬼魂告訴活人他自己的故事時,是意味著什麽嗎?”郝雲中說道。
我心裏立即有了不好的預感,但還是問道:“意味著什麽?”
“交換,他有願望,用自己的過去跟你做交易。”郝雲中說道。
“可是,我並沒有跟紅衣女鬼交換什麽,我沒有答應她的任何條件。”我辯解道。
郝雲中搖頭:“不,你答應了,在她進入你的身體的時候,你便答應了。”
“其實,這件事我有很大的責任,我應該提前告知你陰陽驅魔鏡的作用,而不是任由你獨自摸索著使用它。雖然為時已晚,但我還是跟你說說,這陰陽驅魔鏡,是世間驅魔效力最強的法寶,那是因為他不僅可以驅魔,更重要的是它能夠化解魔性。”紫微道人說道。
“化解魔性?”我像個機器般重複,同時腦海中不時浮現和紅衣女鬼打鬥時的場景。
“沒錯,如果我猜的不錯,當你和紅衣女鬼打鬥時,陰陽驅魔鏡的能力得以提升,它默認你不僅需要製服她,更重要的是想超渡她,於是,當紅衣女鬼向你發動魚死網破的進攻時,陰陽驅魔鏡沒有想要反擊,而是包容和化解。”
“這是好事,不是嗎?”我問道。
紫薇道人搖頭道:“對別人來說或許是,但對你而言,你本身的功力還根本沒有到達能夠化解這類惡靈的怨氣的地步。”
“可是,畫魂術法不就是能夠超渡時間的任何亡魂嗎?”我問道,“這不就意味著,我也有化解怨氣的能力。”
“這是不同的,你使用術法達到的成果和你本身具有的功力,完全是兩種概念。”郝雲中插話道。
“那麽,我現在……”我試探問道。
“我想你已經感受到了,你的行為和思想,已經不受自己的控製。你變得易怒,甚至和紅衣女鬼的某些特質相似,對嗎?”紫薇道長問道。
我愣愣看著他,隻能默默點頭。“那,我要怎樣才能恢複。”我問道。
“有一個辦法,但是成功率極低,若是成功,你便能恢複本性,並且同時紅衣女鬼也能被超渡轉世,但是如果失敗,你會墜入魔道,我會立即殺了你。你願意嚐試嗎?”紫薇道長正色問道。
“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我自嘲道。
“有的,你也可以選擇不嚐試這種辦法,那麽也會有兩種可能,要麽你的功力強於紅衣女鬼,你將她的怨氣稀釋融合,要麽,你被她操控。但就你目前的情勢來看,你偏於後者居多。”紫薇道長歎氣道。
我沉思片刻,正色道:“不用再談論,我同意嚐試你說的那種辦法。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墜入魔道,你能給我的父母施行遺忘術法,讓他們忘記曾經有過我這個兒子嗎?至少這樣能夠減輕我的內疚感。”
“如你所願。”紫薇道長長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