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我的安徒生> 第30章 3.8

第30章 3.8

  為了方便用餐, 他們從吧台轉移到了餐桌。


  梁司月點了一份青口奶油通心粉,柳逾白點的是紅酒牛排。


  今天,他們兩個人好像是在比誰更沒胃口一樣, 各自都隻吃了幾口。


  梁司月不想讓柳逾白覺得這頓飯已經結束,沒有放下餐叉, 緩慢卷著通心粉, 偶爾小口抿著白莫斯卡托葡萄起泡酒, 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話題。


  她發現,柳逾白今天也似乎心情不好。丟出去的話題,都被他三言兩語的打發掉。


  讓她想到最初認識的那個柳逾白, 疏離冷淡而不可接近。


  幾次之後, 她實在想不出還可以說什麽,隻好放下了叉子,沉默了好一會兒, 消化著心裏生出的淡淡遺憾,向著他輕輕地笑了一下, “我吃好啦。”


  柳逾白這才看她一眼, 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便走去收銀台那邊買單。


  到了一樓, 柳逾白指了指外麵停車場的方向,自己則拐個彎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梁司月猜測他可能是去找李垚。


  停車場, 那輛接她過來的商務車正侯在那兒,莫莉也在上麵。


  她上了車, 跟莫莉打了聲招呼。


  莫莉看一眼手表, 笑說:“你們吃得好快,我以為還要一會兒。”


  梁司月隻是笑了笑。


  在車上坐了一會兒,車子仍沒有出發, 梁司月有些疑惑:“是還在等柳總麽?”


  “對呀。”


  “你們不住在這裏?”


  “住市區。”


  梁司月了然,“正好順路?”


  莫莉卻笑說:“主要是送你。”


  又等了幾分鍾,梁司月看見外麵柳逾白過來了。


  然而他並沒有立刻上車,而是點了一支煙,低頭抽了幾口。


  他外套搭在臂間,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毛衣,衣袖挽上幾寸,露出手腕。人是背光而立的,隻有時暗時明的火星,投一點微薄的光線在他臉上,照亮清冷的眉眼。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走過來,上了車,先將煙滅了,擲了外套在後排座位上,然後在梁司月旁邊的位上坐下。


  梁司月聞到他身上煙草的味道,混著薄薄的寒氣。


  這些很有“柳逾白”特質的氣息,連綿不絕地鑽進她的鼻腔裏,害得她莫名其妙地覺察到了一種委屈:不高興見到她,就不要喊她出來這頓飯好了;反正,她今天累得要命,也並不是非要見到他不可。


  她轉頭看向窗外,轉移注意力,不想讓這種情緒進一步蔓延。


  一路氣氛沉寂得過分,沒有誰嚐試開口,包括莫莉。


  莫莉其實有些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因為明明老板吩咐她接梁司月過來吃飯那會兒還好端端的。


  她隻能猜測,方才兩人吃飯的時候,是不是起了口角之爭。


  然而,以梁司月的性格,怎麽也不像是敢跟柳總吵架的。


  費解得跟,就不敢貿然開口吸引火力“送人頭”了。


  車開進酒店的地下停車場,梁司月依次跟莫莉和柳逾白打了招呼,就準備下車了


  拉開門的瞬間,沉默一路的柳逾白終於出聲,聽起來像是句叮囑,但卻沒頭沒腦的:“好好拍戲。少看點八卦。”


  梁司月頓一下,點點頭跳下車。


  在酒店房間裏泡腳的時候,小琪過來說明天的安排,要拍哪一場、幾點起床化妝等等。


  梁司月精神十分渙散,似聽非聽,她知道不用她記,明天小琪自會來叫早,安排好一切行程。


  她第一次體會到,有個助理真好。


  小琪離開之後,梁司月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她檢查微信,怕漏過重要消息,事實隻有池喬“吃瓜”的吐槽。


  就沒有回,手機調為飛行模式以後,放在一旁的床頭櫃上充電,然後熄滅了床頭燈,房間就徹底暗下來。


  這種情況下,心底真正的情緒很容易沿著意識的深井爬出來,不費吹灰之力,瓦解人的理性。


  不然,為什麽作家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文思泉湧呢。


  她想到今晚的柳逾白,意識到那時的委屈,是一種“失寵”的感覺。


  這種心態,跟讀書的時候,丟了第一名的位置之後,發現班主任的特殊關注也變少了時的失落,好像是一樣的,又好像不一樣。


  不過說到底,柳逾白對她的照顧隻是順手之勞,如果他有一天不再照顧她了,也是再正常不過。


  她會覺得委屈,僅僅隻是因為,對他產生了不該有的念頭。


  不但不該有,連想都不該想。


  柳逾白次日回柳家的時候,家裏熱鬧極了。


  他倒不是有意湊這熱鬧,不過因為過去給鄭媽送從北城帶回來的禮物,恰巧碰上潘蘭蘭和周洵的爭吵。


  自然是為了沈黛。


  潘蘭蘭懊惱周洵這麽做自毀前程,她對周洵寄予了無限期望——柳澤眼看是指望不上了,唯獨,周洵成為叫人驕傲的孩子,她才能在柳文藻麵前抬得起頭來。


  說是周洵的事業,與她家中地位息息相關也不為過。


  和麵對旁人的強悍理智不同,潘蘭蘭麵對自己一直引以為豪的親生兒子,稱得上是聲淚俱下。


  周洵在這番控訴裏尷尬極了,想替自己辯解兩句,潘蘭蘭壓根不給他這個機會,反而掏手機要直接跟周洵的經紀人對話,要求他趕緊聯係公關團隊辟謠。


  周洵無奈道:“媽,這事都發生超過一天了,現在才辟謠沒有意義。我已經跟團隊和沈黛溝通過,決定不發聲,沉寂一段時間……”


  “不辟謠不就等於默認?你們團隊做什麽吃的,分析過你的演藝價值和商業價值會受多大損失?跟你一直打擂台的周千越,就等著你出錯呢……”


  “周千越不也是您投資的藝人麽,我掉的資源他拿去,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


  柳逾白聽了幾耳就進廚房去了,把東西交給鄭媽,寒暄幾句就走了。


  車子正要起步,望見周洵一臉慍色地摔門而出,便搖下窗,喊他一聲。


  周洵原地頓了一下,走了過來。


  待周洵係好安全帶,柳逾白問他去哪兒。


  “沒地方去,隨便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吧。”他話裏語氣很是頹唐。


  “行了,”柳逾白說,“我勉為其難收留你一晚上。”


  路上,柳逾白問他,怎麽這麽不小心,恰好被娛記給拍到。


  “因為我就沒打算遮遮掩掩。”


  柳逾白看他一眼,笑了聲,“你的叛逆期是不是來得有點晚。”


  周洵跟著聳聳肩,無奈一笑,氣倒是消了大半。


  “哥,你不知道我一直挺羨慕你……”


  “你一直跟我來兄友弟恭這一套,我能不知道嗎?我隻是不解,有什麽可羨慕的?羨慕我每回吃飯,都能討老頭一頓教訓?”


  周洵笑了笑,他不好說,羨慕柳逾白受害者的立場,羨慕他毫無道德包袱,是以可以隨心所欲。


  柳逾白還是以兄長身份幫襯兩句:“要是你們公司公關搞不定,我這能幫忙。”


  “不用。”周洵笑說,“就這樣吧,不破不立。往後我就好好演戲了,不演出點成績,沈黛不會答應公開。”


  “這回是來真的?”


  “不知道。可能像大哥你說的,遲來叛逆期?反正為她我可以對抗全……”


  柳逾白打斷他,不讓他把這句酸透了的話說完,頓了頓,說道:“你倒也不完全一無是處。”至少敢作敢當。


  周洵大受打擊的表情,笑說:“我在你這兒評價也太低了。”


  周洵跟沈黛的事,雙方都未發聲,十天半個月過去,熱度也就消散了,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新八卦。


  而自北城一見之後,柳逾白沒再聯係梁司月。


  這天莫莉過來匯報工作,臨走時提醒了一句:“柳總,司月還有一周就殺青了。”


  柳逾白麵無表情,當沒聽到。


  第二天,莫莉又說:“柳總,司月還有六天就殺青了。


  柳逾白依然當沒看到。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柳總,司月還有兩天就殺青了。”


  柳逾白輕哼一聲:“關我什麽事。”


  第六天。


  莫莉:“柳總,司月還有一天就殺青了。”


  這回柳逾白沉默了好久,神情如此為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思考什麽事關公司存亡的大政方針。


  最後,柳總終於下了命令:“給她訂束花送過去。”


  想了想,又強調一句:“別說我送的。”


  及至殺青當天,柳逾白在微博上看見劇組發的殺青照,各式各樣的湊了個九宮格。


  他在圖片裏發現,莫莉專門發照片給他確認過樣式才下單的花束——粉白兩色搭配的花毛茛,確實送到了劇組,但自始至終沒在梁司月手裏,而是被林孟夏拿著。


  第二天下午,莫莉過來送一份報告,卻見老板正左右搖動著真皮椅,發呆。


  她放了報告,準備走,柳逾白叫住她,隨口一問的語氣:“何訥劇組都解散回家了?”


  “沒呢,今天晚上劇組開慶功宴——何導不是邀請了您麽,您說沒空,我就沒有排進行程裏麵。然後,部分演員可能還得在北城留幾天,以防需要補拍鏡頭。”


  在揣摩老板心思這方麵,莫莉一貫是富貴險中求的,隻猶豫了一瞬,就笑說:“現在給您訂機票的話,正好能趕上。”


  然而,飛機晚點一小時,等柳逾白抵達酒店,那慶功宴已接近尾聲。


  劇組重要的部門領導、幾個主要演員基本都在,見柳逾白現身很是受寵若驚。


  少不得,柳逾白要跟他們喝幾杯以示慶賀。


  他目光在場子裏逡巡,瞧見不遠處演員那一桌上,某人不知是不是喝醉,已經趴在了桌沿上。


  借過去給演員們敬酒的機會,柳逾白走到她身旁,伸手搡一搡,她壓根沒反應的。


  沒人敢勸製片人的酒,因此隻喝了一輪,柳逾白便放了杯子,跟何訥約了明天單獨吃飯,便離開了包廂。


  他不好自己當麵把人帶出來,就囑咐莫莉,讓小琪來做這件事。


  小琪原本就在糾結是不是該帶梁司月走,正好大老板發話,順水推舟。


  她和莫莉費力將梁司月扶到了停車的地方,柳逾白接應了一把,將人胳膊環過肩膀,半摟著,輕輕巧巧地便拖進了車裏,扔在了座椅上。


  他叫小琪過來,詢問:“她喝了多少酒?怎麽其他演員沒醉,就她一個人醉了?”


  柳逾白語氣其實沒多大嚴厲,小琪卻還是快被大老板的嚴肅神色嚇得要哭了,“我們劇組,演員裏麵陳鶴林老師是最有話語權的,陳老師今天嗓子不舒服,沒來,就派了助理過來,代替他打聲招呼,再順道給大家敬杯酒。但是這個助理,逮著小月上次跟陳老師單獨排練這件事不放,一直勸小月喝酒,最開始是我代喝的,但他沒完沒了的,小月想趕緊平息事態,就自己喝了。林孟夏也幫著擋了一些,但小月酒量淺,就還是喝醉了……”


  柳逾白一時沒出聲。


  之前有部戲,他在選角的時候接觸過陳鶴林,知道他本人是個醉心表演,對人情世故不大上心的人,不太可能是他授意助理這麽做,極有可能是助理狐假虎威。


  這在圈裏並不罕見,有些明星名氣很大,其身邊工作人員都自覺高人一等,出去做商業活動,對節目組或者舉辦方對接的工作人員吆三喝四,頤指氣使。


  但他們也就隻敢欺負“咖位”小的,遇見名氣更大、資曆更深的藝人,又是另一副巴結討好的嘴臉。


  柳逾白沒有為難小琪。


  這種場合,她也沒什麽更好的轍,聯係劇組工作人員吧,人家不見得願意為此得罪陳鶴林,圈裏最講究所謂“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求助其他演員吧,沒到陳鶴林這個“咖位”的,誰敢隨便發話。


  況且,她自己都被勸了不少酒。


  柳逾白讓小琪回房間去,梁司月他帶走了。


  小琪猶豫了一下,但想到莫莉也在,就沒多擔心。


  車廂裏一股酒味,柳逾白被臭得受不了,叫司機打開兩側窗戶透氣。


  再轉頭去看,梁司月歪著腦袋,整個人仿佛已經神誌全無。


  柳逾白伸手搡她,她卻不耐煩地打掉他的手。


  柳逾白再搡,等她再要打,他一把將其手腕鉗住。


  哪知道,她卻就勢往他那邊翻了個身,被他抓住的那隻手臂以蠻力繞過去,搭在他胳膊上,然後沉甸甸的腦袋幾經晃動、頂靠、調整之後,停了下來,好像終於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


  柳逾白一臉震驚——不知怎的,臭烘烘的梁司月就抱住了他,整個鑽進他懷裏,醉得格外酣甜。


  而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