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為自由
“我們做個交易吧。”
驀然呼嘯的風雪把王舒舟的話語送到沈子墨的耳邊。
沈子墨略微有些驚訝。
他本來以為,以這位王公子的性格,經過這件事會更遠離他們這些勾心鬥角才是。
“願聞其詳。”
王舒舟笑了一下:“沈公子確定要在這冰天雪地裏帶著傷口和我談?改天吧。”
李懷台回去找大夫的時候,還托人去給淩雁月遞了消息。
一來他聽聞兩人的感情事跡已久,知道淩雁月對沈子墨很是重視,二來他也有私心,既然沈子墨都見到了,那當然得見見那位六公主才算圓滿啊。
淩雁月當時正在和王步雲的幾位官員朋友熱聊正酣。
以前的六公主要麽就是流連花叢,要麽就是打打殺殺,跟這些自喻清高的學士官員都聊不到一塊兒去。
但是現在的淩雁月可不一樣了,見多識廣的千年老鬼小嘴一張,各種玄之又玄的套路就把這些年輕人給整得暈暈乎乎,聽得那叫一個如癡如醉。
是以當有人來稟報的時候,幾人還有些不滿。
淩雁月聽到消息卻是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和幾人告辭。
“六公主和駙馬的感情可真好啊。”其中一人感歎道。
另一人隨聲附和:“是啊,要是我家那個皮糙肉厚的,我就不會這麽心急。不過她家駙馬確實不一樣,看著就白白淨淨的,讓人很有保護欲。”
“要我說,她家那位可有手段得很,才不是什麽小白兔呢。”
“對啊,那可不?我聽說啊……”
於是這場小聚的主題從賞雪吟詩轉移到了剛剛離開的最近熱門八卦人物身上。
等淩雁月匆匆趕到的時候,大夫剛剛好給沈子墨開好了傷藥。
“墨墨!”淩雁月一把推開了門,裹挾著滿身風雪。
剛剛雪下大了,淩雁月來得急,給她打傘的下人壓根兒追不上她的腳步,於是風雪落滿了她的肩頭。
沈子墨周身清冷的氣場在見到淩雁月的瞬間就變得柔和了起來。
“你不是在王大人那嗎?怎麽過來了?”沈子墨問。
淩雁月大步走了進來,在將將靠近沈子墨的時候又往後退了一步。
她身上都是寒氣,怕靠得太近了會渡給沈子墨。
沈子墨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朝她伸了伸手。
“幹嘛?”淩雁月問。
“我手太暖和了,你給我涼一涼。”
淩雁月搓了搓手,伸了過去,嘿嘿笑:“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要求。”
沈子墨坐在椅子上,使了點力,淩雁月被冷不防一拉,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差點跌進沈子墨的懷裏。
沈子墨就著這個姿勢
,用另一隻手輕輕拂去淩雁月肩頭的一點雪花。
站在一旁的李懷台王舒舟和大夫,瞬間感覺他們好像一點存在感都沒有,還顯出幾分礙事。
“咳咳,駙馬身上的傷口不深,就須按時塗藥,不出三天必定痊愈。”大夫清了清嗓子道,“那老婦就先行告退了。”
“麻煩大夫了。”
看到沈子墨對她輕輕點了下頭,待他話音一落,大夫就立刻背著藥箱遠離了這個充滿了粉紅氛圍的是非之地。
淩雁月起身,看向李懷台和王舒舟:“二位是……”
“在下李懷台。”
“在下王舒舟。”
“幸會幸會,多謝二位及時把墨墨送回來就醫,我應該要好好感謝你們一番。”
李懷台忙揮了揮手:“不用不用,沈公子因我受傷,你們不怪罪於我,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淩雁月問道:“所以,這是怎麽回事?”
李懷台本身就是個能叨叨的,現下對淩雁月沈子墨二人心懷崇拜和愧疚,聽到淩雁月這麽問,立刻就把從沈子墨進到園子到最後就醫,一波三折的故事情節和他此起彼伏的心路曆程,講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
淩雁月看著李懷台這副表現,給沈子墨使了一個眼色:這個小弟,收不收?
沈子墨打量著口若懸河的李懷台,麵露猶豫之色,於是看了眼王舒舟。
王舒舟也是個聰明人,見沈子墨看看李懷台,又再給他使眼色,差不多就明白了沈子墨的意思,然後他點了點頭。
“就是這樣,都怪我,要不是我心血來潮硬是要看那破樹,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李懷台終於沮喪地總結道。
“不怪你。”沈子墨道。
李懷台聞言,麵上的憂鬱之色更深了:“我知道沈公子你是個好人,你就別安慰我了,這樣讓我更自責。”
沈子墨笑了聲,“真不怪你,你也是中了別人的局了。”
“什麽?!”
於是沈子墨和他解釋了一遍事情的原委,也說了王舒舟提的那個交易。
李懷台愣愣地消化著這些信息,然後震驚地看向他的發小:“你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聰明了?”
王舒舟從小就愛讀書,對不熟的人的時候有點悶,是個不聲不響的性子。
剛剛他看出來太女對他的親近曖昧的時候,見另外兩人神色平靜,還以為隻有他發現了這麽不得了的事情呢。
卻原來他們兩個早就看透了!
他這悶葫蘆發小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一直。”王舒舟對著這個憨憨發小的時候可不會客氣。
李懷台噎了噎,而後也不客氣道:“那你想做什麽交易?”
“
我想要,”王舒舟勾了勾唇角,視線鎖定淩雁月,眸色深深,“六公主。”
“什麽?!”李懷台驚得折扇都掉到了地上,趕緊去看沈子墨的臉色。
他聲音不穩道:“哈,你……你在開什麽玩笑,六公主和沈公子情比金堅,可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他這發小就算再兩耳不聞窗外事,也不應該沒聽過這兩人的八卦韻事啊?再說了,王舒舟平時看著內斂沉靜的,怎麽原來這麽大膽奔放的?
誰知王舒舟聞言反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是想要六公主登上那個位置。”
李懷台這邊一口氣還沒鬆下去,又差點被後一句話給當場送走了。
“你你你你你你——!!!”
他顫抖地指了指好友,然後弓著腰悄摸摸地把房門打開了一條縫,觀察了一下外麵有沒有人在偷聽。
等確認安全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壓著嗓音道:“講這種話你小聲點啊!隔牆有耳知不知道?!”
原來他震驚的是這個。
難道不應該震驚他這個看起來一向是個循規蹈矩居家好男人的發小居然有這麽野的心思嗎?不鳴則已,一鳴就要上天!
對此,李小公子沾沾自喜,覺得這多虧了他平時對好友的耳濡目染,才讓好友發生了改變。
誰說男人就不能有野心了?不過……
“你怎麽突然起了這種心思?朝堂中的水有多深,你又不是不了解。”李懷台皺著眉對好友道。
王舒舟在房間裏找了把椅子坐下,半眯著眼睛似在回憶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記得你投資了個茶樓。”
李懷台點了點頭。
“但是你是瞞著母親,偷偷地拿你的嫁妝投資的。還說以後如果你母親逼你嫁人,你就和家裏斷絕關係。”
李懷台咳了咳:“拿我自己的嫁妝怎麽能算偷偷呢?”
“茶樓開張那天,你高興極了,我看到你意氣風發的樣子,覺得很羨慕。”
“但我又想,憑什麽呢?憑什麽我們男子就一定要被女子看不起,憑什麽男人就隻能讀男德夫訓,年輕的時候乖乖在家等著被安排親事,年紀一到就嫁人相夫教子,明明我們都是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憑什麽我們想要什麽不能夠自己決定呢?”
“就因為我們是男子,所以活該被欺負被看不起嗎?”
“就算想要自己決定能和自己過下輩子的人是誰,也要挖空心思小心翼翼,還要冒著和家人決裂的風險。”
“憑什麽呢?”
王舒舟是這個時代典型的被壓迫男子的形象。
大家族的規矩本來的封建繁瑣,在加上他的母親又是那
樣一個極度推崇女權蔑視男性的人,所以王舒舟一直都是在一個被壓迫的環境中長大的。
如果周圍的環境一直如此,他可能還不會察覺到自己被社會無聲地剝奪了多少基本的權力。
但是涼州商人的強勢崛起打破了這一切,淩雁月和沈子墨帶來的新的思想新的觀念。
原來,男子還可以擁有這樣的生活。
他們可以自由地去任何想要去的地方,可以擁有自己的事業,可以和自己的妻子平等地相處而不用擔心失寵去去去討好,原來男人,也可以是感情裏主動的哪一方,也可以靠他們的雙手去撐起一個家。
他本可以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如果沒有見識過自由的美好的話。
“如果是你們的話,應該可以改變吧?”王舒舟的視線落到他們交握的手上,輕聲道。
淩雁月注意到王舒舟的視線,把沈子墨的手握得更緊了一點,抬起來晃了晃,露出一個自信而篤定的笑容:“那當然。”
“那我會與你們一起奮戰,”王舒舟道,“不是為了你們,而是為我自己,為自由。”
李懷台怔怔地看著好友臉上的光彩,反應過來之後忙喊道:“還有我還有我!”
為平等,為自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