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日踏青
一個忙於政務,可以十幾天不回家的人,一個連他家裏老母親的壽辰都不知道的人,你指望他能去關照一個多年不見的女兒需要什麽?
胡芷雲眯起了眼睛,她忽然開始懷疑了。
懷疑顧瑜政到底在想什麽,他真得完全不在乎那個女人生的女兒嗎,還是他在裝?
一種她從未想過的可能性浮現在她的腦中,這種想法讓她的心口仿佛被針尖刺中了一樣,並不是無法忍受,但也足夠不舒服了。
十幾年了,她在寧國公府操持中饋,辛辛苦苦,她隻盼著守著那個男人,盼著那個男人有一天能回頭看到她,結果呢,他也許心裏一直惦記著那個女人?
胡芷雲一下子心亂如麻。
顧蘭馥卻是眼圈都紅了,不,她當然不信的。
父親那個人,他眼裏根本沒有任何人,他根本就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她和哥哥弟弟早就應該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顧蘭馥想起來那天,她帶著顧錦沅過去父親那裏,父親根本連正眼看她都懶得,不是嗎?
顧蘭馥心裏稍定,淡聲說:“想必姐姐提起,父親順口說一句罷了。”
所以你也不用給自己臉上貼金,不用在意。
顧錦沅聽了這話,笑了:“是,其實這王先生的字,也是父親順手帶來的,反正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就隨意掛一掛,過兩日不想要,扔了就是。”
顧蘭馥:“……”
這人可真是得了便宜又賣乖?看看她這樣子,有一點國公府大家閨秀的樣子嗎?
顧蘭馥盯著顧錦沅,她開始懷疑,上輩子的那個二皇子,肯定是被她騙了!
她甚至覺得,她應該想辦法,在所有的人麵前揭露顧錦沅這不上台麵的樣子,讓她成為燕京城的一個笑柄!到時候,就算她再美,誰會喜歡她,父親還會送她什麽字畫嗎?
而胡芷雲深吸口氣,她突然認為,自己不應該在這裏和一個顧錦沅計較。
至於剛才腦中想的那種可能性,她當然更不會相信。
她是不會忘記,十幾年前的那一晚,喝醉了酒的顧瑜政,把她錯當成了陸青岫,是如何咬牙切齒,那是殺紅了眼睛的恨。
如果說這種恨背後,還殘留著惦念,她是怎麽也不信的。
所以就在顧蘭馥用鄙薄的目光看著顧錦沅,胡芷雲卻平靜了下來,她冷靜地望著顧錦沅,淡聲道:“錦沅,你我過去十幾年從未見過,不過你既然來到了這國公府裏,我還是謹守著一個當家主母的職責,該告訴你的,我會告訴你,該照料你的,我也會照料你。”
顧錦沅聽到這話,卻是有些欣賞胡芷雲了,不得不說,她能當上顧瑜政的夫人,還是很有些手段的,隻憑這幾句,就夠看了。
她收斂了笑意:“那夫人如今過來,想必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和我說吧?”
胡芷雲挑眉,心道這丫頭實在是機敏,當下也不瞞著:“睿遠侯夫人家的姑娘下了帖子,請你和蘭馥過去她們別苑中做客。”
顧錦沅聽了,不言語,她等著後麵的話。
胡芷雲隻好繼續道:“睿遠侯府中的大公子是二皇子的伴讀,到時候,若是遇到什麽貴客,姑娘可是要仔細著些。”
胡芷雲這話一出,顧錦沅卻是有些疑惑了。
從胡芷雲的話裏,看來自己猜得沒錯,她就是想讓自己和那位二皇子湊成一起,也好讓顧蘭馥騰出來,去嫁給太子。
可是,顧蘭馥卻好像不是這樣的。
她挑眉,不經意地掃向顧蘭馥,卻見顧蘭馥微微咬唇,眸中隱約閃過一絲無奈。
顧錦沅想著之前的種種,恍然意識到了。
這母女兩個,心思竟然還不往一處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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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錦沅覺得這事就有意思了。
當娘的盼著自己去頂替了顧蘭馥的婚事,以把顧蘭馥騰出來,去高攀太子,但是顯然顧蘭馥是巴著太子不放,唯恐自己去搶。
顧錦沅覺得,也許她們母女可以先大戰三百回合,然後再來找她較量。
這麽想著的時候,她微微掀起馬車的簾子,望向了窗外。
睿遠侯府的別苑是在燕京城南十幾裏之處,一路上過去,卻見柳條透出新綠,花苞也綻出嫩紅,一時草長鶯飛,清新怡人,倒是讓人心情大好。
而就在她的馬車之後不遠處,就是顧蘭馥的馬車了。
胡芷雲的心思,她能猜明白,胡芷雲抱著什麽打算,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這顧蘭馥,她到底在想什麽?
論起心機,她比起她娘差了十萬八千裏,但是偏偏,她昔日一些所作所為,又讓顧錦沅後背生寒。
這人到底是什麽神通,竟仿佛能未卜先知似的?
正這麽胡思亂想著,突然間,一陣馬蹄聲響起來,噠噠噠地踩踏在這燕京城外的官道上。
顧錦沅聽得這聲,知道有過往客人,便想著也遵守一下這燕京城貴女的規矩,便要放下繡簾,可就在繡簾落下,就在她的視線即將收回的時候,一人一騎自她車窗而過。
也是那馬車過去了好一會,她才意識到,馬上的那人,她認識。
他穿什麽顏色衣服,他戴了什麽樣式的頭冠,他騎著什麽顏色的馬,顧錦沅統統不曾注意到,但是她就是認出來了,那個人,是太子殿下。
顧錦沅微微抿唇,這個太子是要做什麽去,怎麽哪兒都有他?
騎著馬,他是要出城?既然出城,那就走得再遠一些吧!
畢竟,堂堂太子,沒事如果也去人家譚家的別苑和姑娘家鬼混,是很不像話的。
一撩簾子看到這麽一位,顧錦沅覺得太晦氣,原本用在顧蘭馥身上的心思和興致頓時蕩然無存,顧錦沅突然什麽都不想去想了,她閉上眼睛假寐。
到了睿遠侯府別苑附近時,已經有睿遠侯府的家人來接了,及到了那別苑,譚絲悅更是出來別苑門口親自迎接,一見到顧錦沅下馬車,她自是高興得很,迎著顧錦沅進門。
而對於顧蘭馥,她雖然麵上也是禮貌,禮節周全,不過可以看得出,就有些涼淡了。
顧錦沅看這情景,頓時明白了,譚絲悅這是要請自己,卻不要隻請自己,才捎帶了顧蘭馥的。
想到此間,她眸中含笑,掃了一眼顧蘭馥。
顧蘭馥當然也明白,譚絲悅和自己一直也不是太對付,她當然不會邀請自己。
不過她必須來這裏。
因為譚絲悅哥哥是二皇子的伴讀,在她夢中的那個記憶裏,譚絲悅和顧錦沅要好,顧錦沅自然有機會多接觸到二皇子。雖然二皇子和顧錦沅的好事有自己和母親的推波助瀾,但想必和譚絲悅這裏也有些關係。
所以她必須阻止這件事,必須不能讓二皇子接觸到顧錦沅。
二皇子那心性,其實善良正直得很,隻要他和顧錦沅不深交,再怎麽樣,皇上當年的許婚,他是萬萬不會違逆的。
正這麽想著,她就看到顧錦沅唇角微微上彎,竟然在笑。
那種笑,仿佛看透自己的心思一般,又仿佛在嘲弄自己,反正是不懷好意。
一個那麽美的人,笑起來怎麽可以這麽壞?
顧蘭馥忽然有一種衝動,想伸手給她一巴掌,把顧錦沅的笑打掉。
顧錦沅卻在這個時候,突然低聲道:“蘭馥,你若是實在氣惱,想打就打,我也不會說什麽的……”
顧蘭馥莫名,下意識脫口而出:“嗬嗬,我倒是想打你,可我——”
這句話還沒說完,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就在顧錦沅的身後,赫然走來一行人,走在前麵的,一個是譚絲悅的哥哥譚裴風,另一個赫然正是二皇子。
顧錦沅剛剛的聲音,雖然低軟,但音量卻剛剛好,能讓過來的那幾位聽到。
想到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話,顧蘭馥臉色微變,忙道:“這是誤會了,我意思是說,我當然不會想打你,我怎麽可能——”
她覺得太莫名其妙了,她隻是不小心說了真心話而已,然而她並沒有要打她的意思啊,她能打嗎?她是那種粗野的人嗎?
然而,看起來一切已經不能解釋了。
說不清了。
二皇子已經幾步上前,譚裴風緊隨其後,兩個人看看顧蘭馥,再看看顧錦沅。
卻見顧錦沅安靜地垂著眼,立在那裏,有冰魄雪姿之貌,有弱柳扶風之態,但是這般脫俗的女子,此時眉目間卻泛起一絲淡淡的無奈。
兩個人眼中都有了憐惜之意。
顧蘭馥:“二皇子,我……”
二皇子收回望向顧錦沅的目光,眼神輕淡地掃向自己的未婚妻顧蘭馥,那眸中頗有譴責之意。
顧蘭馥的心涼了。
她的二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