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沒有他,夜好漫長
夏優優最終選擇了把車子留在原地,然後打車失魂落魄地回到莫家。
夏雅還等在客廳裏麵,見到女兒,她連忙上前探了探夏優優的額頭,“怎麽看起來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看?”
夏優優無力地搖了搖頭,“您怎麽還不睡?”
“在等你,你不回來,我不放心。”
夏雅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母女兩個人剛剛團聚,共同話題還不多,她顯得有些拘謹,眼裏也帶著刻意的討好。
夏優優見她如此,便愈發地心酸。
她抬手輕輕扣住夏雅的手臂,抱住自己母親瘦削的肩頭,“以後不要熬夜等我,我保證,我每天都會回來。每天都會在您身邊。”
血濃於水,她們誰也不想再失去對方了。
夏雅哽咽著點了點頭,也緊緊地抱著夏優優,“媽媽爸爸都會一直在你身邊。”
十八年的缺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彌補回來的,她和阿坤都唯有拚盡全力地對女兒好,聊作慰藉。
夏優優輕輕點頭。
母女兩個人在客廳裏靜靜擁抱了一會兒,夏雅才勉強忍住眼淚,試探地看著夏優優,小心翼翼地開口,“晚上你出門之前,我隱隱聽到你和印梵在說淩莫南什麽的,你和他……認識嗎?”
夏優優微微蹙了蹙眉,提到他,她就帶了一些小賭氣,“認識。”
認識?
夏雅立刻緊張地看著她,“你們怎麽會認識的?!”
夏優優咬了咬唇,“以前收養我的人家和淩家認識。”
她避重就輕。
夏雅也聽夏蘭略提過一次,此刻見夏優優神情還算平靜,她微微鬆了一口氣,“你和他不熟吧?以後離淩家的人都遠點吧。明天我們回夏家老宅去,見你外公。”
夏優優點了點頭,她以前在莫家的時候,也大概聽莫印梵說過夏家的一些人,所以此刻也不覺得太過陌生。
夏雅見她神色憔悴,以為她是哪裏不舒服了,催著她上樓,“你上去休息吧,明天早點起來。”
“嗯。”
夏優優低低應了一聲,快步上樓。
莫太太早就為她準備好了房間,甚至比在淩莫南公寓的臥室還要奢華一些,光是麵積就有近百平方。
床鋪很柔軟,上好的商絲緞麵被子像雲一樣將人包裹其中,卻不能帶給她任何的睡意。
將枕頭輕輕地扣在懷裏,上麵有香薰的香氣,可是,卻沒有他的味道。
習慣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沒有他的懷抱,沒有他的體溫,沒有他的呼吸……
讓她覺得夜,好漫長。
可是,他騙了她……而且還是這麽大的事。
一想起來,她就還是心酸不已……
在床上輾轉許久,夏優優幹脆起身,走到別墅二樓的大陽台上,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著天上那一輪牛角月。
月兒彎彎的,周遭有淡淡的光暈,像是在水裏浸潤過的一樣,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潮潤而酸澀。
他……不知道好不好?
雖然已經這樣了,可是,還是忍不住地要去想他……
“咳咳——咳——”
陽台角落裏發出一陣隱忍的極低的咳嗽聲,夏優優這才驚覺這裏不止她一個人。
她連忙回頭,“爸爸?”
阿坤抬起頭看她,剛剛要開口,又是一陣咳嗽衝到嘴邊,他咳得彎下腰去,看起來極度地不舒服。
夏優優連忙跑過去蹲在他身邊,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要不要喝水?”
阿坤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被咳嗽逼出了幾分血色。
他忍了忍,才壓住這陣猛咳,“怎麽還不睡?已經很晚了。”
“睡不著,出來站一會兒。你怎麽在外麵?”
阿坤慈藹地笑了笑,“你媽媽今天興奮又緊張,熬了很久才勉強睡著,我怕我咳嗽吵醒她,所以出來了。既然你也不睡,那和爸爸說會兒話?”
“好。”
夏優優乖順地應著,找來凳子坐在阿坤的旁邊。
“聽你媽媽說,你六歲的時候去了夏家?”
“是。”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還好,”夏優優笑了笑。
看著她故作堅強,阿坤心裏越發地酸楚,他抬起枯瘦地手,輕輕撫了撫自己女兒的頭發,遺憾自己沒能見證她的成長,“爸爸以前,也是別人家的養子。那種寄人籬下的滋味並不好受。”
養子?
夏優優瞪大眼睛,“怎麽會?”
“怎麽不會?你看,爸爸到現在甚至連姓名都沒有。我的養父母……也並非因為沒有孩子才領養我的,而是因為某個迫不得已的原因。我沒有姓,到現在也隻有一個名字而已。”
“那家是誰啊?”夏優優問。
“淩家。”
夏優優怔住。
原來是這樣……
想來想去,她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不過,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多好。”阿坤愛憐又滿足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隻要看到她,過去吃的那些苦,也就不算苦了。
今後隻要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便好。
夏優優還在發呆,有些消化不過來這個消息。
“你呢?為什麽睡不著?”
夏優優勉強笑了笑,“就普通的失眠……”
“晚上去哪裏了?你媽媽剛才聽到淩莫南的名字,都嚇壞了。你可千萬別和淩家的人有什麽來往。他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
夏優優默然。
她不明白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麽事,讓淩莫南那樣欲言又止,又讓自己的父母如此避重就輕。
“爸爸,到底怎麽回事?”
“你別管了,”阿坤顯然不想把她扯進來,“你還是學生,今後好好讀書,離淩家的人遠一點就好。記住了!”
陽台的門被霍然打開,夏雅一臉慌亂地出現在門口,在看到他們父女之後,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怎麽都在這裏?外麵風大,別聊天了,進來睡吧。你爸爸身體不好。”
夏優優應了一聲,起身推著阿坤的輪椅進屋。
夏雅又叮囑了幾句讓她早點睡,然後才和阿坤一起離開夏優優的臥室。
窗外傳來渾厚的鍾聲,足足十二下。
夜空中立刻有無數的煙花炸開,那是情侶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挽留這個節日。
整個夜空都被照亮,唯獨夏優優一人,立在房間中央,良久,無言……
翌日。
夏優優隨著夏雅去了夏家見老爺子,麵對失而複得的小外孫女,老爺子當然是喜歡得不得了,當場讓他們一家三口搬回去住。
就連莫家的三個人也跟著搬了回來,一大家子住在了一起。
老爺子膝下三個子女,莫太太夏蘭是老大,中間是兒子莫遠山,然後就是小女兒夏雅。
到了夏優優這一輩,有夏遠山家的女兒夏雲朵,她比夏優優和莫印梵都大了幾歲,很是溫婉。
一家人和樂融融地商量著搬到一起住之後的事情,唯有夏優優一個人,愣愣地有些出神。
“幹嘛一直盯著手機看?”莫印梵湊過來一把搶走夏優優的電話,“什麽都沒有啊?你在看什麽。”
“沒,沒什麽。你還給我。”
夏優優一把將手機搶回來。
長輩們都看著他們,以為他們在玩鬧。
夏雅溫柔地開口,“優優,你之前住在哪個朋友家的?今天去把東西搬回來吧,媽陪你一起去。”
夏優優被問得一驚,下意識地繃直了脊背坐在椅子上,“不,不用了……”
“不用?”夏雅疑惑,“你沒有東西要帶回來了嗎?”
“沒,沒有,我自己去就好了。不用人陪,”她匆匆起身,逃似的走出了夏家。
夏雅一臉迷惑,“這孩子是怎麽了?拿個東西也這麽冒冒失失的。印梵,你跟著去看一下她吧?”
莫印梵應了一聲好,追著夏優優出門,“我陪你去。”
“不需要。”夏優優冷冷開口,“你回去吧。”
這是她和淩莫南兩個人的事,她不喜歡有外人插手。
再說……
她現在去拿東西的話,還不知道會麵對怎樣的他,她一點底都沒有……
去與不去,也是個問題……
莫印梵踢到鐵板,自然不高興了,他冷笑一聲,“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和淩莫南的事告訴你父母?他們身體可不好,不知道經不經得起……”
夏優優頓住腳步,站在原地。
她抬頭,眼中的光犀利如刀,死死地紮在莫印梵的身上。
那目光竟是讓莫印梵生生地一抖。
夏優優轉身就走,“別跟來,不然我不保證會不會直接動手打人。”
她走得極快,很快就攔了一輛車走遠,留下莫印梵一個人站在原地跳腳。
他氣呼呼地掏出電話,幼稚又囂張地打給淩莫南,“淩莫南,我告訴你,夏優優現在是我妹妹,我會保護好她!她現在去你公寓裏拿東西要搬回來!你別為難她!不然我跟你沒完!”
那邊的人直接切斷了電話,半個字都沒說。
莫印梵站在原地,頓生一股自討沒趣的挫敗感。
他摸了摸鼻子,憤憤地往回走。
好你個淩莫南!我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夏優優沒有回去公寓,而是在半路就下了車。
夏日依舊燠熱,她卻在路邊裹足不前。
要搬走,她真的……舍不得。
那個公寓雖然不大,可是裏麵到處都是他們生活的痕跡。
就在前幾天,她還添置了好多東西——
情侶杯,情侶睡衣,就在前幾天,她和淩莫南還商量好了要把陽台上放一把吊椅,兩個人可以一起窩在裏麵看書……
裏麵有太多太多的痕跡,她沒有辦法去忽略,更沒有辦法去割舍……
烈日炎炎,她就這麽站在太陽底下,看著路邊的車水馬龍,不知所措……
直到手機響起,她看了一眼上麵的號碼,趕忙接起來。
是丁諾。
“夏優優,你為什麽還沒來上班?今天有重要的會議,好多資料都還在你電腦裏!趕緊來!”
她急急忙忙地催促著,“快點來,別耽誤了!我們都忙得不行了!”
夏優優嗯了一聲,這才如夢初醒。
她掛斷電話,打了個車急忙往公司趕去。
秘書室所有的人都已經開始了忙碌,她連忙打開電腦,把前幾天準備好的資料打印出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丁諾拉進了會議室。
“資料給我,你們幾個分別負責ABC三區的茶水。”
今天來的是歐洲的大客戶,會議室裏客戶加淩氏的高管們足足加起來有幾十號人。
是以秘書室裏所有的人都不敢怠慢,尤其是在早上看到淩總那張冷如玄冰的俊臉之後,所有人更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做事,夾緊尾巴做人。
夏優優抬眸,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淩莫南。
他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穿著暗夜藍的襯衫配黑色斜銀紋領帶,袖扣綴著一對黑曜石的袖扣,修長的手指正在翻閱文件。
工作的時候,他也依舊能夠輕易地奪走她的呼吸。
還是這麽好看……
隻是他安安靜靜地專心看著文件,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
夏優優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地捏了捏,她打算別開眸子不再看他。
可一秒過去,兩秒過去,三秒……
她還是有點舍不得移開自己的視線……
最後,他像是終於感知到她的目光,抬眸,和她對視了一眼。
那琥珀色的眸子裏有淡漠疏離,絲毫不見熱絡。
冷得她心口生生地一涼。
夏優優連忙別開眼,不再去看他。
可這一下,也忽略了他眼角那一抹淡淡的憔悴滄然……
公司主持會議的高管宣布會議開始,大家開始各司其職。
夏優優安安靜靜地站在A區,不斷地幫那些客戶們端茶遞水。
這次雙方合作的主題是海上油田開發,討論的過程極其冗長,她在站在客戶身後奔忙,滿足他們的各種小需求。
誰知這一站,竟是直接站到了中午。
她現在還穿著昨天出來的那雙高跟鞋,足有六厘米之高,早已經有點支撐不住,卻又隻能咬牙硬撐著。
趁著間隙的時候,悄悄靠在牆上,單腳獨、立著輪換休息。
淩莫南一直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專心地聽取各路人馬的意見和建議。
他目不斜視,唯有眼角的餘光若有似無地掃向一旁。
見到她不停地換著腳,一張小臉上全是苦苦忍耐,手也扣在身後的牆壁上,緊緊的。
很辛苦。
他收回視線,往旁邊的丁諾身上輕輕一掃。
那目光雖輕,卻淩厲如劍,竟是看得丁諾腦袋一軟。
她不解地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Tony,無聲用眼神詢問:怎麽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