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辭歲宴(2)
雖是臨近年節了,不過太子卻根本不得閑,忙得很,這兩日又出了燕京城,過去燕京城郊外的軍營辦事,以至於這幾日顧錦沅都是獨守空房。
不得不說,以前一直一個人還不覺得,如今夜夜有個男人那麽抱著自己,乍恢複成一個人還有些不習慣。
好在顧錦沅忙得很,忙起來也就不會去想這些了。
這一日,顧錦沅先在皇後處用膳,和福雲公主說了一會子話,福雲公主也到了出嫁的年紀,如今皇後正為她尋覓著親事,其中自然是和顧錦沅商量起來。
福雲公主聽她們說這個,抿著唇說:“我才不管,總是要合我心意才行!”
顧錦沅聽得這話,便笑著問:“哪個合了你的心意?”
福雲公主麵上有些羞紅,眨眨眼,不說了。
顧錦沅見此,便懂了,她定然是有了心儀的人,隻是還沒有說定,怕是一時不好說而已,當下也就不問了。
恰好這個時候幾個尚宮過來回話,回稟了今年宮裏頭賞衣的事,顧錦沅也就陪著皇後一起看了看。
等到這些看完了,又說了一會子話,已經是不早了,顧錦沅便和福雲公主離開,要各自回宮。
出來後,福雲公主卻是根本不想坐輦車,反而拉著顧錦沅一起走路,說是要散步消食。
顧錦沅想著若是太子在家,必然會催她,她是不敢耽誤,但是現在太子並不在家,反正回去也沒事,就陪著福雲公主走路。
福雲公主顯然是有些心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顧錦沅說話,偶爾間還左右看看。
這讓顧錦沅疑惑了,她看什麽?
走了好一會,眼看著福雲公主的寢宮到了,她顯然是有些失望,和顧錦沅告別了,徑自回去。
顧錦沅心裏生了疑惑,想著這小姑娘家的心事可真是難以琢磨,大晚上的,她到底再看什麽?
正這麽想著,就見前麵一行人行來,分明是宮中侍衛,最前麵那個,穿禦林裝,配長劍,走起來好生英姿颯爽。
顧錦沅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是盧柏明。
乍遇到盧柏明,她倒是有些意外,隨即便想到了,今日必是盧柏明當值了。
盧柏明自然也看到了她,當即上前,恭敬地跪拜了。
顧錦沅忙抬手,示意他起來:“表哥不必這麽多禮。”
盧柏明卻根本連抬頭都沒有,拱手低頭道:“謝娘娘。”
其實說起來也沒有多久不見,但如今這深夜裏皇宮遇到,倒是有些突然,才多久,兩個人身份好像已經截然不同。
不過顧錦沅到底是感念他的,感謝當初在西山幫了自己,更感念他費了心思幫自己查出來胡二這個真凶。
是以在這夜晚裏見了,冷冷清清地受他一拜,顧錦沅都覺得過意不去。
當下她笑著道:“表哥今晚當值?”
盧柏明眼觀鼻鼻觀心,恭敬地道:“是。”
顧錦沅聽聞,吩咐身邊的宮娥:“冬夜寒涼,盧大人值夜辛苦了,讓禦廚房送些湯點來給盧大人享用。”
旁邊宮娥自然連聲道:“是。”
盧柏明低著頭,微微抿唇,沉默了下,才道:“謝娘娘。”
顧錦沅道:“過兩日便要做供神的餅餌了,到時候請了府中三位夫人過來,倒是要勞煩她們幾位了。”
提起這個,盧柏明自然是感激,他忙道:“謝娘娘賞識和提拔。”
顧錦沅頷首,又隨意寒暄了幾句,這才離開,恰好前麵是一處台階,她便提著裙擺走上那台階。
而就在她上台階的時候,這邊盧柏明才緩慢地抬起頭,不著痕跡地看向不遠處顧錦沅離開的方向。
其實也沒有多久,不過兩個月的功夫,她已經嫁為人婦,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清冷的夜色下,她正準備拾階而上,微微那麽一彎腰間,華貴繡錦的太子妃鳳袍都遮不住下麵纖弱嫵媚的身段。
盧柏明站在那裏,兀自默了許久,才打起精神來繼續巡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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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錦沅離開後,想著這盧家,還有寧國公府。
人走到哪個位置就想哪個位置的事。
曾經她在心裏把自己當成一個孤女,便是到了寧國公府,也未必把寧國府當成自己的家,甚至沒想到自己會永遠住在這燕京城,是以她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性子,從來沒想著好生經營。
但是如今陰差陽錯,和太子在一起了,就這麽嫁給了太子。
既然選擇了這個位置,既然成為了太子妃,那就開始從太子妃的位置來想這些事。
寧國公府是她的母族,顧瑜政那裏,必然是幫她的,盧家和顧瑜政是站在一起的,會幫她,但也是她要拉攏的人。
而盧柏明,是盧家下一代最年輕也最有潛力的後生,偏生他曾經和太子有些間隙,所以她還是要幫太子收一下盧柏明的心,萬萬不能出了差池。
這麽想著間,她一抬頭間,卻見前麵站著一人。
此時,明月清朗如水,映照在這鳳閣龍樓間,為這靜謐的一方天地灑了滿地的銀輝。寒風清冽,吹過廊簷下新掛上的年燈,宮燈映月,平添了不知道多少光輝,悉悉索索,浮光掠影一般映著這巍峨宮闕,這翹往天幕的鬥拱。
那個男人穿著一身灑脫隨意的銀白錦袍,自交領而下的流雲伏龍刺繡華美精致,襯得那容顏清冷如水,也襯得那這拂過衣袖的風都多了幾分清貴。
他就是這麽一個人,無論何時何地,但凡他在,仿佛天地都為之失卻了顏色。
“什麽時候回來的?”顧錦沅抿著唇,眸中便浮上了笑意。
其實一個人的話,並不太想回去,東宮那麽大,除了染絲,一個個都畢恭畢敬的,說話都不敢抬頭的。
她一個人住在那裏有什麽意思?
所以便多賴在皇後這裏,所以連輦車都懶得坐,就是想慢慢走。
不曾想,耽擱到這個時候,竟然在這宮牆下看到了他。
看著那風拂起他的衣擺,顧錦沅甚至覺得,他是踏著月的清輝而下,就那麽從天而降來到她身邊。
他卻定定地看著她,看了好一會,才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彼此的指尖間都透著寒涼,不過在十指糾纏間,暖意仿佛自指縫中開始縈繞,彌漫出絲絲暖意,那暖意又猶如細流一般無聲地流淌往全身,更有一股清冽的馨香籠罩過來。
他握著她的手,低聲道:“這麽晚了還不回去?”
顧錦沅眨眼,笑:“最近忙,在皇後處耽擱了。”
太子:“是嗎?我不在家時,你日日都是這麽晚回來?”
顧錦沅挑眉,笑看著他,卻發現他抿著的唇透著幾分不悅,明顯是覺得自己回來的遲了。
她到底是想他,又看著他那樣子好玩,便哄著他道:“反正你又不在家,我早回來晚回來也沒什麽。你不出門了,我自然回來早了。”
他聽得這個,原本麵上的清冷便淡了幾分。
他低首,在那月輝和燈影中看她,看她精致含笑的眉眼,這讓他想起來自己一路快馬奔馳趕回燕京城的路上,路過那護城河的時候,看到護城河裏的水。
燈火闌珊落在護城河中,便化作了滿河的星子,璀璨奪目。
“那我以後少出門。”他低聲這麽道。
顧錦沅心裏一動,咬唇看他:“少說這種話,你的出息呢。”
太子卻是淡聲道:“我的出息早被你磨沒了。”
這話聽得顧錦沅麵上微紅:“自己不長誌氣,可不要隨便怪到女人頭上!”
太子聽此言,低首,看她:“我也沒說你是紅顏禍水。”
顧錦沅笑:“你反正是那個意思!”
太子不再說話了,抬起臂膀來,微微攏住她纖弱的身子:“為什麽走回來,怎麽不坐輦車?”
顧錦沅掃了一眼身邊的宮娥和太監,都低下頭了,就連染絲也仿佛木樁子一樣立在旁邊。
她想著,當太子妃第一要習慣的是,身邊總是擁簇著許多人,那些人可以適時地仿佛不存在一樣,而自己也要習慣她們的存在。
她便說起陪著福雲公主走過來的事。
太子聽了,便沒說什麽,攏著她往回走。
顧錦沅卻禁不住問起來:“這次出去,可還順利?”
太子:“還好。”
顧錦沅便不再問了,他知道他的身份擺在那裏,隨便一個小事可能都是關乎朝堂大事的,她作為太子妃,許多事並不適合知道。
於是她又換了個話題,問起來:“你什麽時候回家的,怎麽過來這裏?這是打算去哪兒?”
太子卻別了她一眼:“等你半響了,也沐浴過了,隻是久久不見你回來”
顧錦沅聽著他這麽說,頓時明白了,不由得想象了下。
他眼巴巴地回家,結果發現她不在,以為她會很快回去,便洗好了躺榻上等著自己,結果左等等,右等等,就是等不來,最後隻好來找自己了。
太子卻低哼一聲,突然道:“說,你剛才路上遇到了誰?”
顧錦沅頓時驚訝地睜大眼睛。
啊,他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