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窮途末路
市委書記黃世的辦公室中,自從一大早獲悉了朱大昌潛逃的信息後,黃世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臉色平靜地打理起他那盆培植多年的萬年青。
那株擺放在窗邊的萬年青樹葉蒼翠碧綠,枝幹蜿蜒而上,遒奇俊秀,一看就是其中的極.品,而盛放它的青花瓷和紫檀木架也是精美考究,配合在一起看起來渾然天成,很是賞心悅目。
黃世一直是自己親自打理,平時對這株萬年青寶貝得不得了,此刻他一手拿著噴壺,一手拿著剪刀,全神貫注地打量著,不時湊近減掉一顆鬆針,整個人好似完全沉浸在修剪這顆鬆樹的樂趣之中了。
李延慶輕輕地推開門,剛才隻是出去交代事情,所以門是虛掩的,見到黃世依然一副認真打理盆栽的模樣,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跟了黃世這麽多年,他自然知道黃世的一些生活習慣,黃世每逢遇到大事,便會用心修剪那盆萬年青來靜氣,今天發生這麽大的事,他有此動作,自然也就不例外了。
很明顯黃世此時內心應該沒有看起來的那麽平靜,這從他專注的程度就可以看出。
朱大昌是誰,那可是跟了他幾十年的老夥計,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且從級別上講,這樣級別的幹部發生外逃事件,足以驚動中央了。
上次見他這樣全神貫注打理盆栽的時候還是去年榕湖集團王慶案發,連前段時間常委會失控都不見他有如此大的反應,由此可見這次朱大昌潛逃對他內心造成的衝擊有多大。
黃世混跡官場幾十年,李延慶作為旁觀者對有些事看得一清二楚,黃世這個人,家長式工作作風,風格老派,為官沒有什麽大的汙點,但是卻有兩個致命的弱點。
其一是他的兒子黃天,黃天在江城的囂張跋扈,無法無天,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但是卻一直沒有人揭破他的惡跡,好在現在終於事發,而且局勢居然還在黃世的掌控內。
那天看到黃世在勞模大會的一番作為,李延慶當時便懷疑那件事以那樣的方式事發是不是黃世一手導演的。
其二便是市委副書記朱大昌,這位黃世一手從婁化帶出來的老戰友,其實已經成為黃世官場上最大的阻力了,這位名聲在外的副書記身上黃世的印記太深了,以至因為朱大昌在江城的惡跡昭著,民間對黃世也連帶諸多怨言。
李延慶收斂心中的情緒,故意加重腳步聲,黃世身體一震,隨即回過頭一看,眼神沉寂深邃,隻是濃密眉毛的輕微顫動暴露了他內心的情緒,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李延慶,李延慶頓時感受到了一股讓他心神一緊的氣勢。
李延慶穩了一下心緒,說道:“書記,剛才給龍書記打過電話了,他現在正在機場,目前還沒有朱書記,誒,朱大昌的消息,方靜此刻正在機場中,因為怕打草驚蛇,所以還隻是監控之中,沒有馬上抓捕,其他鐵路,公路和水路的排查工作也已經布控好了,您看您要不要給龍書記去個電話?”
黃世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他將手中的剪刀和噴壺放在一邊,負手站在窗邊,看著窗外語氣平靜地說道:“龍天應做事有分寸,應該已經有自己的方略了,我們就不要添亂了。”
說到這裏,他語氣一頓,輕歎了一口氣,聲音低沉地說道:“況且現在這件事已經是省裏主導,我們還是不要有什麽指示為好。”
省委指派王立德負責這件事,將他這個主管領導排除在外,其中深意自然不言而喻了。
李延慶眼中神色一斂,心中那顆遊移不定的心終於落地了,黃世話語之中的寥寂和無奈是那麽的明顯,想來他對自己的政治生涯也已經有了比較清晰的認識。
不管這次朱大昌潛逃成功或者失敗,他黃世作為江城的主管領導都要承擔主要的責任,畢竟榕湖集團的案子,當時黃世在朱大昌的事情上插手了,這才導致省裏暫停了對朱大昌的調查。
既然已經搭上了那條船,那麽此刻該是將另一隻腳也放上去的時候了,他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當龍天應再次接到吳嘉銘電話的時候,況可亭跟楊今夕正在給剛剛過來的省委副書記王立德匯報現場的工作,他的電話鈴聲在安靜的臨時辦公室中分外刺耳。
見王立德看了過來,龍天應不由有些頭皮發麻,他解釋道:“可能是嘉銘打過來的,也許他那邊有新的發現。”
王立德已經聽過匯報,知道吳嘉銘是發現朱大昌潛逃的大功臣,便忙說道:“那快接吧。”
他算是臨時受命接手這個亂攤子,朱大昌一旦真的潛逃成功,雖然他不用承擔主要責任,但是麵子上也不好過,畢竟這件事現在是他牽頭的。
龍天應掏出手機,見真的是吳嘉銘打過來了,心裏不由鬆了一口氣,一接通便聽到吳嘉銘說道:“龍書記,這回你可要好好的感激我一下。。。。。。”
龍天應下意識地看了王立德一眼,沉聲說道:“說重點。”
吳嘉銘被他舅舅的語氣驚到了,隨即意識到那邊說話不方便,便直接說道:“方靜說了,朱大昌是飛到成都,然後轉機的,用的名字是王寶紅。”
聽到吳嘉銘的話,龍天應一下站了起來,急忙問道:“還有沒有別的?”
吳嘉銘答複沒有之後,他便掛了電話,對王立德語氣激動地說道:“王書記,方靜告訴了嘉銘,朱大昌用了一個假身份,叫王寶紅,走國內航線,飛成都然後轉機飛國外的。”
王立德聽後,也高興地說道:“好,好,那趕緊布控,找到他。”
得到這麽突破性的消息,會議室中氣氛頓時活了過來,在王立德的指示下,各項工作隨即便開展下去了,而楊今夕跟龍天應更是親自回到監控室第一線。
臨時會議室中,王立德對坐在他右手邊的況可亭笑道:“沒有想到還是美男計管用啊,聽說婚期已經定了,到時可不要忘記請我喝杯酒啊,我倒要看一下這個年輕俊彥到底長什麽樣的,嗬嗬。”
況可亭對這個調侃有些哭笑不得,忙答道:“一定,一定。”
心中卻是對王立德的言外之意很是琢磨了一番,在江北省的政治版圖裏邊,王立德可是一直遊離在一切紛爭之外的啊。
這時楊今夕敲門走了進來,看他臉色不是很好看,王立德心中一緊,頓時有些不好的預感,問道:“什麽情況?”
楊今夕臉色有些發白,說道:“飛往成都的CZ3475航班已經於35分鍾之前起飛了,經落實,飛機上確實有一名乘客叫王寶紅,龍局長現在正在對比機場的監控錄像,正在確認王寶紅是否就是朱大昌,請問王書記,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王立德皺著眉頭和況可亭對視一眼,又對楊今夕問道:“何時可以確認?”
楊今夕遲疑了片刻,思索著說道:“最快需要半個小時。”
見王立德眉頭隆起得更高,他補了一句,又說道:“還有對於方靜,應該怎麽處理,飛機現在正在跑道上等候起飛指示。”
王立德聽完,對況可亭問道:“況書記怎麽看?”
況可亭拿起麵前的礦泉水喝了一口,朝楊今夕問道:“飛機上有多少外國人?”
國際航班便是涉外,一旦處理不當,便會造成外交事件,王立德並不是不清楚處理方靜會遇到什麽問題,但是況可亭既然在,那麽省紀委的作用還是要發揮出來,不能讓人覺得是他獨斷。
楊今夕眼中的精光稍稍一閃,答道:“有65個外國人,包括4名兒童。”
況可亭臉色平靜地對王立德說道:“王書記,我看還是請示錢書記吧。”
說完,不待王立德說什麽,就起身離開會議室,而楊今夕自然也緊隨其後,好像生怕王立德會開口留他似的。
王立德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臉色平靜,眼神深邃而睿智,人若是能夠在江北省境內截留,什麽都好說,若是涉及到朱大昌,那麽他會馬上做決斷,但是對於方靜,就沒有那個必要了。
飛往成都的航班已經起飛了,朱大昌的事是肯定需要成都警方的配合,江北省在這個事上的被動局麵已經是確定了。
現在截留方靜,一旦操作不好,勢必會產生不必要的國際影響,但是一旦飛機起飛,以江北省的名義請求上海警方截留航班,將會讓風險被分攤,哪怕江北省會因此而名聲在外,但是兩者一比,該怎麽衡量,他們心裏自己清楚。
這些念頭在王立德的腦中一晃而過,他皺著眉頭朝門外喊了一聲,秘書王本慶應聲走了進來,“小王,手機給我。”
王本慶見他臉色不好看,忙從黑色公事包拿出手機,恭敬地遞給王立德,王立德接過手機後,他便知趣地往外走,剛到門口的時候,聽到背後王立德又說話了,他的身子不由一緊。
“你去監控室盯著,有什麽消息就過來告訴我一聲。”
朱大昌的行蹤一時沒有確定,王立德心中那顆懸著的心便一時不能落地,從早上臨時受命到機場做總指揮那一刻起,他腦中的那根弦便是緊繃著。
王本慶本能地應了一聲,便低眉順眼地將門關上了,當門被關上的那一刻,他心中才鬆了一口氣,他雖然跟了王立德有一段時間,但是對這位老板一直敬畏有加,不敢有一絲逾越。
機場監控室中,龍天應和幾個市局調過來的骨幹刑警一起分析江城飛成都的CZ3475的登機視頻,手持王寶紅登機牌的那個人雖然體型跟朱大昌差不多,但是他可以肯定那個人不是朱大昌。
為了甄別朱大昌是否跟別人互換了登機牌,他又將視頻看了兩次,結果依然沒有發現和朱大昌體型像似了,除了那個叫王寶紅的乘客。
龍天應情不自禁地緊鎖著眉頭,額頭上冷汗漸漸往外冒,他嘶聲問旁邊的其他刑警,“情況怎麽樣?”
他旁邊的刑警答道:“龍局,除了這個王寶紅體型像似之外,沒有找到形似朱大昌的,而且經過電腦對比,已經可以確認王寶紅不是朱大昌。”
龍天應最後的僥幸破滅,他無力地靠在座椅上,沉默了一會兒,仰頭對身側的楊今夕說道:“去告訴王書記和況書記吧,已經可以確認王寶紅不是朱大昌了。”
楊今夕在聽到刑警的話的時候,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現在聽到龍天應的話,整個人就有些顫抖了,一時監控室中氣氛沉默得有些壓抑。
他顫聲問道:“朱大昌不在飛成都的飛機上,那麽他在哪裏呢?”
監控室中,沒有人可以回答他這個問題,他伸手拍了拍龍天應的肩膀,說道:“還是一起過去吧,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不是還有方靜嗎?”
今天到場的幾個人領導當中,一旦朱大昌潛逃成功,最大的受害者無疑便是龍天應,江城市負責朱大昌的監控一直是他負責調配的,朱大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這個責任怎麽都開脫不了。
這其中的門道,龍天應自然一清二楚,他竭力穩定自己心中的情緒,拄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率先朝門外走去,楊今夕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莫名的神色。
“啊”
正當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身後的刑警大聲喊道:“楊廳長,龍書記,你們快過來看。”
龍天應以為是有意外的發現,便快步回轉身子,差點撞到了楊今夕,不過當他來到屏幕麵前看到屏幕中的畫麵,腦袋頓時有些發暈。
隻見屏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