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彩棚墜落
誰知道顧蘭馥剛邁步要走,就聽見顧錦沅道:“妹妹,你慢些走。”
顧蘭馥心中不耐:“姐姐還有什麽事?”
顧錦沅笑指著一旁:“妹妹你看,這裏有些果茶,我替妹妹來倒一盞潤潤口,不然妹妹給我們講了這半日,連個酬勞都沒有,豈不是顯得我不講道理?”
酬勞?
顧蘭馥聽了,滿心的不高興,若她不提酬勞這兩個字也就罷了,她提這個,這是什麽意思,還真把自己當成給人講解的伶人了?
可是顧錦沅此時還是笑著,笑得誠懇柔和:“姐姐,你用些果茶吧,我聽著你剛才嗓子都有些啞了。”
說著間這果茶已經遞過來了。
顧蘭馥其實心裏著急,她生怕這彩棚提前坍塌了,到時候自己豈不是也要跟著倒黴?但是如今顧錦沅攔住她,她又不好強行要走,不然顧錦沅起了疑心怎麽辦,無奈之下,隻好耐住性子,接過來那果茶飲下。
她心裏急,自然是文雅不得。
顧錦沅從旁慢聲細語地勸:“妹妹喝茶時不可貪多,仔細別人看了笑話。”
顧蘭馥:“……”
她咬牙,好吧,慢下來。
這麽一口口喝著,心裏卻是猶如敲鼓一般,手心都要冒汗了,這彩棚萬萬不能這個時候坍塌,萬萬不能,必須等她走了再塌!
顧錦沅好整以暇地看著顧蘭馥,她自然是注意到了,顧蘭馥跑過來的時候就鬼鬼祟祟的心懷鬼胎,剛才給自己講什麽典故更是心不在焉,時不時往那彩棚上看。
彩棚上有什麽呢,顧錦沅不懂。
不過當看到旁邊的水時,她心中疑竇頓生,該不會這裏有什麽危險吧?
後來顧蘭馥那迫不及待想離開卻又必須忍住的樣子,更是讓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顧錦沅就這麽好笑地看著她,看著她急躁躁的樣子,看著她在那裏故作淡定的樣子,心裏不免歎息。
她那親爹顧瑜政和胡芷雲,到底怎麽養的這女兒,心性也太不淡定了。
但凡她再稍微能掩飾一些,也不至於被自己看出端倪來。
顧蘭馥總算喝完了那盞果茶,她終於可以離開了。
當她踏出那處彩棚的時候,心都是在顫,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聽到轟隆的一聲,彩棚坍塌到水裏,自己也跟著倒黴。
好在,並沒有。
當踏出彩棚的那一刻,她原本盼著彩棚不要坍塌的心頓時變成了盼著彩棚坍塌,她希望彩棚趕緊坍塌,把顧錦沅跌到水裏。
她回眸,看著顧錦沅站在那裏,她今日穿著一身挑絲廣袖縞絹絲衣,這樣的衣服,穿在身上自然襯得人比花嬌,可若是落在水裏,那衣服濕透了貼在身上,就難看了。
說不得名節盡毀。
顧蘭馥咬唇,眯起眸子來,她瞪著顧錦沅狼狽的那一刻。
不知道出了這麽一個大醜,以後她還有臉出門嗎?
隻要她跌下去,自己必是要跑過去,喊著姐姐,哭著說姐姐這可怎麽辦呢,到時候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是她顧錦沅,萬萬不能給她留一點情麵。
顧蘭馥這如意算盤打得緊,越想越覺得這場麵太美,一時又忍不住看看那邊,怎麽還不坍塌呢?也該到時候了吧,她明明記得,就是在鳴炮響起時,這彩棚坍塌了的。
顧錦沅此時也在看這彩棚,譚絲悅更是納悶了:“你這妹妹怪怪的啊!”
顧錦沅細看過後,也是有些奇怪,這彩棚看上去頗為結實,並不像是要出事的樣子,那麽剛才,顧蘭馥那副仿佛這裏有鬼的樣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她也沒提這事,隻是道:“我們也看了一會了,還是回去吧,等下壽宴好像要開始了。”
譚絲悅卻是意猶未盡:“等下是鳴炮賀壽,鳴炮賀壽過後,待一會才會開壽宴呢,而且這壽宴啊……嘖嘖嘖,反正咱不著急過去,慢慢等就行了。”
顧錦沅看她那樣,好奇:“壽宴怎麽了?”
譚絲悅歎:“你看咱在這裏,還有些果子可以吃,還有茶水可以喝,不至於渴了餓了,可是過去壽宴,你猜去年萬壽宴,我都吃了什麽?”
顧錦沅越發納悶了:“難道還曾餓著你不成?”
譚絲悅想起來就搖頭連連:“這宮中的壽宴,那自然是排場大陣勢大,每咱們跟前到時候都有水果雕花啊或者油餅棗塔壘成的稀奇玩意兒,看著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可那是看盤,不許你吃,隻能看著。我去年,餓得頭昏眼花的,等著上菜,結果第一輪是祝酒,絲竹來了,第二輪還是祝酒,伶人上來了,第三輪祝酒完了,總算這飯菜來了,你猜卻是什麽?”
顧錦沅看她那樣子,忍不住笑:“是什麽?”
譚絲悅:“吃食三五種吧,有湯羹,水飯,還有一點水晶包和燒麥,對了,可能還有肉餅,配上一點什錦鹹菜!”
顧錦沅雖然心裏早有了準備,知道必然不好,但萬萬沒想到,竟簡陋至此。
她略一沉吟,頓時明白,不要越發笑起來。
此次宮中前來祝壽的,文武百官皇親國戚誥命夫人以及家眷,怕是上千人,這麽多人,自然不能為每個人準備太過繁瑣的饌品,而宮宴之上,吃一會就要起身謝恩祝壽禮節一番,吃的也就不能太過繁瑣,更不能湯湯水水,要講究利索幹淨,還要講究吃香優雅,那就隻能吃這些簡食了。
兩個人說笑間,那鳴炮已經過去了,譚絲悅便要拉著顧錦沅去那邊看水上兒郎們玩水秋千,顧錦沅本是要去的,不過這麽一轉首,就看到了不遠處被眾人擁簇著的太子。
太子換下了之前的那身暗紋紫袍,改穿了朝服,那朝服華麗隆重,他穿起來卻別有一番從容不怕的氣定神閑。
正看著,太子恰好也轉首,往她這邊看來。
顧錦沅連忙挪開視線,可來不及了,又被他逮一個正著。
她麵上微紅,假意做仰臉,看遠處的彩旗。
他卻著實打量了她一番後,才去看別處。
顧錦沅心中懊惱,覺得這事可笑至極,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她想了想,咬唇,拉著譚絲悅道:“我想起來了,剛才那邊的桃花開得真好,我們過去看看吧。”
不由分說,拽著譚絲悅就跑了。
譚絲悅其實還想看這邊水秋千,戀戀不舍地回頭,不過還是道:“好吧……”
就在顧錦沅和譚絲悅離開那彩棚的時候,顧蘭馥的心徹底涼了下來。
她無法理解,到底怎麽了?
明明當鳴炮之時,這個彩棚應該坍塌的,怎麽竟然沒有?
顧錦沅竟然逃過這一劫了?
那剛才自己費著口舌引著她們過去,還在那裏如同宮人一樣給她們講解典故,這算是什麽?白受罪了?
顧蘭馥深吸口氣,她心裏有點亂。
在那個夢裏,她過了長長的一輩子,夢裏的每一個細節都那麽逼真,甚至哪一天有什麽事發生她有些都記得,這肯定不是普通的夢,她知道,那就是自己的上一輩子,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她對此深信不疑,並且確定,這個彩棚應該坍塌才對。
可是如果不坍塌呢?
這是不是說明,那個夢裏的一切,並不一定和現實中一樣?
顧蘭馥心一陣收縮,如果夢和現實真得不一樣,那她所有的計劃是不是都要改了?
這種猜測讓她慌亂,她忍不住走過去,去看這彩棚,到底是不是她記憶中那個?
如果是她記錯了也就罷了,如果沒記錯,那意味著什麽?
顧蘭馥仔細地看著這彩棚,沒錯啊,就應該是這一個,她還記得這彩花,當時彩棚坍塌了,彩花飄在水裏,黏在一個落水的貴女臉上,別提多狼狽了。
她當時還在心裏暗笑來著。
正這麽想著,突然間,隻聽得轟隆的一聲,顧蘭馥腳底下不穩,她猛地意識到了什麽,待要跑,卻是來不及了。
“啊——”
伴隨著一群人的尖叫,這彩棚坍塌了。
“彩棚塌了,快來人!”
有人這麽喊著,不少人都往這邊湧來,其它彩棚的男女嚇得趕緊跑出去,一時場麵亂糟糟的,又有禦林侍衛上前,穩住大家夥,命令大家都過去旁邊一處。
顧蘭馥掉進水裏後,先是咕咚喝了幾口湖水,嗆得要命,之後死命地扒住一根浮木才算沒落下去,哭著喊道:“救命,救命,快救人哪!”
可是掉進去的人頗有幾個,一時哪有人來救呢。
如今才是春日,天沒暖和起來,落了水後真是渾身冰冷,她忍不住打著冷顫哆嗦起來,手險些抓不住那浮木。
偏偏這個時候,還有一些彩花什麽的散開來,連同頭發貼在她臉上。
她狼狽地抹了一把臉,眼淚都在往下落。
突然間,她想到了什麽。
上輩子,那個她已經忘記了不知誰家貴女,不就是這樣哭著用手抹去了黏在臉上的彩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