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風雪寒夜
孤鬆南城眉眼裏的暴虐已然不受控製。
那颶大的掌風已蓋到她胸口,不消須臾,她必胸骨俱碎而亡。
卻是一道人影忽然擋到她身前……
孤鬆南城重眸一縮,陡然收回了掌,帶起的掌風卻未完全消散,常人受這或許沒有什麽,但伍姬雪向來身子弱,停頓片刻,唇角溢出一抹鮮血來……
所有人都被這突生的變故震驚了。
整個寢宮,似乎在一瞬陷入凝滯,隻剩幾個宮人低緩細弱的喘息。
“雪兒——雪兒——”孤鬆南城目眥欲裂,“風景拓——”
懲罰來的那樣早。
當夜,薑銀若那座向來淒清的寢宮湧入大把侍衛,帶頭的侍衛手裏拿著兩米多長的黑色鐵鏈,鐵鏈帶倒鉤,不由分說的便洞穿了她的足踝。
小秀在一旁幾乎要哭成淚人,上前阻止,竟被侍從一杖打暈。
銀若痛的幾乎不能走路,她知道,在東瀚,這是死囚的酷刑。
從她的寢宮到孤鬆南城的寢宮,隔著幾個宮苑的距離,她生生走了半個時辰,每走一步,穿著長長鐵鏈的腳踝便沁出些血來,染紅了素色的裙擺。
搖曳作響的鐵鏈在宮門前響起,景拓開門看她,似乎等了她許久,卻也不催促。
他眸子裏有疼惜,有不忍,終是沉眸,將她引進寢宮。
金黃。
她躺在床榻上,眸子定定盯著頭頂上的奢華顏色。宮人在她的四周擺弄那鐵鏈,確定將她的四肢緊緊桎梏。
“公主,你可知……臣要做什麽?”景拓站在她身側,幾乎是艱難的開口。
銀若沒有說話,似乎是說不出話來。她太憔悴,臉色有絲灰敗,眼底很青,嘴唇上麵布了一層白沫,像幹了許久的死皮。
景拓沉眸,“伍姬雪替公主擋的那一掌,傷了心脈……現在仍昏迷不醒,有醫者進言,公主的心頭血,可救回她性命……”
心頭血,是要劃破她的玲瓏之心取出的血……
孤鬆南城,你竟要用我的命,換她的命。
薑銀若麵色很平靜,她看著風景拓,竟淡淡勾起一個笑來,“既已為死人,銀若最後隻求風先生一件事,可好?”
“……”
宮門從外麵打開。
這一次,薑銀若終於看清了那個在夢裏怎麽也看不清的男人的容貌。
狹長的丹鳳眉眼,英挺的鼻梁,流暢而優美的下顎弧線。麵若桃花,卻桀驁不馴,周身的氣場矜貴涼薄,正是孤鬆南城。
鎖鏈被他修長的手指挑起,拿在手心輕輕一拽,她腕上,腳下便鮮血淋漓。
孤鬆南城眯眸淺笑。
那鏈上的尖刺勾著她的肉,劇痛襲來,銀若臉上早已失了血色,淚珠不受控製的從眼眶裏滑落下來,她卻還在笑著,隻是那笑聲裏盡是痛苦的呻吟。
“北涼的公主,還真是倔強……”孤鬆南城唇角勾起,微微俯下身來,“你知不知道,孤最討厭的便是你這幅模樣?”
“乖巧懂事的女人你已經有,又何必為我擾了心思?”銀若笑道。
“有?”孤鬆南城手指一卷一繞,“雪兒為你受重傷,險些失掉性命,你有臉提她?”
薑銀若竟笑出聲來,“傷你的人是她,她病成現在這樣也是自作孽,與我何幹?”
孤鬆南城眸子陡然深下來。
明顯感覺到他的怒氣,卻並未發作出來。他目光落在她的腹部,身上裹著寬鬆的素服,依舊能看出微微隆起,胎兒,少說也四月有餘。
嘴角的笑愈寒。
他說,“動手吧……”
似乎瞥了她一眼,又添上一句,“雪兒的身體,不能拖了。”
空氣中似乎沁過些許碎薄的歎息,風景拓遲了遲,終揮起手中的銀匕,那銀匕帶著颶風朝她的心窩刺來,銀若輕輕闔上了眼睛,卻聽那清冷聲音忽又響起——
“慢著……”
暈眩間,那股催命的壓力陡然停下來,銀色的刀光,堪堪停在了她的胸口。
薑銀若臉色煞白的像覆了一層雪。
她沒有死,可她卻更驚窒起來——
任誰死過一回,也不願再經受那滋味。
“薑銀若,孤再問你最後一遍,孩子是誰的?”孤鬆南城自上而下看她,姿態居高臨下,“你若肯說……孤可以留你一命,想別的辦法治雪兒……”
薑銀若終是笑了,淡然涼薄的,她不看他,卻對上風景拓的眸子,帶著嘲諷和涼薄。
天地一夕風大雪急,任何人未反應反應,風景拓忽上前一步,一聲低吼。銀光閃過,有血柱從胸腔飛濺而出,床榻上女子嘶啞的聲音劃破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