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雨輕塵,柳色新。昨個夜裏淅淅瀝瀝下了第一場春雨。
我閑著無事,在府裏實在憋悶得慌,便喚了桃子上街閑逛,想著順帶在茶舍偶遇一下張三。
桃子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說是從後門走,離鬧市更近一些。我披著外袍,與桃子剛拐進後院,就見念珪正翻牆而入。
大概是看見我們太興奮地緣故吧,沒留神一頭栽了下來。
我:“……”何以如此執著於翻牆。
桃子扶起她,沒心沒肺地咯咯直笑。
念珪起身拍拍身上的雜草,不以為意。跑到我跟前道:“去哪兒?”
最後我們由二人溜達,變成了三人行。
西市。
街上一如既往地百般熱鬧。隨著小商小販吆喝聲,桃子左右亂竄,完全控製不住,後來我索性就放棄了。
我閑庭信步走在大街上,天馬行空地想著坊間誌怪,忽而看見一家賣飾品的普通鋪子,店鋪不大不小,看起來有些古老,毫不起眼,隻是這名字……它叫,竹間居。
我有些好奇,走進一看,與其他鋪子倒沒什麽兩樣。掌櫃的是個能說會道的老漢,卻也頗為實在。
“本店的飾品,有竹子做的,也有竹形的,還有竹香的,或是以竹命名的,姑娘有沒有看中的?如果姑娘有這類有趣的玩意兒,也可以拿來以物易物,不分貴賤。”
與竹子相關,不分貴賤,倒也有趣。
我記得雲起也極為喜歡竹,索性給他也挑個玉簪之類的,到底借住於清晏王府,白吃白喝也不大好。不一會兒念珪也進來了,嚷嚷著要給她的佩劍挑選一個霸氣的配飾。
這間鋪子的東西清新脫俗,別雅風趣,我利落地挑了兩個玉質竹型簪。念珪倒是挑三揀四,嫌棄這個不大氣,那個又太女流了些。
我無奈:“我看你還是給你那把劍再配上一把劍好了。”這麽個挑法,隻有兵器能入得了她的眼。
“好主意!”她作恍然大悟狀。
“……”
“這把木刀如何,外部平滑,雕工精美,刀柄上刻著遊龍戲鳳的圖案,且為檀木所製,正好可以壓製劍中的戾氣,是十分祥和之物。”掌櫃的拿出一把約食指那麽長的小木刀,放在念珪麵前。
我看她好不容易能遇上個不挑剔的,趕緊向掌櫃的表示我們就要這個了。由於我們手頭上沒有什麽東西可換便隻能付賬,早知道就在院裏砍一截竹子扛過來。
那掌櫃的拿出算盤,樂嗬嗬地撥弄:“我們東家說,熟人打八折,我就給姑娘按八折算吧。”
我樂嗬嗬點頭道謝。念珪將小木刀綁在劍的流蘇上,走過來結賬。
掌櫃的問:“不是那位姑娘結賬嗎?”
我和念珪:“有什麽不同?”
掌櫃的慢吞吞,似乎有些尷尬道:“這個……東家說,如果是郡主您付,那就必須出……十倍價格。”
“什麽!你們東家誰啊,瞧不起巾幗英雄怎麽地!”念珪聽聞此話,火氣一冒三丈。
“……”
我左右打量了下路人甲乙丙丁們的神色,趕緊用袖子擋住半邊臉。
念珪向來不知臉麵為何物,原本這也沒什麽,可造成不明真相的群眾圍觀就是她的不對了。
掌櫃的看念珪一副要拆房的架勢,急忙擦了把汗道:“是……是清晏王。”
我:“……”
念珪愣了一愣,隨即暴跳如雷:“本姑娘還不稀罕了,呸,醴雲起的東西,我才不要。”
我看她十分不舍地又將小木刀取下,心說,你可真夠口是心非的。
念珪作勢要強拆小鋪,我趕緊揪住她的衣領攔下,又付了銀兩,拉著她匆匆離開。
我有些哭笑不得,這算什麽事兒。我拿著雲起的銀子去雲起開的鋪子買東西來賄賂雲起……不過不管怎麽說,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念珪依舊憤憤不平。我邊把小木刀又重新掛在她劍柄上,邊安慰她:“你買了他醴雲起的東西,你就是他的主雇,自然要高他一截子,又跟他小小商販計較什麽,你是做大事的人。”
念珪果然臉上陰雨轉晴。我不禁感歎,我這口才,要是生逢亂世沒準也能成個說客。
從鋪子裏出來剛拐過彎兒,便看見桃子正與一個賣紙鳶的大嬸子討價還價。
“姑娘,你手裏拿的這個比其他結實些,樣式也好看,十五文錢已經很便宜了。”大嬸說。
“五文!”
“哎呦姑娘,我們小本買賣不容易的,十二文。”
“五文!”
“這天也晚了,算我賠著賣,十文怎麽樣,可不能再少。”大嬸一咬牙,道。
“五文!”
“……”大嬸二話沒說,收了攤子就走了。
“哎,你別走啊!”桃子朝那個大嬸喊。
我好心提醒桃子:“她是被你嚇跑的。”
桃子一臉茫然:“可是我又沒搶她東西。”
“……”你這和搶東西也沒什麽分別。
天色漸晚,桃子說公子還吩咐了她些事情要做,讓我們最好回去。而念珪的說法是醴雲起跟她又沒有狗屁關係況且離宵禁還早著呢,並強烈建議去前頭的兵器鋪子瞧瞧。我看著桃子一臉委屈便哄她:“你先回去,待會兒碰著好看的紙鳶,念珪定買十個給你。”桃子聽罷高興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兩個,然後蹦躂走了。
看著桃子走遠,我神神秘秘地把念珪拉到一旁:“我剛聽人說這‘春風一度’裏選花魁呢,咱們也去看唄。”春風一度是長安城有名的尋歡作樂之地。
念珪想了想:“成!那先去兵器鋪子。”
我趁著念珪去兵器鋪子的空檔去了趟一品香茶樓,張三果然就坐在樓閣的角落,見我走來,他匆匆將一封密信遞給我便離開了。我原本還想向他打探一番雇主的蹤跡,可惜卻落了個空。
然後,我和念珪兩人顛顛地朝著春風一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