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抵達長安
夜,長安城的各個大門已經緊閉,大量的士兵在城頭之上巡邏。
比起東西兩側的城門,南北兩側城頭上的守軍明顯多了不少。
不僅是南北處在交通要道的緣故,更是因為大漢南北二軍駐紮在長安城的正南正北。
有了周勃誅殺諸呂的經驗之後,大漢皇帝就格外小心南北二軍的動靜,生怕有人再次登高一呼,導致兩大軍隊衝擊長安城。
大約在亥時,長安城北方靠近洛城的位置忽然傳來了如同打雷一般的聲音。
“轟!轟!轟!轟!”
“轟!轟!轟!”
地麵瘋狂地顫抖,就連城頭也有些許顛簸的感覺。
地龍翻身?
不像!
公孫賀急忙趴在洛城城頭,眺望遠處。
望著在夜間泛起的茫茫塵埃,他臉色微微一變。
作為參加了馬邑之圍的將軍,他深知這種現象意味著什麽。這麽多塵埃,來的人數絕對不少於一千人。
於是,他瞬間尖叫一聲,“擊鼓,鳴鑼,所有守軍即刻登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頓時,鼓響鑼鳴的聲音把夜幕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撕開了一個口子。
“咚!”
城門被用大量的木頭支撐住,加固到了極點。
“沙拉!”所有的門栓都卡在了凹槽中,數十個士兵在門後用身體死死地撐著門。
伴隨著一連串淩亂的腳步聲,
“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
大量的武器從倉庫中拿出,運上城頭。
守軍五人一隊,每隊都有一人舉著火把。“呼呼呼呼!”
霎時,城頭燈火通明,將長安城附近三百多米照亮。
十幾個床弩開弦,“嗡隆”
“哢!”數米長的弩箭被放在了機括中。
“嗡!嗡!嗡!”三百多名弓箭手到位,兩米一人,拈弓搭箭,在城頭站立。
滾石、木頭……等守城工具被搬了出來,堆在城頭,等待使用。
公孫賀腰別鐵劍,眯著眼睛盯著遠方的沙塵,對著遠處,用丹田之氣,大喝一聲:“來者何人?速速停下!爾等意圖造反不成?”
一騎當先的韓安國漸漸地放緩騎馬速度,感覺城頭之上的聲音比較熟悉。
他對著洛城門上方喊了一聲:“吾乃韓安國!請將軍速開城門!毋要壞了陛下的大事!”
“中尉卿?”公孫賀眉頭緊鎖,隨即趕緊趴在城牆上,向下望去,“中尉卿,吾乃公孫賀,汝可否走近,讓吾仔細辨認一下?”
韓安國高聲一喝:“原來是輕車將軍!將軍稍等,吾這就過去!”
用力一夾胯下之馬,獨自加速向前。
“嘎達!嘎達!”
幾個呼吸之後,韓安國從黑暗中走到火光照耀的城牆邊。
“輕車將軍,吾來也!”
公孫賀揉了揉眼睛,望著下方騎馬之人。
身著大漢將領標準的紅色甲胄,樣貌蒼老,臉上被大量的皺紋雕琢,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公孫賀拱手行禮,對下方喊著:“原來真是韓公。不知道韓公帶著那一群軍隊靠近長安城所為何事?”
韓安國看了看身後的沈陽、武城兩縣的守軍,笑著說道:“輕車將軍定是誤會了。吾受陛下之命,前往捉拿假傳旨意之人,無奈,半路竄出亂臣賊子,企圖殺抗命之人於路途之中。另,吾收到消息,南方諸侯國已經派出死士,企圖暗殺白明哲於長安之外!”
“擔心出現問題,壞陛下大事,吾在到達沈陽以後,特意讓沈陽縣尉、武城縣尉各準備了八百步兵,護送吾等歸來。吾後方之步兵,皆二城守軍耳!”
公孫賀瞅了瞅不遠處的步兵,又仔細地瞧了瞧其中的甲士。
“既然中尉卿已經歸來,那麽請讓守軍立刻返回吧。在不遠處堵著長安城門,違背禮製,成何體統?若陛下知曉汝帶兵衝撞洛城門,非要免除汝中尉的官職,押入廷尉不可。”
雖然韓安國是中尉卿,總管京師的治安。
但帶領一千六百多名士兵來到長安洛城門,哪怕是中尉卿也沒有這個權力。
自從平定諸呂之後,劉家就格外注重京師附近的治安問題。
想要在長安附近大規模的調動兵馬,除非得到劉徹的命令,否則和謀反沒有區別。
韓安國點點頭,拱手道:“輕車將軍所言有理,吾這就驅散二城守軍。”
隨即,他將胯下之馬調轉方向,給後方的軍隊一個手勢!
遠處的田風聚精會神地盯著韓安國的動作。
看到揮手之後,頓時心領神會,對周圍吩咐一聲:“所有守軍立刻返回各自縣城!中尉甲士將罪犯白明哲押送過來!”
“諾!”
立刻,一千六百步兵當即點頭,原路返回。
而白明哲乘坐的馬車立刻被中尉甲士包圍。
田風清點了一下甲士人數,確保沒有缺失之後,大喝一聲:“出發,靠近長安城!”
“諾!”
“駕!”
“駕!駕!”
“嘎吱,嘎吱,嘎吱。”
馬車車軲轆轉動,向洛城門靠近。
城牆一下,韓安國對城頭再一次拱手,道:“輕車將軍,現在是否可以打開城門了?汝擺著這麽一堆床弩,太過滲人了。又不是出擊匈奴,為什麽抬這麽多床弩出來?”
哪怕是出擊匈奴,也不至於弄出數十架床弩。
床弩這種東西,完全是幾萬軍隊攻城戰時才能用到得到家夥吧?
射程千步,威力驚人。
一根弩箭,一串士兵。
十根弩箭,若用對時機,幾乎可以讓戰場上出現一塊真空的區域。
確定那一千多人的步兵都離開了之後,公孫賀這才對著樓梯口揮揮手,讓親衛給下方堵著城門的士兵一個信號,示意他們開門。
隨即又笑哈哈對韓安國說道:“中尉卿,吾這不是覺得有軍功來了嘛。如果是妄圖造反之人,用床弩可以避免他們逃跑。汝也知曉,最近這段時間吾駐紮於長安,軍功不好得,所以剛才難免有點小激動。再說了,床弩在府庫之中放了那麽久,拿出來曬曬月亮豈不美哉?”
公孫賀意味深長的瞥了韓安國一眼,接著說道:“況且,這還是汝親自去捉拿罪犯之後,吾奉陛下之命,代替中尉在此駐守。若汝在吾這個位置,恐怕更加激動,恨不得把府庫搬空之後,再去武庫拿裝備抵禦亂臣賊子吧。”
韓安國無語地望著公孫賀,道:“輕車將軍何必心急。汝好歹還有機會上戰場抵禦匈奴,吾在京師整日公務繁忙,唯恐治安出現問題,都不敢請求陛下派吾出征。想要軍功,去匈奴之處隨便拿不就行了。何必把心思放在可能性最小的叛亂上,徒增憂愁?”
“漬漬漬,匈奴如果那麽容易對付,吾大漢也不至於開國近七十年才對其宣戰嘍。”公孫賀攤了攤手,頗為無奈。
“君為何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韓安國仰著頭,與公孫賀對視,朗聲道:“吾大漢已今時不同往日,自馬邑之後,大漢與匈奴正式開戰,匈奴遲早要被驅逐出漠北大地!再者,陛下有意培養仲卿,當初他在未央宮當值的時候,吾就覺得他有領兵之能。若是出擊匈奴,必定會有所收獲。”
公孫賀大笑幾聲。
衛青是他的小舅子。
聽到別人誇讚小舅子,他也是由衷的高興。
“哈哈哈,仲卿身上的確有良將的影子,帶兵打仗,吾恐不能及。陛下識人這方麵,吾等做臣子的當真望塵莫及矣!不過,仲卿尚且年輕,帶兵作戰比不上中尉卿這等經驗豐富的老將,若是真的出擊匈奴,還要仰望韓公。”
“輕車將軍太過謙虛了。”韓安國笑著搖搖頭,“吾有預感,匈奴在吾輩人的手中,會被徹底平定!”
公孫賀哈哈一笑,“那就借中尉卿吉言啦!真的平定了,吾就在長安之外找一塊地,過悠閑舒適的日子。”
望著緩緩打開的城門,韓安國拱手拜別,道:“好了,吾不與君暢談了,陛下還等著吾前去複命呢。有機會,吾在家設宴,請將軍喝酒!”
公孫賀也拱手還禮,道:“好!那麽吾就在家中,靜候君之邀請了!”
“嗯,輕車將軍,後會有期!”
韓安國大手一揮,“加速前進,將犯人送往廷尉!”
“諾!”
後方幾十名甲士齊聲一喝,幾乎同時猛地揮鞭,抽打馬匹,加速前進。
城頭之上,公孫賀看著疾馳離開的中尉甲士,忍不住點點頭,不由得讚歎道:“訓練有素,進退有序,不愧是甲士,的確比普通士卒強悍!也難怪士卒眾多,甲士難得。”
甲士與士卒的社會地位完全不同。
甲士,相當於已經獲得了爵位的士兵,具有公士以上的士兵爵位。
在秦朝的時候,根據商鞅變法之後的軍功爵製,想要成為公士,要斬殺一名甲士。
一旦成功那麽就可以獲得土地,妹子,房子,錢財。
但,甲士並不是那麽容易殺死的。
真正的甲士,身邊都有仆從護衛,想要殺甲士,必須先殺他身邊的仆從。
就連天子車乘,一乘的構成中,也僅僅隻有三名甲士,其他的七十二則為普通步兵。
公孫賀望著掛在天空那一彎皎潔的明月,眨了眨眼睛,長長歎息,“若大漢甲士足夠,何愁匈奴不平?”
“既然仲卿手下回來了,那麽吾也應該知會他一聲,讓他早做準備嘍。”
“漬漬漬,假傳旨意,也不知道隴西那一群家夥會怎麽進行謀劃。他們想打壓外戚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呐。”
呢喃著,公孫賀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