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善惡
經過一夜的修整,眾人再次踏上征程。
這次不似之前那般急迫,走走停停,體會風土人情,朝夕聞道,打坐練功,倒也自在愜意。
隻不過胡言沒想到的是沿著這瀨溪河一路行來,倒也聽到許多關於“孽龍”的流言蜚語。隻是版本各不相同,但有一點卻出乎意料的一致。這些受災之人,並不怨恨這條給他們帶來無數傷害和損失的“孽龍”。他們恨隻恨那搶錢米奪寶珠的惡霸。他們歌頌傳揚“孽龍”的孝行,甚至祈求上天能饒過那“孽龍”的罪過。
胡言雖然已經放下了對蛟龍的仇恨,但不代表他會被這些流言蜚語所左右。那蛟龍為人時,確有孝行,卻也不能掩蓋他所犯的錯,兩者之間沒有必然關係。孝行需傳揚,懲罰也得承受。
師傅之所以將它從落魄仙手中救下,還承諾帶其返家探母,這便是對它孝行的肯定,至於鎮壓它於七星缸,這也是對它所犯過錯的懲罰,胡言並不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什麽不妥。甚至覺得師傅這一番安排,甚為合理,而且充滿人情味。
一路行來,胡言也將他們之前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師傅。師傅甚為感歎,不過對一件事情卻極為關心。
“胡言你說那辛未確實說過邪神宗會卷土從來麽?”師傅眉頭微蹙,麵色顯得有些沉重的問道。
“沒錯,師傅那辛未確實說過,而且好像還故意強調邪神宗會在不久的將來會傾盡全派之力入主中原,滅掉正一教。”胡言點了點頭說道。
“聽你這麽說來,這辛未確實有所古怪,如果是邪神宗的人,他應該不會透露這麽重要的消息給你。”師傅若有所思的看著胡言。
“師傅,他會不會是中原門派派出去的密探?”無求歪著腦袋問道。
“辛未,辛未……”師傅喃喃念叨這麽名字,但實在無從想起,搖搖頭道:“你們口中所述這辛未是個劍法高超的年輕人,但為師實在不知道這人到底是什麽身份。或許是師傅孤陋寡聞,也或許他也並非道門中人。不過還有一種可能,或許隻是我們想多了而已。不過這邪神宗卷土重來之事確實極為重大,等鎮壓了妖蛟,我們即刻啟程回山,將此事通報各派,以早做防範。”
胡言點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紫菱,轉而對師父道:“師傅,我們回山之後,紫菱怎麽辦?”胡言擔心如果師傅帶著眾人回山,紫菱身為一個女孩子,會有所不便,畢竟清源宮全是男弟子。
師傅笑著拍了拍紫菱的腦袋道:“雖然我清源宮全是男弟子,但門規之中並沒有不準收女弟子的規矩。如果紫菱願意同我們一起回山修行,那自然沒問題。如果不願意,為師便讓她去外門學一個手藝,也能養活自己。”
“師傅我不想和小哥哥還有無求分開,我想和你們一起修行。”紫菱緊緊的拉著胡言的衣袖不撒手,深怕一放開,胡言就走遠了。
經過這幾日的接觸,師傅自然看在眼裏,這丫頭早就對胡言產生了極深的依賴之情。他自然不忍心拆散他們,於是笑道:“和我們一起修行倒是沒問題,隻是這修行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紫菱丫頭你可要有所心裏準備啊。”
紫菱揚了揚下巴,堅定的點點頭道:“隻要能和大家在一起,再苦再難我也不怕。”
師傅哈哈一笑,拍了拍紫菱的小腦袋,回頭看了一眼無求和胡言道:“那以後你兩就多了個師妹了。”
聽到師傅這麽說,無求尤為高興,不禁歡呼了起來。
胡言和紫菱也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瀨溪河上遊,水流潺潺,綠樹如茵。
自從聶郎化蛟,興雲布雨之後,這瀨溪河周遭的旱情早已得到緩解。
田裏山間生機勃勃方興未艾。早沒了往日的焦金流石死氣沉沉。
遠處幾個扛著鋤頭的村民,正熱火朝天的在田裏勞作。一場大雨,解決了幾年來的旱情,也一掃他們心中的陰鬱。
“大叔,你們可知道聶郎家住何地?”無求在田埂上一蹦一跳的朝著那田地裏勞作的村民們喊道。
聽到無求的呼喊聲,眾人齊齊抬起頭來,其中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漢子上前打量著無求一行人,狐疑的問道:“你們是什麽人,尋聶郎家幹什麽?”
師傅上前行了一禮,道:“我們是雲遊至此的道士,受人所托來看望聶郎的母親。還望善人指個明路。”
“道士?”那漢子瞧了師傅一眼,見他果然一副道士打扮倒也信了幾分,又看了看胡言等人,不過是一群黃毛小兒,倒也不疑有他,指著河邊一處茅屋沉聲道:“原來他家住在更遠的地方,後來聶郎出事後,大娘就搬到了河邊的茅草屋,說是要等聶郎回家。不過現在大娘的身體狀況不太好,自從聶郎走後,大娘就憂思成疾,眼睛也哭瞎了。”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也點頭說道:“她這身體是熬不了多久了,我看啊,估計也就這兩天的活頭了。哎,可惜啊……也不知道這一家子人上輩子是造了啥子孽,要讓他們這輩子受這些災劫。”
老頭兒話音剛落,華為子便感覺懸於腰間的酒葫蘆,劇烈的抖動起來,他知道這是黒蛟聽聞母親之事按捺不住內心的狂躁,不由得歎息一聲,一把按下躁動的酒葫蘆,輕輕的拍了拍,以此來安定酒葫蘆中的黒蛟。
“這一家子人都是良善之輩,聶郎更是出了名的孝順。沒想到一顆來曆不明的寶珠,竟然被害得家破人亡,真是可惜。要我說啊,怪隻怪周家那幫惡霸,要不是他們,聶郎家也不會鬧成這樣。”老頭兒氣呼呼的說道,顯然他們之前也是深受這地主惡霸的欺淩壓迫。
“爹,人在做天在看,周家那一幫人惡事做盡,最後不也逃不過上天的懲罰麽,全被聶郎卷進了河裏淹死了。真是大快人心。”那漢子激奮的說著,說到動情之處,用力的將手中的鋤頭砸進了身前的泥土之中。
師傅笑著點點頭:“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良善之人必有福報,這行惡之人,必然有惡報。”
“老神仙說的對,這人啊,還得多行善積德,子孫才有福報。”老頭兒咧著嘴露出一口缺牙笑著。
那漢子卻不以為然,癟癟嘴道:“都說善有善報,可聶郎兩母子如此良善之人,卻遭了這個劫,也不知道這老天爺是不是瞎了眼。”
“可不能亂說,得罪了老天爺,你不怕又遭災。這才沒過上幾天好日子,還是托了聶郎的福呢!”老頭兒啐了兒子一口,憤憤的說道。
師傅微微一笑道:“放心吧,老天爺都看著呢,聶郎一家人自有福報,而且啊,你們這地方以後都不會有災劫了,這也是聶郎給你們留下的福祉。”說著拍了拍年輕男子的肩膀,緩步向河邊的茅屋走去。
胡言等人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兩父子看著師傅的背影,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茅草屋有些簡陋,但卻能遮風擋雨,顯然是有人經常替聶母修繕整理。
茅草屋外的柵欄虛掩著,胡言推門而入,卻見一個中年婦人挽著一個菜籃子從屋裏走出來,見有人推門而入,吃了一驚道:“你們是什麽人?”
胡言趕忙躬身道:“大嬸我們是雲遊的道人,受人所托來探望聶郎的母親,不知她在家否?”
“哦,在在,大娘在家呢,不過她病體沉重,恐怕不能招待各位,不如各位道爺到村裏去歇歇腳吧。”那大嬸格外的好客,笑盈盈的說道。
師傅上前一步,施了一禮道:“善人不必客氣,貧道見見聶母便罷。”
那大嬸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們請便吧,我先回家替大娘熬藥。一會兒再回來招呼你們。”說著挎著籃子出了門。
師傅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卻見屋裏陳設及其簡單,隻有一桌一椅,一個灶台一張床,便別無他物了。
那床上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倚在床頭,雙眼無神的望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得有人推門而入,聲音虛弱的問道:“張大嬸,落了東西?”
“無量天尊,老善人我們受人所托,前來探望你。”師傅對著床上那老人揖了一禮,沉聲說道。
“受人所托?是我兒聶郎麽?”老婦人聽到師傅這麽說,原本晦澀的雙眼頓時放出光彩,一把掀開被子,掙紮著想要從床上站起身來,全然不似一個行將就木病入膏肓的老人:“我兒聶郎在哪兒?聶郎,聶郎……”
師傅見狀,趕忙上前按住老婦人,重新給她蓋上被子後,沉聲道:“老善人別急,且聽我一言。”
“你說你說,是不是我兒聶郎出了什麽事?”聶母焦急的問道。
師傅微微歎息一聲道:“老善人,此次前來,正是為了聶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