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你不說我就生氣了！
淩莫南看向從車子另一側下來的教練，用目光詢問對方為什麽老爺子會來？
男教練五十出頭，很是高大，原本是老爺子的警衛，後來因為車開得好就被淩家留下來了，淩莫南和淩南心開車都是他教的。
對方聳了聳肩，給了淩莫南一個無奈的眼神——他接電話的時候被老爺子聽到了，他老人家非要跟來，他有什麽辦法？
夏優優則是直接往後一縮，有些做賊心虛。
要是淩老爺子知道了她和淩莫南的關係，會怎麽想？！
淩莫南見她如此，忍不住微微皺眉。
淩老爺子卻兩眼放光，大步朝她奔了過來，“夏優優？你來找南心的？還是你也住這裏？”
夏優優硬著頭皮嗬嗬一笑，“是、是啊……”
“這車你的？你要學車？！”老爺子興奮地看著那輛賓利，“我好久沒摸車了，能不能讓我試試？！”
淩莫南嘴角抽了抽，“父親，你不能開車，醫生……”
老爺子小胡子一跳一跳的，“醫生說的能算數麽？當然不能！丫頭，你說是不是？”
夏優優幹笑了一聲，“嗬嗬，嗬嗬……”
這兩父子明顯就是在暗戰，她要是幫誰，肯定會成為另一方的敵人。
老爺子和淩莫南的戰鬥力都不容小覷，她可不想做炮灰。
誰知她隻是這麽一笑，老爺子立馬就把她劃拉到了自己的陣營裏麵去，他抬手直接把夏優優扣了過去，“莫南，你認識她嗎？夏家以前的小閨女，南心的朋友。我上次在病房裏認她做了幹妹妹，你……叫她姑姑吧。”
老爺子以為教練是淩南心打電話叫來的，所以剃頭擔子一頭熱地開始幫淩莫南介紹。
淩莫南默默無語地看著夏優優，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姑姑？！”
夏優優腿都軟了，“老爺子，我可沒答應你……”
淩莫南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
淩老爺子立馬就開始不滿，“遲早要答應的！來來來，我教你開車！”
夏優優被老人家扯到車上，摁在駕駛座上，老爺子興致高昂地坐進了副駕駛。
“好車好車……”，他一邊讚歎一邊眼睛發亮地看著裏麵的內飾，根本沒有注意到車窗外自家兒子已經黑透了的臉。
老爺子愛車如命，卻被老太太和醫生都勒令了不準開車，所以他也隻能過過幹癮。
淩莫南和教練都被趕到了後座上，他的臉黑得堪比煤炭，教練嚇得不敢多說話。
老爺子卻一直說個不停，“你先握住方向盤，然後點火，再踩油門……”
夏優優緊張得快哭了，“油門在哪裏？”
“油門就在刹車旁邊！”
“刹車又在哪裏？”
“刹車就在……你腳下。”
“……是哪個？”
“……”老爺子喝了一口茶，瞪圓眼睛，“你笨死算了！”
夏優優委屈又無助地看著他，“我真的不會……”
“你怎麽這麽笨呢？你……”老爺子連連搖頭，“哎……”
“說得自己多聰明一樣。”
一記涼涼的聲音從後麵幽幽傳來，淩莫南已經眉頭深鎖，明顯不悅。
老爺子被噎了一下，大概是覺得在夏優優麵前被兒子這樣嗆聲有點丟臉，他立馬還擊回去，“我不聰明？你小子的聰明都是從我這裏繼承然後發揚光大的！不然你以為上次你能騙得了我？！還說把那字畫拿去給老丈人看！結果是去莫家給莫元安看的吧！哼！”
話音一落，車廂內瞬間安靜下來。
老爺子見淩莫南不說話，又吹了吹胡子，“還說要跟人品鑒一條什麽項鏈？我前段時間遇見莫元安了，他都告訴我了，說你給他看了又不肯割愛。”
淩莫南放在膝蓋上的手倏地一收，薄唇抿成一條不悅的直線。
老頭子這才察覺到了不對勁，“怎麽了？難道我說的是假話？！”
夏優優坐在椅子上，有些愣怔——
項鏈？
莫元安？
是她的那條項鏈嗎？那她跟莫家，又有什麽關係？
關鍵是……
淩莫南為什麽從來沒告訴過她這件事？！
她抬眸，從後視鏡裏去看他——
他也正在看她，那目光裏帶了幾抹難以言喻的複雜。
她微微一愣，再也沒有辦法安靜地坐下去。
那條項鏈關係著她的身世，他為什麽不告訴她？
夏優優連忙推門，“老爺子，我先上樓去有點事，車子您先開著吧。”
老爺子一聽有車開，當即什麽都顧不得了，連忙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他換到了駕駛座的位置，雙眼放光，連淩莫南什麽時候開車門離開的都不知道。
夏優優走在前麵，故意放慢了腳步，在進入樓道口的時候，她拐彎，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果然聽到了淩莫南的腳步聲。
她已經按捺到了極限，還沒等他站定，她就已經壓低聲音開口，“淩莫南，你知道那條項鏈是誰的嗎？”
淩莫南默了默。
夏優優又飛快地開口，語氣中帶著迫不及待的欣喜，“是不是知道了？你快告訴我呀！”
哪怕這條項鏈不屬於她的親生父母，那也一定是和她有關的人的！
她真的很開心，很雀躍，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眼裏此刻的掙紮猶豫。
甚至，她還扣住了他的手，搖了搖他的大掌，撒嬌一樣地往他懷裏鑽，“你告訴我呀！不要瞞著我，你答應過我，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說完她屏住呼吸，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可淩莫南，卻依舊是沉默。
夏優優皺了皺眉，小臉瞬間就有點垮下來了，“還說過不會騙我，結果這麽大的事，你也不肯告訴我……，你是不是怕沒有查到什麽好消息，所以怕我失望？沒關係，我扛得住，你告訴我吧……”
她想了十多年，自從懂事開始就渴望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現在有這麽一點線索，當然不想放棄。
哪怕是打擊，她也想自己來麵對。
淩莫南垂眸，看著她那張緊張的小臉，心口又是狠狠地一揪。
要是她知道了真相，那她還會這樣握住自己的手，這樣撒嬌嗎？
他不確定……
“快說啊！你在這樣我要生氣了！”夏優優嘟嘴，佯裝不高興地瞪他。
“那條項鏈……”淩莫南沉吟許久，終於輕輕開口，他的聲音低低的，像是有刀片刮過喉嚨一樣地疼著，“那條項鏈它……”
“那條項鏈怎麽了？”她的手已經收緊，像一小團溫軟的棉花糖一樣把他的手扣在掌心裏。
淩莫南頓了頓，艱澀地再度開口，“那條項鏈，隻是因為我知道莫元安喜歡書法，所以帶去和他品鑒的而已。那條項鏈是古董，已經買不到了，他很喜歡。”
“這樣啊？”
夏優優絲毫不懷疑他的話，隻是失望地垂眸，咬了咬唇，忍住自己的失望的眼淚。
她忍得辛苦，眼角也紅起來，眼裏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淩莫南心尖狠狠被掐了一下，他忍不住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倏地用了力。
“你捏疼我了……”夏優優小聲抗議。
他這才驚覺自己力道太大，連忙放手，又心疼她又惱恨自己，神色複雜萬分。
“對不起……”他說。
“沒事，不疼了，”她往他懷裏蹭了蹭，忍住自己的淚意，“老爺子還在外麵，我先出去了。不能讓他老人家等太久。”
她怕老爺子起疑心。
淩莫南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脊背，拍了拍，不知是在安撫她，還是在安撫他自己。
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輕放開她，“你先出去吧。”
“嗯。”
……
夏優優重新回到車上，老爺子盯著她，“夏優優，你眼睛怎麽紅紅的？誰欺負你了？”
“沒，剛才我喝水，嗆著了。”
老爺子唔了一聲，“車還學嗎？還是你繼續去喝水再嗆一會兒？”
夏優優：“……”
她知道這個謊話有點蹩腳，但是老爺子你這樣拆穿我真的好嗎？
後麵的教練連忙打圓場，“老爺子，開始吧？這學車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相信夏小姐可以的。”
老爺子這才收回自己的視線，撇了撇嘴，很隨意地開口，“女人都是馬路殺。淩莫南呢？哪兒去了？”
夏優優手一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我不知道啊……”
“你當然不知道了，我又沒問你，”老爺子又奇怪地掃了她一眼。
教練指了指車窗外，“來了。”
淩莫南站在窗外，敲了敲他們的窗戶，老爺子把車窗降下來。
“厲靳言那邊有點事，我必須馬上去醫院一趟，下午晚一點回來。”
老爺子揮了揮手，不耐煩地打發了他，“去吧去吧。”
等淩莫南走遠，他才又道，“以前去哪兒從來不交代的，今天怎麽忽然懂事了？”
夏優優更緊張，“我也不知道啊……”
“沒問你，你怎麽老覺得我在問你？”老爺子眯了眯眼，已經有精光從眼裏迸出來。
夏優優嚇得再也不敢亂應，“我們開車吧，開車吧……”
淩莫南徑直到了醫院，厲家的人包括慕冰傾在內都已經等在了病房門外，陸錦川也在。
從國外的專家請到了，說的卻也是一樣的話——
能不能醒來，要看運氣。
厲家頓時愁雲慘淡，陸錦川神色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淩莫南安慰了厲家的老人一會兒，陸厲兩家的繼承人當場承諾了要全力幫扶厲家，這才讓這壓抑的氣氛得到了稍許的緩解。
唯有慕冰傾，始終不言不語，連最後送陸錦川和淩莫南出來的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來，安安靜靜地回去。
淩莫南靠在車門邊上，“有煙嗎？”
陸錦川遞過來一盒。
淩莫南抽出一根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氣。
“莫南，要是靳言這一直不醒，那……”
“沒有一直，他一定會醒！”淩莫南不容置喙地打斷他的話，“要是連我們都不相信他會醒來，那世界上還有多少人期待著他醒來？！”
陸錦川微微怔了怔，旋即點頭，“是，他一定會醒來！你呢？你怎麽了？我見你今天一直都是魂不守舍的。”
“這麽明顯？”淩莫南自嘲一笑，抬手磕了磕煙灰，“我今天對夏優優撒謊了，感覺的確糟糕透了。”
一個謊言往往需要很多其他的謊言來掩蓋，這種滾雪球的滋味顯然並不好受。
陸錦川沉吟了片刻，“如果你想和她長長久久，那麽最好不要騙她。”
沒有哪種感情是可以用謊言維持的，甚至連最牢固的親情都經不起欺騙，更何況是吹彈可破的愛情？
他雖然吊兒郎當，但也懂這個道理。
淩莫南默了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吧，我去個地方。”
“不要我陪你嗎？”
“不必。”
城南別墅。
夏日正濃，淩莫南立在老別墅門口，周遭那些高聳入雲的參天樹木在他臉上投下厚厚陰翳。
門口保鏢們圍了足足兩層，院子裏還有不斷巡邏的人。
為首的保鏢叫淩誠，長得五大三粗帶著一副墨鏡，他年少的時候被淩莫南從街頭救回來，自此就跟了淩家姓，對淩莫南很是忠心。
見到淩莫南，他即刻就奔了過來，立刻打開大門，“淩少。”
“我來看看他。”
“是。”
保鏢們自動站成筆直的兩排，恭恭敬敬地看著淩莫南上樓。
走到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到二樓最末的臥室外麵，推門卻不入內。
窗邊坐著一個佝僂的側影，他那潦草的胡須和被皺紋勾勒出的深刻輪廓，以及貼著頭皮的花白頭發，都毫無預兆地撞入淩莫南眼中。
他如一座雕塑，即便聽到聲音，也沒有回頭。
可這副模樣，卻讓淩莫南的心口越發地緊擰……
他看了不到十秒，就關上門，往後重重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幾乎是用逃避的步伐走出了別墅。
淩誠見他出來，忙迎了過去，有些為難地開口，“少爺，老太太那邊，真的不知會一聲嗎？”
這個人從美國回來的事可不是什麽小事，要是老太太知道了，說不定會另有安排。
若這樣瞞著，隻怕到時候後果他們這些做保鏢的根本承擔不起。
淩莫南薄唇緊抿，許久之後，還是緩沉卻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許讓老太太知道任何的消息，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