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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薪鋒,聖都,胡杏兒。

  陸澤早有被拆穿的預案。


  但他沒想到,此刻來得如此之快。


  薪鋒身為旗艦之首、丹滎峰大長老、仙壽會儀隊主事人,若沒有確鑿證據,怎會親自前來。


  陸澤實話實說:“我是打通幻妖塔的李平安。”


  薪鋒聽出言外之意,怫然道:“沒打通幻妖塔的李平安呢?”


  陸澤道:“在劍宗外門閉關。”


  薪鋒眸光愈冷,“你又是誰?”


  陸澤沉吟道:“不太好說。”


  “給你十息,若你不能讓我改變心意,立斃!”


  一柄小劍從他身後飛出,懸停在陸澤眉心,蠢蠢欲動。


  陸澤淡然道:“用不著十息,一句話就可以。”


  薪鋒不語,等他開口。


  “花清蓉是我的女人。”


  一柄細劍插在地板,劍袍飄飄,散發絲絲寒意。


  薪鋒皺眉,“初岫劍!”


  “認得就行,那日打通幻妖塔,是朱雀兒帶我遊玩,興起而為,打完後,我還請守備長老……叫什麽來著?複姓,忘記了。”


  薪鋒道:“公仲天。”


  “沒錯,就是他,當時我讓他將一並獎勵送往芙月殿,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我沒時間去取,也不知道發了沒。”


  陸澤揚手擺出茶具,向薪鋒示意,見薪鋒沒動作,自顧自斟上一杯,“我與你說這些,就是想證明一件事……”將清茶一飲而盡,“無論我此行是對是錯,都是劍宗人。”


  薪鋒思忖良久,皺眉道:“說出你此行目的,我考慮明天抵達聖都後,是否把你送往戒律廳。”


  陸澤嗤道:“你若真想與我交談,那便坐下來,好生聊聊。”


  他往前推出一杯清茶,話鋒一轉,“此事是我之錯,但長老你就能推脫責任?若再用這種審訊語氣與我談話,就請自便罷。”


  薪鋒沉聲道:“你就不怕我斃了你?”


  陸澤冷笑一聲,

  “花清蓉是我的女人,蒼遊子是我的忘年交,甚至龍首峰監察長蘇幕遮都要向我求字,我身為外門上屆劍試榜首,如今幻妖塔記錄的保持者,不說內外門人人皆知,也略有薄名,你敢動我?”


  他愈發傲然,昂首道:“大好頭顱,便在頸上,拿劍來試!”


  薪鋒眸中精光閃爍,手指不停撚動,酌量許久,收起小劍,盤膝坐下。


  陸澤舉杯道:“如此甚好,必知無不言。”


  薪鋒淺酌一口,簡單明了道,“目的。”


  “為天承丹。”


  “沒了?”


  陸澤淡淡笑道:“法財侶地,長老認為我還缺什麽?難道……我會貪圖丹滎峰峰主之位嗎?”


  薪鋒眼中精芒暴射!


  良久,又問:“此次之事,都有誰知道?”


  “清蓉、小蒼、我師弟李平安,就這三人。”


  他頓了下,又補充道:“李平安是個忠厚可靠的孩子,你可以去查他案宗。”


  薪鋒不語,幾番思忖之後,終於舉杯,“莫出差錯。”


  “放心。”


  陸澤與他對飲一杯,見薪鋒起身欲走,又道:“還有一事想請教長老。”


  薪鋒漠然道:“何事?”


  陸澤問道:“我自認為各方麵已做得足夠細致,長老從何識破?”


  薪鋒遽然消失,留下兩個字:“真元。”


  陸澤恍然大悟。


  這老兒見識過李平安的真元,他兩次出手就露出了馬腳。


  看來陸肉肉說他真元不夠精純,卻是一件大事。


  陸澤將一壺茶水喝幹,不急不慢,背後卻已冷汗涔涔。


  薪鋒給他的壓力太大,不過還好。


  他賭對了!


  這老兒果然是功利之人。


  這些天,他從人們閑談中,也知曉了這位大長老的為人,清廉公正,不苟言笑,事必躬親。


  在眾人口中,薪鋒不似修行人,更像是一個聖人。


  所以,陸澤就很奇怪了。


  當日薪鋒去外門送文書,陸澤認為他是內門小吏不是沒有根據。


  俗話說得好,什麽樣的人做什麽樣的事,他身為外門大長老,每日公事何止繁忙,事必躬親?僅僅是送文書這等小事,也有必要嗎?


  若每個大人物都如他這般,豈不早就累斃。


  當然,任何話語都有兩麵性,也可以說,薪鋒就是異於常人。


  但前幾日他與雍泰角力之事,薪鋒也已知曉,為何不親自前來查問,難道自己峰上弟子之事,就沒有送文書重要?

  還有他當日阻止山魈、護住旗艦之事,他為何沒主動下場,現場表彰?

  無非就是他如果那樣做了,眾人的關注點會轉移。


  薪鋒發現他假冒之事後,沒未與眾人一同前來緝拿,也是因為此事薪鋒亦有錯,怕名望受損。


  由此可證,薪鋒是個盡職盡責的好人,但,他好名。


  再想到花清蓉與他閑談時,提過丹滎峰之主——早年因沉迷煉丹,修為停在半步化神上百年,隨時都會仙逝,數年前便已不理事物,潛心修煉。


  歸其所有,薪鋒所表現出來的一切,就不難理解了。


  他有一顆向往權勢的野心!

  所以,陸澤才會盡可能的展現手中的力量。


  讓他知道,我陸澤是一個有權有勢,且不會對他造成威脅的“權二代”,所以我陸澤才會這般肆無忌憚,冒名頂替,甚至不把他放在眼裏。


  此次交鋒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陸澤心力憔悴。


  夜深人靜,窗外繁星璀璨,那麽近,一伸手就能撈到。


  陸澤徐徐吐氣,躺到床上,放空心思,嗅著枕邊佳人殘留的幽香,沉沉睡去。


  ……


  日出東方,也出聖都。


  旗艦甲板上,眾弟子整襟待發。


  陸澤以手扶舷,俯瞰聖都。


  雖是身處高空,看得不太真切,但那副壯闊的布局,仍讓他為之震撼。


  從一斑而窺全貌,聖都更像是一個圓,無數高樓廣廈圍成圈圈圓圓圈圈,乃至無數圈,不知深向何處。


  “果然壯麗非凡。”


  陸澤讚歎道。


  “這僅僅是聖都外環,聖都初築時,聖皇根據上古營造圖,便已確定要築成五環。”


  柳雨萍在一旁解釋道:“從上俯瞰其實還好,若你從地麵進入聖都,看到聖牆時,會更加震撼;那聖牆足有數百丈高,據說是聖皇當初為抵禦獨眼巨人所築,後來慢慢向外擴張數十年,乃至達到如今的規模。”


  “哦……”


  陸澤表麵平靜,內心卻掀起滔天巨浪。


  五環?巨人?

  聖皇又是何人?


  就在陸澤震驚之際,幾柄長劍破空而來,懸停艦首。


  打頭長劍發聲:“可是青嵐劍宗之舟。”


  薪鋒邁步而出,施禮道:“正是,駱少卿今日親自前來,有失遠迎。”


  長劍道:“薪老兒還是如此客套,於儀禮司慶豐園安置吧。”


  薪鋒笑道:“如此勞煩了。”


  長劍朗聲一笑,破空而去。


  遠處亮起一道筆直的赤色光線,直衝雲霄,薪鋒大袖一揮:

  “去吧!”


  ……


  “青嵐劍宗到……”


  “青嵐劍宗到……”


  儀禮司迎賓的唱迎聲不絕於耳,艨艟巨艦緩緩降落。


  眾弟子魚貫而下,好奇地四處打量。


  此地雖然稱作慶豐“園”,實則占地極廣。


  四周佳木繁陰,鳥雀啁啾,秋蟬合鳴;樓台殿閣,鱗次櫛比,掩映其間,華貴精雅,遠處尚有一處內湖,粼粼盈溢。


  好一處靜雅安身之所。


  薪鋒手中撚訣,將巨艦化為小舟收起,負手而立。


  眾弟子左右顧盼,也不敢妄動。


  不一會兒。


  遠處踱來一人,看似緩慢,卻又幾步便至。


  他身著葛衣,須發皆白,身形微微佝僂,背著雙手,拿著一柄藥鋤,似田間老農,又似一村之長。


  薪鋒行禮道:“丹滎峰薪鋒,見過勞憫上師。”


  眾弟子正隨之行禮,有人已驚訝出聲。


  靈植峰之主,勞憫上師!


  竟如此貌不驚人。


  勞憫微笑道:“薪鋒師侄辛苦了,帶著孩子們去休息吧,殿內自有人照應……”他環顧眾人,又道:“你們若想去聖城遊玩,可要注意不要違反門規啊。”


  勞憫說完,還沒等眾人反應,拍了拍薪鋒肩膀,轉身就走,沒兩步,又回轉回來,笑道:


  “哦對了,還有一事,聖都禁飛,你們哪個小家夥若有飛行法器,可不能用,不然被巡察吏逮住,我可不管撈你們。”


  這老頭言辭風趣,眾人皆笑稱不敢。


  “恭送上師。”


  薪鋒拱手相送,然後輕咳一聲。


  場中俱靜。


  薪鋒正色道:“上師所言,要時刻謹記,白日出去遊玩隻要不違反門規、聖都律法,盡可隨意,不過,每晚必須歸園,不得超過子時,都聽明白了?”


  眾人齊齊稱是。


  薪鋒滿意點頭,大手一揮:“各峰司長領著門下去罷。”


  眾人齊齊行禮:“恭送薪鋒長老……”


  薪鋒一走,場間立刻輕鬆了不少,各峰司長領著一眾弟子入內,各自登記入房。


  流雲峰因女弟子眾多,自有優待,被分在湖泊近處,在客舍推開窗,便可看到優美湖景。


  陸澤自然也沾了光,他所處的這間房陳設靜雅,文房四寶一應俱全,隻是有一處不太滿意……


  當當當。


  房門被敲響,陸澤闔目輕歎,“進。”


  胡杏兒推門而入,鬼祟地朝外張望,然後把門關緊。


  “哈,李平安,你還真在我隔壁,快給我道歉。”


  “胡師姐這是何意?”


  “少裝糊塗。”


  胡杏兒柳眉倒豎,“你那日所做之事都忘了嗎?”


  怕不是個傻子吧。


  “胡師姐再說什麽?速速講明,我有急事。”


  陸澤茫然道:“莫非是柳師姐在我房間休憩一事?”


  胡杏兒板著臉不語。


  陸澤正色道:“事關柳師姐名節,胡師姐切莫謠傳,我與柳師姐,是正當的男女關係。”


  胡杏兒眼珠兒轉得飛快,狐疑問道:“你真的不知道?”


  陸澤不耐煩了——看來隻能使出目標轉移大法。


  “胡師姐別與我打啞謎,有事就直說,不然我要動手了。”


  胡杏兒立刻緊張起來:“你想作甚!”


  陸澤一把將長衣脫了個精光,渾身上下隻剩一條犢鼻短褲。


  胡杏兒慘叫一聲,雙手遮眼,向後猛退,靠在門上,驚呼道:“李平安,你到底想幹嘛?”


  陸澤冷笑一聲,更換出行常服,“我要出去遊玩,自然要換衣服,你以為呢?”


  胡杏兒捂著臉怒道:“那你也不能當著女兒家的麵更衣,不知禮數!”


  陸澤靠了過來,施禮道:“師姐,我李平安雖說不是君子,為人到也方正,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前輩,方才性急,所以冒犯了。”


  胡杏兒把手放下,看著李平安那張憨厚的臉,許久點頭:“算了,我冒昧前來,也多有失禮。”


  “如此甚好,請……”


  二人出門。


  陸澤又道:“哦對了,師姐前來欲問何事?”


  “算啦!”


  胡杏兒擺手,大度道:“既然你不知情,就當我沒說。”


  “好,那我就先行告辭了。”


  來到胡杏兒門前,陸澤拱手道。


  胡杏兒點頭,叮囑道:“去吧,但是也別太貪戀繁煙,我輩修行之人,當以修煉為主……”


  陸澤很聽話的應道:“是。”


  胡杏兒關門,嘀咕道:“沒想到這小子還挺健碩。”


  “師姐也挺軟……”


  “我差遠了……”


  嗯?

  胡杏兒歪頭想了一陣,大怒,猛地打開房門,望著灰溜溜的背影,喊道:“李平安,我與你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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