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世事如棋

  3人輾轉返回1號基地市後，林明和李道江就申請了請假回去閉關提升，很快獲得了批準，乘當天下午的飛船返回生科局。


  周良自然是留在試煉星球，暫時離開了隊伍，不過周良平時獨來獨往，普通的隊友隻是賺取貢獻點的拖累，他也看不上，便說這段時間都保持聯係，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適的隊友，3人組隊也可。


  再次乘坐飛船掠過一座座行星級巨構，心中生出久違的安寧。


  在“和平年代”，很少有這種高強度“軍訓”，試煉星球和生科局大樓就在同一個星係，卻有種處在兩個世界的感覺。


  林明回到生科院大樓後，先是拜訪了李雪如，表達了一下感謝，又聯係賀銳和周俊兩位引他入門的前輩，發現二人依舊組隊外出辦事中。


  不過林明倒是收到了賀銳熱情的消息回複：


  不錯啊林明，這才幾天我就收入120萬貢獻點。對，還有S級的介紹費500萬貢獻點。看出來了嗎？招生辦事處真的很賺錢，你以後也加入我們的隊伍吧！哈哈。


  賀銳當然非常熱情，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


  林明大概也知道了這些前輩為何性格各異，甚至有些偏激或者極端，卻沒有幾個暮氣沉沉，原因大多與當年所立之“初心”有些關係。


  偏離初心太遠的，早已迷失，現在像老怪物的，多是因為當年立道之時就已經如此。


  甚至有種說法，由於高能級者的物質存在不朽，腐朽的隻會是心靈，因此情緒越淡漠則離深淵越近，心態越老則離死亡越近。


  在迷失的陰影之下，還能坦然把自己當做老人看待的，都是敢於直麵死亡的真勇士。


  3樓1001號


  林明的宿舍，在3樓的最邊角處，鄰著3樓與2樓連接之處的觀景台，比觀景台稍高一些，說是僻靜，卻又能看到觀景台上散步的人群。


  隔絕探查的屏障，就像單向玻璃，從外往內看，則探查不到人。


  看著霧氣氤氳的觀景台，內心也會變得稍微平靜。


  孟天稷這位“背後靈”，此時從林明身後顯現。


  他平時隱去身形，但一直跟在林明身後。


  在林明的視角看來，這位飛升級師父對他有些過於親切了。


  不能因此就說“對他好的都是另有所圖”，那就連林明自己也成為嫌疑犯了，他自己就是個隨心所欲之人，對人好或不好，全憑心情。


  隻是他身份敏感，一直被飛升級盯著，其實壓力很大，尤其他這位師父似乎深諳因果律之道。


  “林明，來，為師教你下棋，這對你理解因果律之道有幫助。”


  孟天稷招手，在草地上擺出虛擬棋盤。


  19×19×19圍棋棋盤，如同一個正立方體，共有6859個落子點。


  “呃……這其中變化，不是被AI推演算盡了嗎？”林明坐到棋盤旁邊，不明白孟師要教他什麽。


  “若這3維棋盤，繼續向4維空間折疊，將如何？若4維空間，繼續向5維空間折疊，將如何？切不可小看棋道啊，林明。”孟天稷盤坐在林明對麵，微笑道。


  “我也不知道4維空間是怎樣的……”林明說道。


  “雖然感知不到，卻能用數學運算得到。在人類尚未普及4維視界時，就已有科學家通過數學推演，得出‘物質界的最高維度為10維’這一結論。


  “你猜一猜，第3能級的運算速度，能窮盡第4維度的運算嗎？就比如說，那個格洛塔，它就是典型的第3維度物質體。你猜一猜它，能不能窮盡4維運算的所有可能性？”


  “應該……不能？”林明試探地回答。


  “確實如此，以它的運算速率，就算計算到世界末日，也算不出來，這就是所謂的‘維度局限性’。”孟天稷說道。


  “提升到第4維度就能計算出來了嗎？”林明問。


  “如果局限於這小小棋盤之內，是有可能，那也要看一個人是否專注此道。這世上已經不再有純粹的棋手，多數人鑽研棋道，不過是為了鍛煉自己的推演能力。”


  “這就是您所說的因果推演嗎？”


  “然也。棋局就是一種簡化的因果推演。布局一子在這棋盤之上，有如一人與這世界相連，將棋子相連，有如人與人之間的因果聯係，棋子之間的對殺，有如人與人之間的博弈。”


  “可如果原本的力量就不均衡，如果白方能下一子的同時，黑方卻能下兩子，這棋盤不過是在營造一種公平的假象。”


  “你能想到這一點，這很不錯，不過為師要說的是，因果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這個公平的砝碼被稱作時間，體現在棋局之上，便是你我公平的先手與後手，所以我說，棋局是對因果律的一種模擬。”


  “時間不是相對的嗎？有的地方時間流逝得快，有的地方時間流逝得慢。這其中哪裏有公平可言？”林明問。


  畢竟公學裏講過相對論，講過時間是相對的，宇宙各處的時間流逝速度並不相同。


  這個理論，又是一位不知道長相，隻知道名字叫愛因斯坦的古老先賢提出的理論。


  據格洛塔說，在它那個年代，相對論依然是理論教材，愛因斯坦依然是“不知道長相的古老先賢”，排在相對論前麵的教材叫“經典力學”，這門科學的先賢叫“牛頓”。


  但不管是哪部教材，現在都是內嵌芯片一鍵生成答案的範圍。


  “你是看《相對論》上這麽說麽？”孟天稷問。


  林明點頭。


  “那麽，相對論中的經典質能轉換方程指的是什麽？”孟天稷考道。


  “能量和質量可以相互轉換。”林明答。


  孟天稷輕輕搖頭：“這隻是開放給公眾的知識。在維度理論中，質能方程中的‘能量’，其實是指第4維度的重力維度在完全降維到第3維度時，所釋放出的理論最大能量。


  “從第3維度的視角看來，這就是質量轉換為了能量，但如果從第4維度的視角去看，這實際是維度塌陷的結果。”


  “那麽人類天生就具有質量，那不是說人類天生就疊加了第4維度嗎？宇宙萬物都有質量，這不是代表萬物都是4維的嗎？”林明問。


  “宇宙天生就是10維的，加上虛體維度，共11維。人也是天生11維的，除了前3維以外，其他維度向內卷曲，你根本就看不見。


  “要說天生疊加重力維度，確實如此。


  “但人體那一點重力維度的強度，比之行星如何，比之恒星又如何？你自己也能感受得到。


  “我們所說的維度疊加，是一層層往更高的能級疊加維度能量，改造人類，就和你從1級體能辛苦鍛煉到3級體能是一個道理，不是說你1級體能，你就是1維生物。


  “所謂的第4維度人類也隻是一些人用於能量分級的稱法。


  “但是，時間，因果，不屬於任何一個維度。”孟天稷又把話題轉回到因果，“‘時間是相對的’這個概念，隻針對於局部，你如果把因果割裂，才能得到‘時間是相對的’這個結論。


  “時間的先後順序，隻是因果的流動順序。


  “就算有的人時間流逝較慢，有的人時間流逝較快，在因果律的運行方向上，卻處於同一尺度。


  “對所有人而言，無論時間的流逝感是快是慢，它都隻是因果律的流動方向，若有逆轉因果之力，甚至可以逆轉時間。


  “如果把時間鏈條轉化為因果鏈條，所有的人在同一段因果鏈條之中，都隻能走相同的步數，這和棋局又很相似。”


  “從什麽地方得出時間不是物質維度的結論，難道是因為找不到時間元素結晶的存在？”林明提問。


  “那就講得太遠了，甚至涉及保密權限。先來下棋。”孟天稷擺了擺手，指向棋盤：“規則知道吧？完全堵住一片顏色棋子周圍的所有‘生路’，或稱為‘氣’，便能殺死這片棋子。


  “以棋子圈地，最後計算占地之多寡。


  “你可以隨意使用AI輔助工具，看看3維的AI智能，能否勝過為師。”


  孟天稷在棋盤落下一枚黑子，和藹地看著林明。


  “可是這種3維棋局已經被AI完全推演，既然AI早已能演算到完美，又何必重複這個沒有意義的過程？”林明看了看錯綜複雜的3D棋盤，完全無法落子。


  “這可以幫助你理解因果律的運轉模式，何樂而不為。”孟天稷淡笑道，“你不如試試換一種方式去思考，比如你在機械都市脫險時，你所用的思維方式，用在棋局之上，或許會有新的收獲。”


  “我試試看。”林明試著找回那時的狀態，目光微凝。


  在這種觀察狀態中，棋局中的一枚黑子，不再是一個點，而是擴散為一張黑色的網。


  林明觀察每一個落子點，便能形成一張白色的網。


  黑白勢力的對比，根據落子點有所不同。


  但能形成的黑白領域，最多隻能達到相等數目。


  孟師的第一個落點選得完美無缺。


  林明觀察了很久，最後在白子的各個完美落點的眾多可能性中，隨便選擇了一個，離黑子較遠，約為對稱。


  孟天稷等著林明思考，也不心急，看到林明的第一個落點，驚訝了一下。


  的確不是AI的落子手法，而是個人風格，而且是經過演算之後，帶有個人風格的完美落點。


  如果這落點真是林明自己計算得出，以一個3能級者來說，他的推演能力已經相當恐怖。


  孟天稷又在遠端落子，林明也按對稱下法落子。


  幾手之後，孟天稷的黑子欺近林明的白色領域範圍。


  林明明顯愣了愣，抬頭看向孟天稷。


  “這是棋局，在棋局上是有拚殺存在的，天地有限，空間越來越小，你不可能一味尋求和平。”孟天稷說道。


  “我隻是不想與孟師為敵……”林明看著棋盤說道。


  “棋局是棋局，現實是現實，不用混為一談。”


  林明不語，轉為快速搏殺，最後稍輸幾子落敗。


  摸不清孟師的脾性，稍輸幾子以示尊敬。


  林明估算了一下，理論上可以打成平局，但這沒什麽可值得驕傲的，AI也可以。


  即便是這種成績，還是令孟天稷大為驚訝。


  “你真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試煉這種無聊的小事上。”孟天稷說道。


  “不是流程規定嗎？”林明疑惑道。


  難道經過這段時間的表現，孟師已經打算給他開特權通道了？

  “我出手幫你跳過一關也就5億罰款，你欠我15億，就可以直接跳過試煉了。”孟天稷道。


  “這……”林明強顏歡笑道，“還是算了吧，我還是回去試煉好了，也要不了多長時間。”


  林明通過一關試煉也就攢了410萬，僅達到了初級功勳市民的門檻，錢多了燒的要這麽玩。


  “欠著就行，我可以與你簽訂‘因果契約’，你不一定要用錢來還，用等價的因果來還也是可以的。”


  “因果契約？”


  林明對這個詞匯好奇，當然簽是不可能簽的，簽完可能會被老明砍死。


  “財產，也就是貢獻點，其實也是因果的一種體現。它還體現了人類轉移因果的方式。知道為什麽禁止貨幣流通，禁止貢獻點轉讓嗎？”


  “防止寡頭誕生？”


  “不止如此。金融體係事關國運，是真正的國之命脈。金融體係的混亂，導致因果關係的混亂，所以我們盡可能去平複這一混亂，使國家得以長治久安。


  “一個人通過個人努力，獲得回報，這是正常的因果鏈條。


  “如果把實物的回報替換為貨幣，則是將報酬的因果價值，暫時儲存於貨幣之上。


  “這就是一些古代話本裏，修士為何可以識別‘真錢’和‘假錢’，因為‘真錢’之上，是有因果鏈條存在的。


  “貨幣以國家擔保，則是由國運來擔保這筆因果關係，使貨幣維持因果價值的相對穩定。


  “貨幣這種東西，實際上將大量的因果鏈條擰在了一起。


  “一筆交易想要真正形成，這其中有生產環節，有運輸環節，有銷售環節，每一個環節都有無數人的因果交換。有盈有虧。


  “貨幣就像一個池塘，中和了這些盈虧，將總數的盈虧，係於‘國運’之上。


  “國運，便是一個國家的終極因果，牽扯到千千萬萬人的個人命運。


  “你這15億的一點小小因果，又算得了什麽呢？”


  林明依舊強顏歡笑道：“價值15億貢獻點的因果契約，一定很難還清……”


  又來了，一點小因果……


  林明記得上次老明說完這話，反手炸了一個礦區，波及周圍數個星係，順便逆轉了時間。


  真是億點小因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