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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你真他媽無恥!

  「仲堯!」


  這兩個字,元素幾乎是吼出來的。


  錢仲堯只手抓住那根通電后火花直竄的電線,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耀眼,聽到她的叫喊聲,他轉過頭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身體就由於觸電慢慢地軟倒在地……


  身子止不住的一陣顫抖,元素好幾秒才回過神兒,轉過身跑開幾步,將孩子放到邊兒上。


  可是,等她回過頭來時,嚇得臉都白了。


  由於慌亂的人群不斷地衝擊,露天搭建的簡易棚突然崩塌,一根柱子直接斜栽了下來,再次砸在了錢仲堯的腿上……


  「仲堯!」


  低啞地呼喚里夾著一絲絲髮顫,元素鼻尖一酸,幾乎落淚。


  仲堯觸電昏迷,還被砸中了腿,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救她。


  事情突變得太快,現場的人都沒有回過神來,元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將邊上搭簡易棚的竹竿一把扯掉,拿在手裡挑開錢仲堯握在手心的電線。


  顧不得別人說什麼,顧不得此舉會引起多大的矚目,也顧不得有記者舉起的攝影師和鎂光燈。


  蹲下身探了探錢仲堯的鼻息,再摸了摸胸口,有呼吸但心跳微弱,她嚇壞了,腦子裡迅速搜索著觸電的急救常識,將他的衣領口解開,保證氣道通暢。


  錢仲堯昏沉著,憔悴的樣子刺得元素眼睛生痛,有節奏地按壓著他的胸口,她輕喚,「仲堯,醒醒。」


  不過瞬息之間,工作人員已經直接將電源切斷,有人叫救護車,有人慌亂成一團,聽到動靜跑過來的沈佩思,梗著脖子,狠狠地瞪了元素一眼。


  又是為了這個丫頭,這簡直是作孽啊,把他們錢家的爺們兒折騰得不像話了。


  接受到沈佩思憤然的目光,那如利刃一般似乎要將她剖開似的眼神,震得元素心裡一揪,有些發悚。


  但是,這會兒,不是逃避和解釋的時候……


  救人要緊!


  現在的她,看上去很是狼狽,視線幾乎不敢和沈佩思對上。


  這時候,現場的工作人員也跑過來了,在沈佩思的授意下採取了一系列的急救措施,人工呼吸,心臟擠壓,可,收效甚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錢仲堯始終陷入在昏迷中。


  除了等待救援,毫無辦法。


  元素插不上手了,愣愣地站在一邊兒,心裡著急,卻沒有任何的辦法,腦海里如有千軍萬馬在奔騰,忽上忽下沒個著落,心裡難受得發痛。


  仲堯對她做得越多,她欠得就越多……


  望天苦笑,真是冤孽啊!老天爺還真會開玩笑,為什麼總把這些為難的事,如此精確的、恰到好處地丟到她面前?!


  她這輩子,最不喜歡欠人的債,卻偏偏癱上這永遠也償還不清的情債!

  不斷翻滾的難過和鬱結情緒讓她不知所措,雙手放在肚子上,她強迫自己冷靜,因為她是一個孕婦,孕婦……


  對,她懷著錢傲的孩子。


  她有些後悔了,如果時光倒流……


  如果時光倒流,重新選擇,她能不救那個孩子嗎?


  她不知道。


  ……


  不得不說,在社會飛速發展的今天,一應醫療急救措施也得到了迅猛地發展。不過幾分鐘的時候,120的救護車就趕到了現場,醫生們採取了更加科學的緊急救助。


  現場緊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


  看著錢仲堯被抬上救護車,毫無生息的樣子,元素眼底浮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由於沈佩思要留下來處理現場的事務,因此,只有她和白慕雅跟去醫院。


  又是醫院,難道宿命論這麼一說,真的存在?


  人的生命里,總會反反覆復出現同樣的場景,永遠也掙脫不開?

  靠在汽車座椅上,元素這麼想著。


  身體有些發軟,救護車打著急救燈瘋狂的在公道上狂飆著,躺在擔架上閉著眼睛的錢仲堯,一直在安靜地沉睡,俊朗的樣貌依舊,看上去很累,很疲倦的樣子。


  元素很慌,很緊張,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心驚膽戰,那顆心像被一根鐵繩捆綁在了一起,揪得緊緊的,絲毫都無法放鬆。


  車內沉默,她和白慕雅誰都沒有講話,她倆之間原本也無話可講。


  終於,在沉默了將近十分鐘后,救護車才到達了醫院,跟著醫生急促的腿步,聽著雜亂的腳步聲在醫院地板上有節奏的迴響,元素腿上有種輕軟的感覺。


  怕,真怕!

  看到錢仲堯被推入了急救室,她心裡的感覺,實在沒有任何一個詞兒可以精準的形容。


  咬緊牙關,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暗自祈禱,千萬不要有事——


  急救室外。


  她和白慕雅怔怔地坐在休息椅上,元素的情緒波動在心底,而白慕雅的激動卻完完全全的表現在臉上,眉目間透出的意味兒,似乎是在譴責她的任性妄為。


  元素咬著嘴唇,臉色陰沉著,一言不發。


  白慕雅盯著她打量了半晌,才一字一句,著急地說:「素素,仲子要是有什麼事,你良心怎麼過得去?你說你,逞什麼能呢?」


  「對不起,我沒你那麼悲觀。」


  這句話元素脫口而出,明顯低氣不足,她知道自己衝過去救孩子的舉動在別人看來,尤其是像白慕雅這種含著金鑰匙出身的名門貴族小姐看來,壓根兒就是一種愚蠢的裝逼行為。


  吸氣,淡定。


  她沒法兒改變別人的觀點,但那時那刻,從心底升出來的念頭,她自己也沒法兒阻止,就算重來一次,她還是會衝過去。


  命該如此!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這話聽到白慕雅的耳朵里,很明顯就變成了赤果果的挑釁,冷哼了一聲,她譏諷一笑,輕聲道,「但願他沒事兒,要不然你……」


  要不然怎麼樣?白慕雅還沒來得及說,她的電話就響了起來,瞅了元素一眼,她拿起手機轉身走開去接。


  然後,這位白小姐竟然就再也沒有回來,玩消失。


  這也叫關心?

  瞧瞧,這人格,這人品,多麼光輝,多麼無私——


  元素很無奈,白慕雅走了,醫院就剩她自己,可人命關天,此一時彼一時,仲堯她不能不管,儘管這事兒非常的惹人閑話……


  不過,沈女士應該跟仲堯的父母打電話了,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該來了吧?

  嘆!

  白小姐把她當腦殘了,她能把自己當腦殘嗎?

  答案當然是:不!

  做人不能太矯情,仲堯救了她,她感激得要命,如果可能,她願意現在躺在急救室的是她自己,而不希望是為了救她而失傷的仲堯。


  可是,感動和感激,並不代表她就能拿感情去償還。


  這樣,不僅是對她和錢傲感情的玷污,更是對仲堯的污辱。


  不再有愛的情,她更不能給。


  思忖片刻,她掏出手機給錢傲發了一條簡訊:「仲堯為了救我受傷了,還在醫院搶救,我在醫院。」


  將事情的原委說清,其它的不用解釋,也不用多說,她相信錢傲能理解她,這種事情,說得越多,反而越是讓彼此心裡膈應。


  果然,不過幾秒,錢傲就回了簡訊,很簡單的幾個字,卻透著他一貫的信任與寵溺:「我知道了,寶貝兒,一會來陪你,別急。」


  元素那顆忐忑不已的心,落回了原處,剛放好手機,就見到兩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左一右從急救室里慢慢地出來,望了元素一眼,像所有見慣了生命消失的白衣天使們一樣,面無表情地問:「請問你是不是病人的家屬?」


  家屬!?

  這詞對她來說很敏感。


  有些窘迫,但是目前只有她自己……她能怎麼說?

  點了點頭,見醫生一臉的凝重,她心裡一些,愈發惶恐不安。


  「他怎麼樣了?」


  「很慶幸,照明電路的電流較小,身體並沒有顯著的傷害,由於急救得當,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不過,醒過來后可能會有一些身體不適的跡象,比如發燒、頭暈等等,這個因人而異,過幾天就會恢復正常,稍等一下他就可以回病房休息了!」


  醫生就事論事的將病情闡述了一遍,給了她一個不算壞的答案,踏實了不少。


  長吁了一口氣,她像是做了一場荒誕的夢。


  想想仲堯還真是……三天兩頭進醫院,還次次都跟自己有關,自己這命咋這麼硬呢?總是連累別人……


  這麼想著,腦子裡突然想到剛才在慈善會現場時,搭建簡易棚的那根木頭是砸在他腿上的,如果她不說清楚,醫生一定不會仔細查腿傷吧?

  凝神,皺眉,她突然出聲追了上去,叫住已經走了一段兒的醫生。


  「醫生,等等!」


  「?」白大褂一臉的疑惑。


  「是這樣的,這個病人,他腿部曾經受過傷,脛骨骨折過,剛才又被砸到了腿,我想,我想麻煩你們給仔細查查,怕腿傷複發。」元素盡量說得簡單點,三言兩語就將事情說清楚。


  「好的,我吩咐人給他照個CT查看一下。」


  有人主動找醫療項目,醫生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得把心肝胃脾腎,全給檢查一遍才好呢。


  醫生離去了。


  坐在醫院備下的休息椅上,元素覺得有些腳軟,心緒不寧。


  大約半個小時,剛才那個較年輕的醫生回來了,遞給她一張CT片子,看她那眼神兒,完全像看神經病患者。


  「我們檢查過了,病人腿上只是有點蹭刮的皮外傷……還有,這位小姐,你是不是弄錯了?病人的腿,根本就沒有脛骨骨折過的痕迹啊?」


  怎麼可能!?

  仲堯在325醫院的情形瞬間就冒入她腦海,他上夾板兒,打石膏,坐著輪椅的一幕幕畫面在她腦子裡盤旋著,不可能啊……


  元素瞬間迷茫了,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男醫生,眼神里的焦距早已不見,直將那醫生看得有些發虛,被美女『如痴如醉』的盯著,他有些臉紅了,輕咳了一聲,提醒道:「小姐,你沒事兒吧?」


  回過神來,元素不可置信:「搞錯的是你們吧……他明明……」


  很抱歉地笑了笑,年輕醫生將CT片子湊她跟前,示意她接過來自己看。


  元素接過,迷茫。


  這玩意兒,她哪看得懂啊,不是逼人么?

  那醫生挑了挑眉,看在她是美女的份上,放軟了聲調,解釋道:「如果真像你所說的,他腿上骨折過,CT是能檢查出來的哦……你看,骨痕,骨垢線……你看看,平滑完整,沒有任何受過傷的痕迹……」


  後面醫生說什麼,她有些聽不清了,疑惑,再疑惑。


  還是不相信,這不是扯淡么?好好的一個人,腿沒壞,何必整那麼複雜?


  「不好意思,醫生,你們這個……會不會檢查錯了?或者拿錯了片子。」


  「不會。」


  俗話說,菩薩也有耐性用光的時候。


  不悅地扯了扯嘴角,年輕醫生看來沒耐心和她講了,一副看白痴一樣的表情看她,哪怕她是美女,也不容許她對他們的專業提出這麼弱智的置疑。


  看著醫生遠去的背影,元素又坐了一小會兒,似乎有些東西,隱隱約約明白,又似乎還是想不明白,糾結在心裡,鬱悶不已。


  難道,仲堯騙了她,也騙了所有人?


  一試便知。


  可是,在打開了仲堯病房門的那一剎那,她剎那就緊張了,停住腳步呆立了好幾秒,原本想問的那些話,在看到他那張蒼白憔悴的面容時,又沒了絲毫的勇氣。


  騙了又如何,不騙又如何?

  一切都過去了,不是么?她現在是錢傲的女人,而且,就算是仲堯騙了她,也是為了轉業,為了和她在一起……


  那麼,其實他什麼錯也沒有,只能感嘆造化弄人吧。


  纖細的眉頭糾結在一起,她嘆了一口氣,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快步走了過去時,將CT片子放在他的床頭。


  「你好些了么?」


  目光一凝,錢仲堯皺了皺眉頭,虛弱地問:「那是什麼?」


  「你腿部的CT片子。」


  她淡淡地答,錢仲堯微微點頭,手攥著被子的邊角,捏得死緊。


  她既然知道了,卻什麼也沒問,對他來說,比她問了,更讓他痛苦難過。


  不問,不理。


  這證明,這個女人已經不在乎了,不在乎他的一切,不在乎他是否做過什麼,不在乎他是否騙了她……


  不在乎,就是不愛,不恨,無情,無念……那隻能用三個字的稱呼來形容:陌生人!


  他的細微動作,元素自然也注意到了。


  看著他那五根修長的手指緊緊糾結,正是那隻為了救她握住電線的手,掌心應該是蹭破了皮,一眼就看出塗過藥水的樣子。


  觸目驚心!


  心軟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倒了水,遞給他,他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接過,輕輕喝著,放柔了表情。


  「謝謝你,素素!」


  「仲堯,是我應該謝謝你,這次要不是你,躺這兒的,就會是我了!」


  錢仲堯垂下眼瞼,閃動跳躍的視線里,充斥著連他自己也搞不清的情緒。


  突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素素,你知道嗎?我一直都愛你,我對你的愛,甚至超過了愛我自己,除了愛你,我都不知道,我還能愛誰,還能接受誰,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給咱倆的感情一個機會?」


  元素身體一僵,有些慌亂,她想縮回手,可他卻緊緊抓住不放,甚至不管他自己那隻受傷的手會有多痛。


  不想再刺激他,平復了一下心情,看到他那雙茫然而空洞的眼睛,到嘴的話只換成一聲嘆息。


  「仲堯,一切都是我的錯。」


  錢仲堯不禁苦笑出聲。


  她總是認錯。


  她總是說仲堯,對不起。


  可他要的不是對不起,而是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慢慢地凝神注目,錢仲堯看向她,那隻手小心翼翼地緊了緊她的,久違的觸感讓他聲音有些發顫:「素素,你知道嗎?我有多後悔?後悔當初向你隱晦了家世;後悔在你最需要我幫助的時候,我卻什麼也不知道;我更後悔的是,為什麼沒有把你看緊一點……」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越說越激動,到後面,幾乎有些哽咽。


  「素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元素心裡一跳,連忙掉轉了視線,看向窗外,雨過天晴,陽光居然又明亮了起來,正如人生,總是在不停的變化,誰也不知道誰在主宰自己的命運。


  而今時,已不同往日。


  紅著眼圈,元素承受著內心歉疚感的鞭撻,輕聲道:「是我對不住你,仲堯,你恨我吧,但是,請你以後好好愛你自己,咱們這輩子,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說完,她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將他的手掰開,抽回了自己被他握得有些生痛的手。


  目光對上她堅定又絕情的亮麗美眸,錢仲堯滿臉痛苦,他受不了她如此的抗拒,這個女人,原本是屬於他的,是屬於他的啊。


  他錯了嗎?


  沒錯,他一直在騙她,可那都是因為他愛她,愛有什麼錯呢?

  所有的感官都亂了,破繭而出,不停地與他的心對抗著。


  究竟是誰的錯?


  他錯了?她錯了?還是二叔錯了?


  「素素,你說如果一個人,因為他喜歡另一個人,而不知不覺的做錯了事,值不值得原諒?」


  「那得看是什麼事,這個……還是情有可原吧。」睫毛一抖,元素喃喃開口,明白他指的是腿傷這件事,語氣里沒有責備,更多的是替他難過。


  仲堯,你沒錯,都是我錯。


  心裡一窒,錢仲堯忍不住抬起手,就像以前一樣,想要去撫摸她的臉頰。


  這個動作,他在心裡摹擬過無數遍,事到臨頭,他做了,可依舊唐突了她,元素側開頭,不著痕迹的避開。


  沒有給他難堪,只是轉身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淡淡一笑。


  「一會,你父母應該就來了……你餓了沒有?要不要給你弄點吃的?」


  「不用。」


  緩緩合上雙眼,錢仲堯心碎了一地。


  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觸碰,都沒有機會了么?他想念她軟軟的小手,柔軟的唇,那些過往的甜蜜記憶,一直刻在他心裡,而她已經忘了。


  難道真的要死心,要放手么?


  不!她是屬於他的,是二叔!都是二叔的錯……


  不!也是她的錯,他倆的錯……


  他倆?!為什麼要說他倆,可悲的是,連他自己也把他倆當成了一個整體,習慣和時間,難道真的能改變一切么?


  倏地,他睜開眼,直視著元素:「素素,如果時光倒回,讓你重新選擇……你還會那麼做么?」


  被他聲音這麼一驚,與他有些疲憊地眼神兒對視,元素有些心虛。


  其實,她不後悔那些選擇!

  不管是帝宮,還是後來的再次重逢錢傲……


  錢傲給了她太多太多的意外和驚喜,他就像是老天突然賜給她的一抹陽光般,改變了她,同時也改變了她的命運和未來。


  生活如是,人生如是,哪裡有如果?哪裡又有時光倒流?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她做了就是做了,不要找借口,不要做掩飾。


  故作清高,只會讓她自己覺得噁心。


  語氣沉重,她緩緩開口,仍舊只是那幾個字:「對不起,仲堯!」


  錢仲堯呼吸微滯,胸腔里莫名的情緒不斷地跳動著,幾乎疼得要爆裂開來,他控制不住自己,身子微微有些發抖,順手抄起旁邊的玻璃水杯,狠狠地甩了出去。


  玻璃撞擊地面。


  碎裂,四處濺散的碎片,正如他倆的關係。


  元素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身體驟然一冷。


  記憶中,這是仲堯第一次對她發脾氣。


  也好,讓他發發火,心裡的鬱結就會少一些。


  可是,還沒等她想好怎麼安撫,病房外,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就傳了進來。


  很快,病房門就被人由外而內推了開來,錢老大,朱彥,還有二三個元素不認識的男人,看上去像是錢老大的助理。


  看到地面的玻璃碎片,朱彥面色一變,咬牙切齒的看著他,目光里全是厭惡和嗜血般的憤怒。


  「你這個賤人,又欺負我兒子。」


  昂著下巴,元素拚命抑制著自己想還嘴的衝動,捏緊了拳頭。


  算了,就當是為了仲堯。


  「賤人!」滿眼冒火的指著她,朱彥帶著哭腔再補了一句。


  然後,她便像一陣突然刮到的颱風般撲到了錢仲堯的病床前,心疼得直落淚,喃喃說道:

  「我的兒啦!你這是……你這是……怎麼就不聽媽的勸呢?為了一隻臭不要臉的狐狸精,你再二再三的把命搭進去,值得嗎?」


  這話的刀鋒又轉向了元素,這是刮她臉呢?


  不過,此情此景,元素實在沒法兒和她去爭去辯,仲堯救她是實事,她也是當媽的人了,暫時受她憐惜愛子的焦急怨懟。


  讓她過過嘴癮,自己也不少肉。


  狐狸精就狐狸精吧,要真成了精才好呢!想渡誰就渡誰,成了精,一切的災難不全都沒有了么?

  那麼,她的親人,她的朋友,她通通都能照拂得到……點石成金,要帥哥配帥哥,要美女配美女……


  多好!


  咳!思緒又飄遠了,拉回來——


  可這一拉不要緊,轉過臉來,直接就發現了錢老大審視的視線,不怒威嚴的樣子,讓元素看起來,有些磣。


  對錢家的這號人物,她一直覺得最是神秘,因為接觸的次數實在太少,而彼此之間的對話,僅限於上次在325骨科醫院裡,仍是仲堯的病房……


  造化,宿命,這醫院,還真是多事之秋!

  這時候,哭哭泣泣了小一會兒的朱彥轉過頭來,氣勢逼人的對著她吼:「元素,我告訴你,仲堯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輩子我都和你沒完!」


  嘴角一抽,元素很無奈。


  這明明沒事兒了,偏要被她說成三長兩短。


  其實,她很想說,哪怕仲堯沒事兒,看樣子,她也會和自己沒完吧?說來也奇怪,到底她和媽媽之間,結下了多大的梁子,讓她這麼痛恨她們母女,說出來的那些話,殺父奪妻的仇人,也不過如此了……


  奪妻?奪夫吧!


  難道,她和媽媽曾經搶過男人?不能吧!是她老爸?還是錢老大?


  心下一惻,呸呸呸,想什麼呢?


  算了,想不明白拉倒,凝神一看,發現朱彥還在瞪著她呢,實在抱歉,她又走神了。


  肚子有了寶寶,她走神也成了習慣……


  看來,這倆寶,一個是睡神無疑,另一個就是懶神……


  懶得想,懶得回答。


  索性繼續閉嘴,面無表情的看著朱彥。


  「元素,你這個賤人,你幹嘛不講話,你啞巴了,你不是挺能講的么?」


  一口一個賤人,實在聽得不太舒坦,元素有些憋不住了,淡淡反駁:「講話也得挑人。」


  「媽!」錢仲堯虛弱地喊了一聲,到底是把朱彥的視線搶了過去,「和素素沒有關係,你為難她幹嘛?」


  臉色一變,朱彥臉上更加不好看了,這傻兒子啊,到這時候了還護著這狐狸精呢?眼圈紅紅的,她語氣里有著小小的責備似關愛:「你這作什麼孽呢?這種女人,不知廉……」


  「媽!」再次打斷了他,錢仲堯微微搖頭:「我這都是小傷,手上蹭了一下而已,沒什麼大礙,明兒個就能出院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她的關心全化成了水,兒子還在為了那個女人辯解。


  朱彥又生氣又心疼。


  不由自主的瞟了肅穆坐在一邊兒的錢老大一眼,突然緩和了臉色,開口說道:「兒子,我和你爸合計過了,準備給你挑一門當戶對的媳婦兒……蓬門小戶的人家,勢力眼兒,咱絕對不能要,這幾日,我讓那些夫人太太都注意著,誰家有好的的閨女,帶來,由著你挑……」


  一席話,朱彥說得興起,似是剎不住車似的,經過她這嘴一描繪,眼前立馬就出現了一個上流社會的宴請聚會,漂亮的小姑娘們,花朵兒綻放在……


  說實話,元素是真心替錢仲堯高興。


  也只有他真正幸福了,找到了自己的伴侶和未來人生的歸宿,她那顆被歉疚泡染過的心,才能得到徹底的安慰。


  所以,她微笑了,毫不在意朱彥言語間的貶損,她只希望,這一段能快速的滑過去,翻篇后,大家都會有新的人生和新的起點。


  看到她的笑容,朱彥有些愣,這神經病女人笑嘛呢?被人罵了還笑得這麼開心?


  而錢仲堯也注意到了她臉上洋溢著的高興,還有她掃過來的視線里蘊含的祝願,這一切,讓他眉頭全部糾結成了一團,口吻里就多出了一些不耐煩來:「媽,我的事,你別瞎摻和。」


  「怎麼?你還真打算在一顆樹上吊死啊,這會嫌你媽嘮叨了?仲堯,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朱彥這句話里,帶著對兒子選女人眼光的極度不滿。


  錢仲堯那眸子不經意間掠過元素依舊淡然的臉,由衷的覺得悲哀了。


  她居然可以這麼不在乎,不在乎他是不是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他這時候的心情相當的複雜!

  懊惱、憤怒、失落……各種的不舒服充斥著,可這種不舒服還不能表現在臉上,這才是最不舒服的地方!


  「媽,你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吧,你看你為了我這麼操心,別把自己的身體累垮了,讓我也難受不是?回吧,不用在這守著我!」


  哪怕是一句打發她的話,可聽在做母親的耳朵里,卻全部只接收到那部分關心,朱彥欣慰地直點頭,想要責備他的心思,早就沒有了。


  「兒子,媽在這陪著你。」


  「回去吧,杵在這裡又幫不上忙,元小姐你也走吧,免得招人閑話。」在旁邊沉默了半晌的錢老大,突然開口,讓元素微微一怔。


  她明白,錢家在乎名聲,而八卦最是封不住人的嘴。


  捕風捉影的東西多了,真的假的都會被人亂七八糟的胡說一通。


  這樣也好,本來覺得自己這麼抽身離開太不厚道,可這麼一來,不走反而讓人誤會了,她點了點頭,起身出門。


  可這麼剛一扶上門把兒,突兀間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開,她驚詫地瞪著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匆匆進門的錢傲給撞了個滿懷。


  撞到她錢傲嚇得不輕,虎軀一頓,趕緊地扶住她的身子,他自個走路的衝擊力多強,他心裡有數兒。


  元素摸著被撞痛的鼻子,咬著唇怨懟的看著他。


  「撞痛了?」


  「……」


  這咋了?傻獃獃的樣子。


  錢老二皺了皺眉頭,伸出大手在她腦袋上亂揉了一氣:「走路風風火火,心不在焉,你慌啥呢?」


  這錢二爺明顯的惡人先告狀。


  元素半眯著眼,仰著頭快速地瞪了他一眼,又縮回了腦袋,抿著嘴小聲地抱怨:「明明就是你走路不看人,撞到了我,你還凶!」


  她不是有意的,可在錢老二面前,她不由自主的就柔軟了下來。


  愛與不愛,差別就在這,身不由己。


  她撒嬌的樣子,看起來真是可愛得要命,錢老二眼睛一亮,笑著攬住她的肩膀:「是,我錯了……乖,等一下我看看仲堯,咱一起走。」


  側過她的身子,他望向了躺在病床上的錢仲堯,不經意就與他似諷似嘲的眼光碰撞,他眼裡的恨意,是那麼的明顯。


  可是,不管爭女人這問題上如何的針鋒相對,可他畢竟受了傷,從血緣上來講,他到底是自己的親侄子,而且,他還救了自己的女人,就沖這三點,錢老二真沒法兒和他橫。


  他恨,他瞪,他怒,都由著他去吧。


  比起仲堯,他覺得自個太幸運了。


  「仲子,好些了么?」


  錢老二聲音響起的時候,人已經進了屋子,笑著望向錢仲堯,親情這玩意兒就這樣,平日里再大的矛盾,可真正一旦親人出了事兒,心裡想踏實可就難了。


  錢仲堯沒有理他,更沒有講話。


  很明顯,他這記恨,真的深了……


  沉默,往往這種氣壓最為尷尬。


  輕咳了兩聲,錢老二索性在他的病床邊坐了下來,真誠地望著他:「仲子,過去的事兒,咱就翻篇兒成不?都不翻舊帳,不管誰對誰錯,都是一家人……還有,今天的事,二叔誠心感謝你……」救了我的媳婦兒和孩子。


  不過後面那幾個字,是他在心裡說的,真說出來,那不是往人的傷口上撒鹽么,他覺得自個其實是個挺缺德的人,可到底對親人也干不出太缺德的事兒。


  錢仲堯照常還是不理他,當他空氣……


  「都回去吧,一屋子人在這兒,也是搶氧氣,都走,讓仲堯好好休息。」


  這句話是錢老大說的,一方面確實擔心影響到兒子休息,另一方面,錢老大其實也是一個把親情看得挺重要的人。


  一邊兒是親生兒子,一邊兒是打小兒看著長大的弟弟,和親生兒子也沒多大差別,可以說,錢士銘對待錢傲完全不是平輩之間的感情,而是抱著長輩看待晚輩一般的心理。


  「老二,你也回吧。」


  「嗯,那我先回去了,大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就開口,甭客氣……」


  大侄子不待見他,他確實也呆不下去了,不管他怎麼做,怎麼說,在仲子的眼睛里,看到他都是不舒服的。


  而且他女人是個孕婦,在醫院呆久了,也終究不是一個事兒。


  「你們都走,我留下來陪我兒子。」


  朱彥不依,可她話剛出口,就被錢仲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你們都走!」


  錢士銘聽了直接點頭道:「走吧!」


  畢竟是男人,官僚作風,說出口立馬就做,他率先打頭往外走。


  「你好好休息。」


  最後,錢老二還是冒著被甩冷眼的風險對錢仲堯說了這一句,也不管他往不往耳朵里去,然後起身拉住元素的手,往外走。


  哪知道,這腳還沒邁出去,卻聽到錢仲堯冷冷的聲音:「二叔,你留一下,我有事和你單獨淡淡!」


  他的話里沒有多餘的情緒,仍舊只是淡淡的,聽上去很平靜,閑話家常一般。


  「仲堯,受了傷就好好休息。」錢士銘停住腳步,轉過頭來,不悅地說。


  錢仲堯很淡然,臉上帶著笑:「爸,你今天不用開會?我跟二叔嘮嘮有什麼?」


  嘆了一口氣,錢士銘擔憂的掃了他倆一眼,到底還是走了出去。


  迎上錢仲堯那欲說還休的臉,瞧著他那語氣,錢老二納悶了,剛才一句話都不說,這突然之間,又有話要講了?


  拍了拍元素的小手,錢老二示意她外面兒等候,然後等眾人都出去了,他才輕輕掩上門,回到病床邊兒,仍舊坐在剛才那張凳子上面。


  病房裡,只剩下他們叔侄二人。


  對待錢仲堯,錢老二到底硬不起心腸來,深呼吸一口氣后,自己先開口:「說吧,仲子,咱倆有啥說啥,你罵你打,二叔都受著。」


  錢仲堯沉默地看了他一小會兒,突然抬起手撫平了剛才情切時被他自己抓撓了的被角兒。


  「二叔,我聽姨奶奶說,素素的孩子三個多月了?」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么!


  詫異地望了他一眼,錢老二不知道他葫蘆里到底賣的啥葯,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以不變應萬變。


  「怎麼了?」


  錢仲堯猶豫地盯了他半晌,突然譏諷地笑出了聲兒來:「日子算起來差不多。」


  「啥意思?」


  他這話太不單純了,錢老二一愣之後,心裡頓時就多了幾分不舒服,這侄子,對他女人還不死心呢?

  笑著搖頭,錢仲堯那臉上的表情顯得愈發意味深長。


  說實話,錢老二不是一個有耐心的男人,瞧著他這樣兒吞吞吐吐,臉上終於露出了不滿,扒了下頭髮,急吼吼地道: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你怎麼整得跟個娘們兒似的,磨磨嘰嘰的。」


  這話口不擇言,可錢仲堯並沒有生氣,反而越發笑得張揚,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甚至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帶著莫名其妙的同情。


  「二叔,你還記得那個晚上么?」


  「什麼?」


  「那晚,你守在我公寓的樓下,我和素素在樓上,那晚上,我和她……」


  心裡像被人揍了一拳,錢老二眼眶都紅了,嘶聲罵著打斷他:「他媽的,過去的事兒,你總提它幹嘛……仲子,這樣有意思么?我不管你和她之前以前有過什麼,以後,她都只是你的二嬸,明白?」


  明白!?聽到這話,錢仲堯確實明白了。


  原來他一直都不知道真實的情況,很明顯,素素也沒主動和他解釋過,那麼……對不起了,二叔,給你添點堵,我就會不堵,你不愉快,我就愉快。


  於是,他輕描淡寫地說:「二叔,難道你就沒懷疑過,素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個兒的?」


  這話的潛台詞是:這孩子,也有可能是我的。


  身體如遭雷擊,錢老二猛地一震,嘩的從凳子上蹭了起來,眼睛怒視著錢仲堯,那聲音猶若困獸,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錢仲堯,你他媽實在太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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