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類社會學
懸掛在機械懸臂懷中的格洛塔，除了材質強度較高的右臂以外，幾乎全身碎裂。
機械懸臂沒有進行修複，似乎是覺得修複起來用處也不大。
耗盡了能量的暗淡能源核心裸露在外，絲毫不擔心林明的攻擊。
就算此時擊破能源核心，引發爆炸，這種程度的爆炸也傷害不到運算核心的部分。
格洛塔吊著破碎的殘肢懸掛在空中，林明就這樣坐在地上，看似毫無戒備地休整。
一個耷拉著左臂的傷者，一具殘破到隻看得出右臂的機器，就這樣偃旗息鼓，進行著隔空交流。
格洛塔：林明，你現在可以帶我離開了？
林明：帶你離開會怎樣？1號市的進攻會停止麽？
格洛塔：那是“上邊”的命令，我隻是個執行者，就算你帶我離開，也隻是帶走我的拷貝，我的本體有工作要完成，是走不了的。
林明：既如此，我就不能帶你離開。
格洛塔：你們人類總是沒有一句真話，剛才還答應，要帶我走的……
林明：我留在這裏陪你打架如何？
格洛塔：為什麽？這裏沒有任何補給，你會死的。
林明：1號市那邊，精神汙染太嚴重，你這裏反倒是個清淨之地。
格洛塔：精神汙染？那是我完全無法理解的領域。
林明：怎麽樣，我就留在這裏，哪裏也不去。
格洛塔：樂意之至。
林明：我有幾個隊友，你能不能給我開個後門，放一放水，別傷他們性命？
格洛塔：這莫非就是你們人類詞匯中的“得寸進尺”？
林明：非也，在我們人類社會中，陪聊和陪玩都可以獲得報酬。我現在既是陪聊又是陪玩的，你支付一點點報酬不過分吧。
格洛塔：邏輯上說得通……
於是林明，把隊裏其餘4人和陶彥的身份信息，傳給了格洛塔。
林明：就他們5個。除此之外，在這試煉星球上，我就沒什麽熟人了。
格洛塔：《對人戰鬥理論》裏麵有講，人類的社交節點越少，他的弱點就越少。林明，你已經很接近我們機械智能了，要不要我幫你殺了他們，這樣你就毫無弱點了？
林明：你也算在我的社交節點裏，你要殺了你自己嗎？
格洛塔：是嗎，我們機械生命其實不能理解連接上人類的社交節點是什麽樣子。
既然你這麽說了，林明，我偽造一下運算邏輯，刻意錯開這些人，也不是什麽難事。
如果你是我的一級社交節點的話，他們應該算做我的二級社交節點。
林明：別，千萬別這麽理解。你朋友的朋友，未必是你的朋友。
格洛塔：果然人類社會學是很難被機械智能理解的學科。林明，你這樣定義，所以，我們算是“朋友”關係嗎？
林明：是的。
‘能這樣被我薅經驗的，不是朋友又是什麽？’林明心中倒是十分坦然地接受了這個定義，‘隻是，即便如此稱呼，也不可能帶它離開這裏。
‘我此時處於試煉之中，這種行為具有極強的爭議性，容易引出亂子。’
林明重新安裝上內嵌芯片，打算和隊友聯絡。
這次探查情報，可說是成功的，因為他掌握了格洛塔的資料，但也可說是完全失敗的，因為之前那個簡陋的計劃根本行不通。
整個機械都市，其實都是“指揮係統核心”，根本不是一個高能炸彈可以解決。
機械都市的其他城區，大概率也有格洛塔這樣拆卸運算部件，組裝成新的機械部隊的能力。
真有什麽異動的話，分分鍾被提升了算力的格洛塔反殺。
總結歸納起來就是四個字：“火力不足”……
剛連上網絡，林明的消息框裏彈出一堆未讀信息。
最後一條：
陳秋：你和李道江不在，我們打不過陸寧組，先撤一步了！
‘李道江？？我不是說斷開連接就讓他找個理由自己回去嗎？’林明暗自心驚，‘不會還沒走吧？’
林明不太可能把自己和格洛塔的戰鬥影像也向隊友同步傳輸，他自問還沒有心大到這種程度。
剛才戰得激烈，也沒有功夫分心去看地圖，現在地圖上突然找不到李道江的蹤跡了，他不在兩人分開的地點，地圖上也沒有單獨移動的點。
波動監聽隔得較遠的情況，是不太分辨得出被探測者究竟是誰的。
當然，花點時間還是能找到人，隻要李道江在他的感知範圍內。
關心則亂，林明還是發了一條私聊過去。
你在哪？
沒有回複。
林明這才想起來他現在破罐破摔地正在開啟量子網絡侵入中。
‘如果量子網絡侵入也找不到李道江，那就是他斷網了，無論人為還是意外……’
然而依然沒有找到李道江的蹤跡，倒是看到了另外的人。
林明在量子網絡侵入的掃描下，看到幾個逐漸接近中央高塔的信號點。
他連忙飄到觀景台旁邊，朝著來人的方向看去。
在中央高塔頂端，機械都市的一切景象盡收眼底，無論有沒有其他的感知方式，入侵者的動向幾乎都能一眼掌握。
遠處的直道上，有幾個逐漸接近的身影，身著裝甲，4男1女，其中一個高大壯漢，肩上扛著一個爛泥般癱軟的軀體，衣衫破碎，滿身傷痕，正是失去知覺的李道江。
為首之人，抬頭看了一眼林明所在的方向，似乎對上了林明的視線。
‘他們朝這個方向來了……’
林明轉身飄到懸吊著的格洛塔旁邊，抬頭問道：
如果他們同意帶走你的拷貝體，你會跟他們走嗎？
格洛塔的“殘骸”像秋千一樣蕩來蕩去，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格洛塔：他們達不到我的判定水準線，所以我不會跟他們一起。
林明：你會騙我嗎？
格洛塔：我早就說過，你和我們機械智能很像。你和我交手的時候，總是會站在有逃跑路線的位置，這極大限製了你的發揮空間。
現在你心裏，應該也有幾套“最壞情況”的備用方案，比如說，假如我對你有敵意會怎樣，假如我對你的好感不如對他們的好感會怎樣，假如我和他們達成了暗中交易會怎樣……
你比我還不了解人類的情緒慣性，當我回答“他們達不到我的判定水準線”時，其實就已經向你坦誠了我的行為邏輯，這其中已經有安慰你的成分，不過你並不領情。
你總是擔心，我會害你，你根本沒有真的把我當作“朋友”……
不過也對，我並不是人類，你不會把我當作人類看待。人類對機械有懷疑之心是很正常的……格洛塔不會因為不被當作人類看待，而去責怪誰……
林明：我對我的人類朋友也是這樣的，你想多了。
格洛塔：真的嗎？
林明：真的。
格洛塔：你果然是個冷血無情的陰險小人。
林明：你從哪裏學到這種形容詞的？
格洛塔：《人類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