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5.6
他們在床上待了好長時間才起來, 成功錯過了最佳的早餐時間以及好些條助理發來的消息。
雪不知不覺間停了,天色卻暗下去,讓人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梁司月很是困倦, 想要闔眼馬上睡一個回籠覺,卻又覺得滿身的汗十分不清爽, 迫切需要起床去洗一個澡。
腳落地的時候, 聽見柳逾白帶笑的聲音在背後問她, 有沒有哪裏不適的地方。她的回答是一個一聲不吭、落荒而逃的背影。
主臥的浴室裏有一個大浴缸,應當是時常清洗的,鋥亮得一絲汙跡也沒有。
梁司月從未用過這裏的浴缸, 想試一試。
洗臉和淋浴的時候, 同時將浴缸放上熱水。洗過澡和頭發,將自己沉入浴缸之中。
她有一個習慣,每次經曆什麽新鮮的體驗, 一定會反複回想以至記牢那時的心情,算是為未來的表演積累素材, 不管最終用不用得上。
但方才發生的事情, 她卻一絲一毫也不敢回想,超出認知的陌生感, 當脫離出當下的情景,就隻剩下羞赧。
她需要單獨緩一下才可以繼續坦然地麵對柳逾白。
但顯然, 柳逾白的處理方法是以毒攻毒——她在浴室待的時間太久,他有些不放心。
他敲了敲門, 沒聽見應聲, 就直接將門打開了。裏麵梁司月立即往裏縮,下沉的動作使熱水自浴缸邊緣漫出來。
她幾乎整個淹沒進去,隻將腦袋露在外麵, 睜著濕漉漉且黑亮的一雙眼睛,模樣十分滑稽。
柳逾白笑了,走過去,在浴缸的邊緣上坐下。他身上披了件浴袍,帶子沒係緊,垂落在了漫濕的地麵上。
她抱著膝蓋,目光還未與他相匯,便就別過去,盯住水麵。
柳逾白笑問她,“泡這麽久,不頭暈?”
她搖搖頭。
柳逾白朝她伸手,“起來,吃早餐去。”
“……你先出去。”
柳逾白卻站起身,取來一塊幹淨浴巾,執意要等著她的架勢。
僵持了好久,梁司月確實覺得這熱水泡得她心髒有些受不了,終於伸手去抓浴缸的邊緣,柳逾白卻在這時候伸出手去,一把將她的手抓住。
她借力起身,那一方浴巾立即往她身上一披。
裹緊了,抬腳邁出來,還沒站穩,柳逾白驀然伸手將她手臂一拽,她應勢往後退了半步,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駭得不由伸出手臂,摟住了柳逾白的肩膀,借氤氳著白霧的燈光去看,他笑容很是促狹。
……
到上午十點鍾,梁司月才成功吃上今天的早餐。
她平常碳水類的攝入就不算多,經過一早上的折騰,又泡了一個熱水澡,現在真有低血糖的征兆,拿筷子的手都是微顫。
好在,這頓早餐不是她平常經常吃的,寡淡到生無所戀的黑麥麵包。柳逾白替她點的,熱騰騰的一碗縐紗小餛飩,皮薄餡大,一口咬下去滿是雞湯的濃鬱香味。
到底美食的愉悅感戰勝了忘記控製的體重的罪惡感,她吃完了餛飩,湯都喝下去半碗,整個人暖融融的,才滿足地放下筷子。
柳逾白就坐在她對麵,看似沒什麽胃口,卻無聲無息地也消滅掉了一整碗。
終於,他們才有心情開始處理微信上那些滿世界找他們的消息。
梁司月這邊,小琪知道她是跟柳逾白走的,但不清楚後續,如今聯係不上,又不敢貿然打攪,隻卑微地催了好幾遍,叫她看到消息的時候,一定第一時間回複。
梁司月回了消息,小琪發過來明天的行程安排,她確認了兩遍,是明天的,便問她:今天沒有什麽事麽?
小琪:原本下午有個小拍攝,你現在過去也來不及,我幫你改約到明天了。
梁司月十分感激小琪的善解人意:那我今天是不是就可以消失一天,當做我自己不存在。
小琪發了個攤手的表情,又對她說:對了,微博上有一條關於你的熱搜。早上宣傳部發現一個視頻轉發了很多次,有熱搜的潛質,我們就稍微助推了一把。
梁司月:什麽熱搜?
小琪:你自己看——做好心理準備。
這樣一說,梁司月好奇極了,打開了微博,往熱搜榜裏一找,果真能找到了#梁司月宅舞#的詞條。
她沒點開看,已是兩眼一黑。
點擊這個詞條進去,不知道是哪個寶才粉絲,將她偶像時期跳舞車禍的素材剪輯之後,做了一個鬼畜視頻,文字說明是:考古司月妹妹演員出道前的生活,發現了這個,我發誓我是粉,不信看我認證[奸笑]。
她當真點進這人的主頁去看認證:梁司月超話粉絲大咖。
她哭笑不得地回複小琪:這是粉絲走了黑子的路,讓黑子無路可走麽。
小琪:反正你人氣上來了,車禍現場遲早會被人翻出來的,不如自嘲地化解掉。你可以考慮轉發一下。
梁司月認同這個道理,想了想,轉發了這個視頻:就這?來人,上我當年直播間的錄播[調皮]。
柳逾白這邊,處事不驚的莫莉就鎮定多了,統共就發了兩條微信:一條提醒他九點鍾有個會議;半小時後的另一條微信通知他,九點鍾的會議已經取消,改期明天,下午的行程是否繼續保留。
柳逾白抬頭看了梁司月一眼,問她,下午什麽安排。
“今天沒安排了,可以好好休息下。”
柳逾白便回複莫莉:都取消吧。
莫莉:了解。
安排妥當以後,兩個人再回到臥室,心無雜念地睡回籠覺。
直至中午,相繼醒來。
柳逾白感覺有些喉嚨痛,到下午,開始流鼻涕、咳嗽……各種症狀都來了。
梁司月莫名感到好笑,“這是什麽下雪天必定感冒的詛咒麽?”
柳逾白怏怏地躺在沙發裏,不說話,許是昨晚上吹了冷風,許是人在精神懈怠時容易邪魔入侵,總之,他確實感冒了。
生了病的柳逾白,壞脾氣全出來了。
梁司月問他要不要再回臥室裏睡一下,他毫無情緒地“嗯”了一聲;問他要不要吃一點藥,他仍是毫無情緒地“嗯”了一聲。仿佛自暴自棄了一樣的。
梁司月上回就直麵過發了燒的柳逾白,對付他完全有經驗。
這種時候,哄著他沒用,得用直接命令的祈使句。
她先去翻抽屜,稀奇的是,居然找到了對症的藥,還有一支電子體溫槍。
然而定睛一看,還是兩年前她來他家時給他買的,猴年馬月前就過期了,電子體溫槍更是早就沒電了,電池槽裏,電池都軟了。
無語地收拾出來,除了體溫槍,全給扔了。
外頭天冷風大的,她也不逞強自己跑一趟了,在外賣軟件上下單了感冒、止咳、退燒類的藥,再去廚房把水燒上。
翻箱倒篋,找出來幾粒沒拆的電池,安進體溫槍。感謝中國製造,居然還是好的,能用。
她先給自己試了一下,再回到沙發邊坐下。
體溫槍剛一探出去,柳逾白便擺頭避開了,“不準再拿這兒玩意兒對著我。”
她根本不理,不給測額頭是吧,抓著他手臂,槍-口貼上去,“滴”的一聲,數字便顯示出來,根本沒給他抗爭的餘地。
柳逾白:“……”
“還好,不燒。”梁司月放下-體溫槍,聽見廚房裏水燒開了,起身去,倒了杯熱水過來,放在茶幾上,將其晾涼一些。
她雙臂在身體兩側撐著沙發邊緣,轉頭去看柳逾白,微微笑了一下。
“笑什麽?”
“沒笑呀。”
“笑了,我看見了。”
“你看錯了。”
“……”
兩個人無意義地爭鬥了一會兒,梁司月聽見門口的入戶通信係統響了,當是外賣已經送到。
過去應答,讓門衛放行,等人到了樓下,又幫忙開了樓棟的大門。
等了一兩分鍾,響起敲門聲。
梁司月飛快將門打開,然而,門口站著的不是外賣員,是周洵。
他穿著一件麻灰色的粗呢大衣,與梁司月記憶中上一回見他樣子,似乎有些不同,氣質仿佛更沉穩了一些。這一年低穀期,並沒有摧毀他,反而淬煉了他一樣的。
周洵笑著跟梁司月打了聲招呼。
梁司月點頭也笑應了一聲,有些無措,轉頭向客廳裏看一眼,“周洵來了。”
沒聽見柳逾白有吱聲,她隻好自己做主,讓周洵進來,從鞋櫃裏找出一雙一次性拖鞋。
周洵換鞋的時候,低頭先看見了梁司月穿在腳上的長毛兔造型的棉拖。
他聽說了梁司月和柳逾白在一起的消息,一直沒跟柳逾白確認過,現在不用問也可確定了。
周洵進屋,跟柳逾白打聲招呼。
柳逾白愛答不理的神情,目光都未曾朝著這邊看一眼。
柳逾白吃早飯時看手機,收到了周洵的消息,詢問他是否在家,方不方便見一麵。
他完全知道周洵要聊些什麽,懶得回複。
不知道周洵是不是跟莫莉確認過,知道他在家,就幹脆自己過來了。
木已成舟的局麵,柳逾白麵色兩分沉冷,倒沒想出口趕人,而是讓梁司月去書房去幫他找一份文件。
梁司月自然明白這是讓她回避一下的意思,笑一笑就起身了,順便拜托周洵,等一下外賣送藥過來,記得幫忙開一下門。
周洵望著書房門輕輕掩上,目光轉過來看著柳逾白,“你生病了?”
柳逾白坐起了身,不顧喉嚨痛得厲害,點了一支煙,低頭,微蹙著眉,抽了兩口,冷淡語氣:“你要是過來替人求情的,就不必開口了。”
周洵亦是神色沉鬱,他原本人在北城,被潘蘭蘭一通電話叫回了家,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潘蘭蘭道德綁架兼痛哭哀求,讓他跟他大哥求求情,終歸,他們兩兄弟流有一樣的血脈。
周洵說,“諒解我為人子的不得已,形式主義也要跑這一趟,不然沒法跟我媽交差。”
這句話的態度,讓柳逾白神色緩和了兩分。
周洵笑了笑,很有些黯然的意味,“我不是沒想過有這一天,隻是沒想到……”他能做得這樣不留情麵。
柳逾白自然揣度得出周洵咽回去的後半句,“周洵,我跟你可以單獨撇一塊兒談,因為冤有頭債有主,怎麽也算不到你頭上。也請你帶回我的態度,新仇舊恨的事,沒有商量餘地。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從來就不是個大度的人。”
“新仇是指……”
柳逾白頓了頓,瞧他一眼,“知道我為什麽非要把梁司月從青木的團裏撈出來?因為你媽認定她對你居心叵測,為了讓她遠離你,向青木施壓,變相地封殺了她。”
周洵愕然,還沒說出口呢,忽聽書房門被輕輕地打開了,梁司月探出來頭來,和他是如出一轍的愕然。
柳逾白掃她一眼,“偷聽呢?”
“不是,這房門隔音不好。”然而她更關注的是,她當年莫名其妙遭封殺的原因竟因為這?柳逾白早就知道,卻一個字也透露。
柳逾白不滿足她的好奇心,隻淡淡地對她說:“先進屋去。”
“哦……”她拖長音調,不甚樂意地應了一聲。仿佛想看動畫片,卻被家長管教著先寫作業的小學生模樣。
柳逾白被她逗得勾起嘴角,招了招手,無奈道:“行了行了,你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