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猜測
“當那些不公平的事落在其他人身上的時候,我冷漠旁觀。可當他們舉起刀來對準你我,我就感覺到了不同的地方。所以,也許我沒有資格和你說這些。”林明對林輝說道。
林輝平靜地聽著,臉上一直掛著和藹的微笑,就像他麵對小小明時一樣的耐心。
就以林輝這個脾氣的人,很難不讓人去相信他,即便林明之前對林輝有所懷疑,但當林明看到他那張臉的時候,那些懷疑就消弭於無形,因為他實在是太像一個受害者了,怎樣也無法把他和任何的陰謀論聯係起來。
林明搖頭道:“我能理解他為什麽說不喜歡我。我不在乎原則,也不在乎對錯。我對任何事情都沒有憤怒,對再違背良知的事情,也不想發表自己的看法。”
林明搖晃著水杯,看著杯中的波浪,又繼續說道:“但我這樣做的原因,不是為了我自己。”
他抬起頭,看向微笑著的林輝,說道:“我這樣做,是因為不想讓你曾經的付出白費。”
林明喝了一口飲料,又看向水杯之中蕩漾的波浪:“我的生活沒有什麽意義,是你給它賦予了意義,我從此有了方向,雖然這個方向遠在天邊,但我從來也不會感覺迷茫。”
“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就已經很迷茫了……”一旁的李道江喝著茶水說道,“人活著,難道不是為了自己嗎?”
“他可比你通透得多。”林輝看了一眼李道江,微笑說道。
“能知道自己還有使命存在,就已經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了,我別無所求。”林明又喝了一口飲料,杯子已經見底。
“我沒有太多機會。”林明又繼續說道,“走錯一步的話,就是萬劫不複。我必須對自己負責,也對曾經付出過的努力負責,所以,我不需要情緒這種東西,也許永遠也不需要。”
“你也許可以試著感受一下世界的美好,即便是死,也不是那麽重要的事。”林輝微笑著說道。
“即便是世界毀滅呢?也不是這麽重要的事嗎?”林明抬起頭問。
雖然提出的是如此頹廢的問句,但林明此刻的情緒算不上低落。
他在長期的自我壓抑之中,已經很難再有情緒上的波動。
其實他並不認為自己天生就沒有情緒,隻是他認為情緒是不該存在的東西,是會影響判斷和感知的多餘事物。
但矛盾的是,若非被某種情緒推動,他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行動力。
這種情緒,在看到林輝的時候表現得尤為強烈,他可能不會像被附身的小小明那樣,直接感到心態崩潰,他時刻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但這種情緒就像幽靈,時時刻刻伴隨在他左右,推著他一直往前走去。
他也說不上來這種情緒的本質是什麽,不是單純的惋惜,而是如同被掩埋在枯草之下的星火,將燃非燃,缺的隻是一縷春風。
如果沒有那一縷春風,它也有可能被壓抑,直到永久熄滅。
但他此刻感覺到一股燒灼般的感受,讓人坐立不安。
“世界毀滅,也不重要。”林輝微笑著說道。
“那什麽是重要的呢?”林明問。
“此刻最重要。”林輝的臉上依舊帶著微笑答道。
林明搖了搖頭,說道:“你看,我死了這麽多次,但我依然活著。怎樣才可以真正地殺死一個人呢?”
如果這些人和他一樣,都是會無限複活的,那麽所謂的複仇也不過是一句空話。
“你已經在做了,不是嗎。”林輝微笑道。
林明忽然感覺背後有一陣涼風吹過,他忽然明白了老明的想法,他有些感同身受,不那麽確定地問道:“我想做的事,是想讓那些害你的人,都為你陪葬,是嗎?那我成功了嗎?我什麽時候能像他們殺死你那樣,徹底殺死他們呢?”
“這個我不能回答你。”林輝和藹道,“也許不需要回答,你知道答案。”
林明忽地笑了起來:“你是不是也有害死他們的想法?不然你怎麽會放任我去做?”
林輝不再微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林輝哥,我有時候真不明白你在想些什麽。”林明有些無奈。
林明站起身來,向背後的沙發走去,摸了摸小小明的臉頰:“你還要裝睡到多久?”
小小明嘟囔著臉,坐起身來,滿臉不高興地說道:“我從來沒發現你是個這麽討厭的人。我真是越來越討厭你了。”
林明刮了一下小小明的鼻子:“再討厭你也隻能接受,說不定你還要悄悄為我加油。”
小小明的臉頰立刻又變得氣鼓鼓的,嘟囔著說道:“何必悄悄為你加油呢,我現在就可以為你加油,幹翻他們,知道嗎?”
林明笑了笑,瀟灑說道:“那我回去了。幫我照顧好李道江。”
“喂,你不帶他出去重置時間了嗎?這裏已經被你玩得一團亂糟了啊!”小小明在身後叫嚷道。
“給你一點挑戰,以免生活過得太平淡!”林明頭也不回地說道。
看著林明瀟灑飛走的背影,小小明露出笑容:“稍微有點那麽上道了啊。”
說著,小小明又抬起頭,看向林輝,眼中有些異樣的光芒:“他說的是真的嗎?你也想報複他們?”
林輝麵無表情,不置可否。
“哈?真的?”小小明像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一樣,一個人在哪裏傻樂。
李道江迷茫道:“我該在這裏做什麽呢?”
小小明:“既然你這麽無聊,我不如教你一點刺激的。”
李道江:“什麽?”
小小明:“也不知道你這麽笨,學得會嗎?不過你都是這麽久以後的人了,靈覺應該多少比現在的人要敏銳些吧?”
……
林明從深淵下潛的狀態中醒來,看了看當前的時間,已經是3天之後。
他收到了來自生科局的郵件,提示他李道江的逆轉洗腦程序已經經過了審批,隨時都可以進行。
為了使孟天稷的擔保得以通過,花費了不少的時間進行審批。
現在,如果要對李道江進行逆轉洗腦的手術,那麽今後李道江的一切行為,都將和孟天稷掛鉤,由孟天稷擔保。
這件事其實也曾在公國裏掀起了軒然大波,孟天稷第一次給人擔保,但擔保的卻是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導致一度有人傳言李道江是孟天稷的私生子。
現在的“私生子”不一定要有生母存在,基因技術可以提煉出飛升級最底層的基因,進行少量改造,這樣製造出的調製人如果進行DNA檢查,依舊能查出堪比父子關係的高度DNA繼承性。
孟天稷鬧了這麽個幺蛾子出來,有人甚至專門拿李道江的DNA去和孟天稷的曆史資料做了比對,最後發現兩者的DNA毫無關聯。
當然,在能級提升的過程中,有人也會對自己進行DNA改造,所以孟天稷的曆史資料也未必就能說明問題,還是有人懷疑李道江是他的私生子。
對此孟天稷沒有作任何回應,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身份,對李道江也是一種保護,不過李道江從此被人綁架的概率也大大增加。
林明離開閉關室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聯係孟天稷。
見野峰主峰,孟天稷的居室中。
‘他說他要和我說一件大事,不知道是什麽事?’孟天稷的心情有一些忐忑。
孟天稷為李道江所做的一切,其實也是為了林明。
作為一個導師來講,他已經盡到了自己的一切責任,為的也隻是能從林明這裏獲得那麽一點點線索。
而今天林明在聯係他之後,他就感覺自己的眼皮狂跳。
孟天稷沒有趕上戰亂最嚴重的年代,所以他並沒有經曆過什麽大事,能讓他的眼皮跳成這樣。
即便賭國運,他的眼皮也比現在要穩健得多,他的靈覺讓他有些坐立難安。
林明不急不慌地慢慢走上山去,孟天稷一路監視著林明的身影,心情有些緊張。
林明緩緩敲開孟天稷的門,此時孟天稷已經坐在自己的坐塌上,搖著一把並不能扇風的虛擬扇子,控製著自己搖扇的頻率。
“孟師。”林明點頭致意。
“嗯。”孟天稷克製著自己焦慮的心情,卻克製不了自己跳動的眼角,隻得又把手中的虛擬扇子搖了一搖。
林明看出了孟天稷的焦慮,沒有點破,一來就直入主題。
“你知道,我們是殺不死的,對吧?”林明問。
談起事來,孟天稷心中的緊張倒是消融了一些,他鎮定地說道:“你又想起來什麽了嗎?”
“是的。”林明點頭。
“想起來什麽?”
“孟師想怎麽聽?我可以和你講一個故事,但我希望您不要太激動。”林明說道。
“你把為師想的也太輕浮了。”孟天稷笑道。
“我怕您一個激動,失手就把我拍死了,這樣也許您也會失去今後的線索。”林明說道。
孟天稷臉色嚴肅道:“我向你保證,不會因為我聽到的事情而遷怒於你。”
林明輕輕點頭:“是。”
“說吧。”
林明:“您曾經和我說過,我的身上也許依附著某種存在的記憶碎片,最近,我把這些碎片又破譯了一部分,獲得了一些新的感悟。
“轉世輪回,我雖然不知道它的原理,但它應該是存在的,否則我就不能站在這裏。”
“是嗎?”孟天稷的眼中閃過一縷光,似乎點燃了某種微弱的希望。
林明看到他眼中的光,才發現孟天稷也有在輪回之中想要找到的人。
“可是,我們所有人的時間都不多了。”林明又說道。
孟天稷早就知道這件事,聽到之後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他提拔林明的原因,也是因為想要找到阻止世界滅亡的線索。
林明繼續說道:“您也許聽說過,宇宙不止這一個紀元,我不知道您相不相信這樣的觀點,但也許這就是最後一個紀元了,或者,再過幾個紀元,到最後,這個宇宙一定會消亡,我們所有人也都會死。”
宇宙不止一個紀元這種說法,從其他人嘴裏說出來,孟天稷隻會當做一種無端猜測,但從林明嘴裏說出來就不一樣了,孟天稷有相信林明的理由。
宇宙裏也有資曆這一說法,如果林明是個毛頭小子,孟天稷必然無法相信,但林明的資曆看上去比他孟天稷還老得多。
孟天稷沉吟道:“如果宇宙不止一個紀元,那麽我們隻要找到活到下一個紀元的方法,就可以繼續生存,但如果宇宙即便經曆下一個紀元,也會滅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是的,因為不想讓這個宇宙繼續活下去的,就是我。”林明麵無表情地說道。
孟天稷的瞳孔驟然一縮,他這才知道林明給他打預防針的意思,如果林明說到這裏,他沒有任何準備的話,真的有可能把林明拍死。
“我的記憶碎片告訴我,這件事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曾經的我,所做的。”林明說道,“我有很多敵人,如果不能徹底殺死這個宇宙的話,就沒有辦法徹底殺死他們,他們和我一樣,是殺不死的。”
林明看了一眼按捺著內心波瀾的孟天稷,又說道:“但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我的靈魂已經有很多損傷,以我現在的水平還有些不好形容,不過,大概就和古典說法裏麵說的‘魂飛魄散’是一個意思,如果靈魂受到的損傷達到一定程度,就沒有辦法再次複活。
“我不能說我沒有從前的記憶,就說凶手和我完全沒有關係,畢竟我和他共用同一個靈魂。
“我的敵人比我活得長,但也長不到哪裏去,我和他們的鬥爭已經持續了無數紀元,僅剩的這幾個紀元,又算得上什麽呢?”林明一副無所謂地說道。
孟天稷平靜地聽完,平靜地問道:“那你告訴我這些,又是為了什麽?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你可以放心地走,隻要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裏,沒人會知道你做了什麽事。”
“我之前說的那些,也未必是我做的。”林明說道,“這隻是我一種模糊的感覺,隻是一種猜測。”
孟天稷鬆了一口氣:“那你就把未定的罪責攬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