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季兵的答複,工人們顯然不滿意,大家低聲議論了一番。
肖火根指著季兵問道;“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通過工會,不通過我們職代會,同我們這些工人商量商量?”
季兵冷笑了笑,回答道:“你要知道,工廠現在是私營企業,溫州牛老板是大股東,他可以決定工廠的一切,這有什麽好商量的,老板叫誰走,誰就得走。”
杜維民火了,他猛地拍著桌子問道;“你現在還是廠長,對不對?”
“什麽廠長不廠長的,我隻是被牛老板委托,暫時在廠子裏負責。”
“依你這麽說,我們找你這個廠長沒用,那好,我們找天成集團牛老板,看他跟我們怎麽答複。”杜維民就要帶工人去四樓找牛老板。
季兵攔住大家說;“牛老板已經回溫州了,他做出的決定是不會更改的。”
“既然牛老板不在,那我們停工算了。”肖火根說。
“對,停工!”
“老板什麽時候來,我們什麽時候再複工。”
工人們紛紛響應。
“囔囔什麽?圍在這兒幹啥?怎麽都不去上班?”就在這時,闖進來了一個瘦高個,他的身後跟著廠裏幾個保安,保安推開眾人。他就是天成集團委任的孫經理,目前是由他全權代表天成集團。幾個保安伸手推開擋在前麵的工人,為孫經理清理出一條路來。
孫經理叉著腰,盯著大家惡狠狠地問道:“你們誰想罷工?都不想幹了是嘛,那好,不想幹的站出來,我現在就可以代表廠方開除你,你給我滾蛋!”
孫經理的話顯然激怒了工人,大家都高聲喊道:“我們都不想幹了,把我們大家都開除好了。”
杜維民推開保安,站在孫經理跟前,雙手緊握著拳頭,兩眼幾乎要噴出火焰。
看到杜維民氣勢洶洶的樣,孫經理有點發毛,他膽怯地問道;“你,你想幹什麽?”
“你今天敢開除一個工人,老子就揍扁你!”杜維民揚了揚粗壯的拳頭。
幾個保安立即衝上來把杜維民拉開。孫經理摸了摸他油光錚亮的頭發,細聲慢語地說道:“你們都放老實點,東風瓷廠已經不存在了,成了過去式。現在是天成瓷業集團,是私營企業,你們都是為我們打工的。工廠現在反正不景氣,你們要走都走好了,我們是不會攔你的。”
桃花上前質問道:“你們怎麽這麽狠心,非得把我們都趕走?我們為了這個工廠,流過多少汗水,工廠還沒倒閉,隻是換了個名稱,就把我們一腳踢開,這也太過分了吧!”
桃花的話讓工人們沉默下來,人群中,不知誰在低聲抽泣著。
肖火根大聲呼喊道:“工友們呀,我們大家都在東風瓷廠幹了幾十年,我們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獻給了工廠,現在工廠說倒就倒閉了,我們大夥心痛啊!我們這個廠,可是上百年的老廠,什麽樣的風雨沒有經曆過,怎麽到了現在,就這麽輕易倒閉了呢?現在變成私營企業,老板想趕我們走,就攆我們。我們工人失去了工廠,就跟人沒有魂魄一個樣,沒個活頭呀!”肖火根說到激動之處,不由得眼裏閃著淚花。
此時,站在人群中的姚國義看著群雄激憤的工人,那些憋在肚子裏的話,仿佛就在發酵,不吐不快。他站在椅子上說:“肖師傅的話問的對,我們東風瓷廠,在民國初期就辦起來了,經過了近百年的發展,我們廠的資產怎麽隻值8千萬?這太令人不可思議了,我覺得這裏麵一定有名堂,我們要求上麵派人來重新審計,絕不能讓我們東風瓷廠就這麽輕易被人私吞了。”
“對,東風瓷廠不能就這麽輕易破產了,我們要求查清內幕交易。”
工人們的喊叫此起彼伏,震耳欲聾。季兵有點嚇壞了,他覺得這個姚國義真是可恨,一下子就捅到了問題的焦點,他正思忖怎麽辦。
杜維民衝了上來,他拿起桌上的電話往地上一摔,電話立即四散五裂,他一把揪住季兵的衣領罵道:“媽的,我們工人幾個月沒發工資,飯都快吃不上,你們還算計著工廠,你們還是人嗎?老子今天揍你!”他掄起拳頭朝季兵的麵門打去。
季兵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嘴角邊滲出了鮮血。
旁邊的孫經理跳起來喊道:“不好,打人了,你們要造反了。快報警。”
110巡警半個小時之後趕到了東風瓷廠,帶隊的是葉誌浩,他自從被免掉治安支隊副支隊長後,沒多久就調到了110巡警支隊當了副支隊長,今天正好是他值班,他帶著十幾個巡警出警。一進辦公室大門,看著滿屋子的工人,葉誌浩就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多人聚集在這,剛才誰報的警?”
孫經理舉著手說道:“是我報的警,這群工人衝擊廠辦公室,他們想鬧事,還打傷了廠長季兵。”
季兵躺在地上故意發出痛苦的呻吟。
葉誌浩問季兵道:“誰打你了?”
季兵指著杜維民說:“是他。他不但打人,還挑起事端,煽動工人罷工,就是他。”
孫經理也附和說道:“我們天成瓷業集團是你們市裏引進來的一家民營企業,這些工人不服從廠裏的決定,企圖挑起事端,罷工鬧事,破壞我們廠的正常的生產秩序,請你們警察快抓捕帶頭鬧事者。”
“你胡說!”肖火根擠到前麵,他對葉誌浩說道:“警察同誌,我們根本就沒有鬧什麽事,廠裏今天貼出告示,要把我們四十五歲以上的工人都解雇回家,我們這些人都是來找廠領導講道理,討個說法的。”
葉誌浩說:“既然來講道理,那為什麽還打人?這不明擺著是找事嘛。”\t
“工廠都要把我們解雇了,大夥的情緒,當然會有些激動。”姚國義辯解道。\t“廠裏做出這樣的決定,根本就沒征求過我們的意見,隨隨便便叫我們回家,
我們當然要找他們理論理論。”肖火根說。
葉誌浩把手一揮說道:“這是你們廠裏內部的事,我們警察管不著。現在有人報了警,我們就要把打人的人帶走拘留。”他說完,便示意旁邊的警察給杜維民戴上手銬。
姚國義和肖火根同時攔住警察道:“你們怎麽能這樣?杜維民他又沒犯法。”\t
孫經理跺著腳說:“誰說他沒犯法?他挑動工人鬧事,出手打人,毀壞財物,這樣的人就該抓,該關,警察快把他帶走吧。”
三個警察衝上前去,他們抓住杜維民的胳膊,想要給他戴上手銬。
杜維民渾身顫抖著,他徹底被激怒了,心中的憤怒使得他變得像隻凶猛的豹子,他掙脫警察的束縛,使勁推開他們,操起一把椅子大聲囔道:“你們誰上來,別怪我不客氣!”
葉誌浩指著他說道:“你還敢暴力襲警,公然對抗,還反了你不成?今天非要拘留你不可。”
姚國義衝著杜維民喊道:“杜師傅,你冷靜點,別把事情搞大。”
“冷靜,我冷靜個屁!老子飯碗都快被他們砸了,反正將來的日子也不知道怎麽過,我們一家老小到牢裏去吃牢飯去算了!”杜維民說著這話,眼淚“唰”地流了下來。
工人們聽到杜維民的話,大家都感到有些心寒,想到自己馬上麵臨的遭遇,幾個女工人悄悄地抹著眼淚。
肖火根突然大聲喊道:“不能把杜維民抓走。”
“不能隨便抓人。”工人們都高喊起來,他們擁上前去把杜維民圍在了中間。季兵看到工人如此團結,這是以前沒見到過的場麵,他心裏有些發虛,他事情鬧大不好收場,便想去規勸葉誌浩。
這時,孫經理跳起來喊道:“不好,要鬧事了,要造反了。”
葉誌浩指著這些工人說:“你們讓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否則,連你們一塊抓。”
“抓吧,把我們都抓走好了。”工人們把辦公室的門堵得嚴嚴實實的。
“好,你們等著。”葉誌浩有些氣急敗壞,他拿出對講機向市局請求增援。
十幾分鍾過後,6輛警車鳴著警笛,呼嘯地開進瓷廠的大院裏,一群頭戴鋼盔,手持警棍,盾牌,個個全副武裝的警察從車上下來,迅速朝辦公大樓跑去。
肖火根和姚國義他們簇擁著杜維民,正好從廠辦的樓上下樓,剛到樓下。警察見到他們立即把他們包圍起來。
東風瓷廠的工人看到這麽大的動靜,來了這麽多警察,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他們也沒有上班了,紛紛從車間裏跑出來和警察對峙著。
“不要隨意抓人。”
“反對隨意開除工人,保護工人合法權益。”
工人們越聚越多,廠裏的辦公大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工人們似乎也變得急躁起來,有人推搡著站在麵前的警察。大家的情緒仿佛就像幹柴,遇到火星就會點燃。
現場的情形,變得越來越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