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心魔與人皇（二）
“小師弟，哪怕前路荊棘密布，哪怕你肩上的擔子有千萬斤重，哪怕我氣宗弟子實力低微，然而不論是以前、現在，或是將來，我們都會義無反顧的去幫你分擔，不為別的，隻為這一世我們是，兄弟！”
這是慕容正離開時最後對慕容修所說的話。
兄弟不是一時的，而是一世的。
一聲兄弟聽得他痛心疾首，在迷茫之中似乎讓他觸摸到了什麽，那種感覺很縹緲，觸之不及，摸之不到，非常的玄乎，又似在迷失中突然浮現的一縷光芒，讓他琢磨不準，摸之不著。
之後，他又想到了麒麟族人，想到了氣宗的兄弟姐妹，想到了妻子和孩子，以及父親、兄長和受盡煎熬的母親。
淚水在這一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他很傷心，很難過，可是這些遠遠抵不過魔障的困擾，一時間還無法讓他走出未來即將失去所有親人的恐懼，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他抬起頭來，迷惘的看向第一禁地方向，癡癡的說道：“娘，您能不能告訴修兒，我到底該怎麽做？”
在他看來母親一定會關注著自己的，或許可以從母親那裏尋找到答案，可惜這一次他等了許久也未曾聽到母親的聲音，他一下子就沒了主心骨，心也隨著慌了起來。
“娘，連您也不理修兒了嗎？”
他又一連問了數遍，結果還是一樣。
慢慢的，冥冥之中似有一團無形的黑霧席卷而來，不多時就把他的身心籠罩了起來，哪怕此時正值晌午，窗外陽光猛烈也無法將其驅散。
黑暗深處，他忍不住抽噎起來，周圍的寂靜與孤獨感讓他覺得更加的可怕，他蜷縮起雙腿，埋首於其中，哭得就像一個無助的孩童。
此時的顏如玉就在不遠處看著，見他如此模樣差點沒哭出聲來，如若不是慕容正加以阻攔，她早就抱著小淺玥跑過來了。
慕容正咬著牙安慰道：“別擔心，小師弟的個性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不到最後一刻他是絕不會輕易認輸的。”
顏如玉也知道慕容正攔下自己，全是為了慕容修著想，所謂的心魔，可怕就可怕在深陷其中而不自知，不自醒，甚至不願醒，唯有想通想透之後，自己走出來才能徹底擺脫，屆時慕容修的心誌將比金堅，再不會輕易淪陷，這對慕容修未來的前途和發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當然，擺脫心魔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在二人看來慕容修擺脫心魔是遲早的事，隻是時間的快慢而已，這一點二人對慕容修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房間裏的慕容修自然不知道這些，仍舊在喃喃自語。
“我知道了，娘，您是不是也對我失望透頂，怪我沒出息？”
“不，不隻是失望，或許您早已對我絕望了吧？！”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呀，末世裏所有人都死了，您、父親、哥哥，還有老頭兒、小妖精、玥兒……”
“都死了，都死了，悠悠天地從末世裏毀滅重生，萬物生靈塵歸塵，土歸土，三界六道全部陷入死寂，好安靜，好可怕，這是真神，是盤古，是女媧，是上蒼對我們的懲罰。”
“他們，是他們，是冥族，是古神，是天魔，是萬靈之祖，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們，他們要滅世重生，要推倒重來，要泯滅，要殺生，要……”
突然，一股又一股奇異的能量在這一刻，從他的體內浮現出來，虛幻而又縹緲，似真實的存在，又似是一場幻境。
首先是皇極經自行運轉起來，接著是無極心經，再然後是風神訣、六道輪回印。四部法訣相繼而動，恍惚間在他體內形成四團能量漩渦，由小到大，由弱到強，彼此間相輔相成，遙相呼應，宛若渾然天成、本應如此一般。
以前他在使用這四部法訣的時候都是單獨使用的，從沒有同時使用的想法，他更沒有想過這四部法訣可以整合起來同時使用，畢竟這四部法訣的特性以及專注的方麵大不相同，如今卻自行融合到了一起，頓時讓他大驚失色。
事實證明這僅僅是一個開始，真正讓他震驚的地方還在後麵。
慢慢的，四團能量漩渦融合到了一起，衍變成一麵星空圓盤，圓盤裏有數之不盡的星星，且在一定規律下自行運轉著，每一顆星辰都擁有著自己運動的軌跡，絲毫沒有發生碰撞的情況，這一景象像極了夜幕下的星空，與其說是縮小版的星海也不為過。
看到這裏，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星空幻海，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力量可以形成這樣一幅景象。
然而就在這時，星空之下忽然浮現出一個米粒大小的人影，那人揮舞著長劍，縱使與整個星空相比渺小得如同螻蟻一般，可是那一人一劍似是擁有著無窮無盡的偉力，刹那間變得高大起來，哪怕還是被那片星空壓在下麵，但那人卻能昂首挺胸，頭頂著天，腳踏著地，毫不屈服於這片天地，將一切天道法則踩於腳下。
轉眼一劍刺出，仿佛斷開了萬古，斬碎了上蒼，動亂了星海，當有不世之姿，撼天之勢。
下一刻，天塌地陷，星海深浮，那人似是在昂首長嘯，以此來宣泄著心中的快意。
這一幕，這一刻，那人的背影深深的印在了慕容修的腦海裏，不僅如此，就連那一劍，那一勢一意，以及其不屈與桀驁，甚至是唯我獨尊、不懼一切的霸氣也烙印在了他的心靈最深處。
不管這一幕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幻象所致，總歸是讓他從迷茫中逐漸清醒過來，心魔所引發的魔障一點點的散去。
在外界看來，他的目光正在由暗轉明，就似是在死寂中煥發出了生機，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堅決。
這時，他的腦海裏突然湧現出一個傳說中的人物，不由得全身一震，令他的神智徹底清醒過來，就像是一瞬間從無盡的黑暗深淵中爬了出來，重獲新生。
黑暗盡數散去，一切的陰霾皆隨著心魔的解開一掃而去，溫暖的陽光照得他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久違的溫度讓他心生陶醉。
心神雖醒，但他的意識還沉浸在神海之中，隻見他張嘴自語道：“人皇？！”
傳說中的人皇隻有那麽一位，就是那個修煉了皇極驚世訣，從人間界一路高歌猛進打到仙域，素有無敵之稱，最後向上蒼發起挑戰，逆行伐天。
有的人說這位人皇逆行伐天，功成名就，成功升入更高層次的空間，而更多人則更願意相信這位人皇逆行伐天罪不可赦，結果引來天罪天罰導致自身魂飛魄散灰飛湮滅，永世不得超生。
這兩種說法本就無據可查，全憑各人喜好去評論，但是這一刻的慕容修更傾向於前一種說法，單是人皇的無敵之姿，加上那足以斬斷萬古的一劍，他可以十分肯定，當年人皇逆行伐天一定是成功了。
這個答案對現在的他來說尤為重要，既然當年人皇可以逆行伐天，並且取得成功，那麽他為什麽不可以。
什麽狗屁的滅世重生，什麽所謂的大世即為末世，他信也好，不信也罷，就算為真，他也要以當年人皇的姿態，斬斷了這片天，踏碎了這片地，與天道鬥爭到底。
就像之前慕容正所說的一樣，即使失敗了，身消道殞又如何，就算是死也死得其所，無愧於此生，更何況有了人皇的前車之鑒，他不認為自己會輸，並且對未來的一切擁有著絕對的信心。
正所謂人定勝天，哪怕真的沒有未來，他也要用自己這一身的本事去打拚出一個未來，去創造一個隻屬於他的奇跡。
“皇極經、無極心經、風神訣、六道輪回印，原來……”
他此時的信心空前絕後，對所有的一切不再有一絲的質疑或疑惑，在看出這四部法訣的真諦後，他本想感慨一番，誰知那身處於混沌星海中的人皇驀然回頭向他看來，隨之抱以寬慰的笑意。
人皇這一回頭不要緊，笑也沒什麽，最讓他震驚的還是那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的一張臉，當他看清楚之後，除了震驚之外，還讓他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因為，這位人皇居然生有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一顰一笑與他無二，哪怕是笑起來的樣子也沒有一絲半點的不同之處。
“活見鬼了！”
現實界，慕容修猛然站了起來，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前方，就像是看到了什麽無比可怕的事情。
看到另一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換成是誰都會覺得可怕，最要命的是，他分明可以感覺得到自己的心魔已去，意識中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並非是自己的幻想。
其實他所怕的不是看到另一個自己，而是冥冥之中的天道，他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自己更像是萬古而來的前世，他立馬就想到了星辰幻海的千回殿，當時他不知經曆了多少個前世，可這一次完全與千回殿中所看到的不一樣。
千回輪轉百世因，夢索魂歸今日果。
這是千回殿前的兩句詩詞。他有種感覺，自己在千回殿中所經曆的都是前世之事，而這一次，他就好像與某一世的自己，在某種因素的引導之下，於剛剛那一刻正麵撞見了一樣。
他看得到那一世的自己，那一世的自己也能看得到這一世的他，穿過萬古千世之隔而彼此相望，似是為了什麽目的，又似是想要證明些什麽，總之玄而又玄。
雖說這隻是他的直覺感應，但是卻又那麽的真實。
冷汗不自覺的流了下來，透過萬古遇到了某一世自己的真身，說起來是何等的荒唐可笑，偏偏又真實無比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這一次的遇見太過可怕，他不知道是命運的使然，還是天道在捉弄自己，一但是後一種結果，那麽他是不是可以推斷為世間的一切都被操控在天道的手中？
他越想越是覺得可怕，好不容易擺脫了心魔的困擾，又出現這麽一檔子事，他實在想不通到底是因為什麽，又或是在預兆著什麽。
“如果人皇真的是我的前世，那皇極驚世訣就一定是……”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一隻柔弱無骨的手滑進了他的手掌，一絲絲清涼的感覺頓時讓他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扭頭一看，原來是顏如玉抱著孩子，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己。
“怎麽了，什麽人皇、前世的，看你滿頭大汗的，你這個樣子我好擔心，如果不是大師兄再三叮囑，我早就進來把你叫醒了。”顏如玉憂心忡忡的說道。
慕容修不由得長歎一聲，盡量平複了一下心緒，低下頭去十分寵溺在顏如玉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言道：“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放心吧，我的心魔已去，不會再沉淪下去了。”
顏如玉應了一聲，輕輕的將頭倚向慕容修的胸口，唯有這樣彼此靠在一起，她才會覺得心安一些。
慕容修不禁心頭一動，所有的疑問終有一天會被他一一解開，現在去考慮這些詭秘的事情隻會自尋煩惱。想到這裏他自嘲的笑了起來，心想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嘴上說不會再執著什麽，話剛說出口自己就又鑽了牛角尖，還真是言不由衷啊！
隨著顏如玉動之以情，他終於明白了活在當下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於是便伸出手來將母女二人緊緊的摟在懷裏，臉上則流露出無比滿足的笑容。
顏如玉就像隻溫順的小貓一樣又向慕容修的懷裏擠了擠，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剛剛在自言自語些什麽，我好像有聽到什麽人皇和前世，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是有些奇怪，我也有點想不通！”慕容修毫不隱瞞的說了出來，又將意識中發生了一切說給顏如玉聽，他們彼此之間向來不會隱瞞任何事情。
顏如玉聽後並沒有過多的在意什麽，在她看來一定又是因為心魔剛剛解開所留下的後遺症，多半是慕容修當時未能及時蘇醒受到了夢魘的影響所致。
至於人皇逆行伐天一事她倒是有聽說過，於是出於好奇心，她就順著慕容修的話問道：“那人皇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這個問題顏如玉真是問著了，當時慕容修隻顧著另一個自己化身成為了人皇，後來因為一時受到驚嚇而沒有看到人皇到底是否飛升。
不過在他的心裏其實早已有了答案，不管有沒有親眼看到，他都十分的肯定，人皇逆行伐天的結果一定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