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修羅場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曾經擁有時不知道珍惜, 等失去了才後悔。
錦悅便十分後悔當初讓藺沉淵把雲煙小築的冰雪變沒了。
此刻,她體內有一股力量在橫衝直撞,帶著火星四處遊走, 所經之處皆燃起熊熊烈火,燒得她體無完膚,渾身上下的血液好似被烹煮著, 滾燙炙熱,灼紅了皮膚表麵。
沒想到龍丹的副作用這麽強, 她熱到大腦發昏胸悶氣短, 耷拉著眼皮無精打采地靠坐在床腳,望眼欲穿地看著木架後移動的藺沉淵,暗道他調個退熱藥怎麽那麽久。她喉嚨裏幹死了, 身體也快熱死了, 仿佛所有水分已被那股子灼熱蒸發,再不補點水她可能會直接枯死……
“師父,有水嗎?我想喝水,我好渴……”
她有氣無力地開口, 身上不知出了多少汗, 誇張到幾層衣衫都被汗水洇濕,額前和鬢邊的碎發往下滴著水珠。
藺沉淵捏著玉碗回到內室時, 便見自己的小徒弟像剛淋了一場大雨,頭發濕漉漉粘成一撮撮, 白皙的臉上浮著一層薄汗, 順著臉頰滑落到下巴或鼻尖,墜成一顆顆晶瑩的小珍珠。
他蹲下身,本想直接捏著玉碗喂她,但想到她剛才說要以身相許報恩老六, 伸出去的手便頓住,須臾,拿起她的手接住玉碗。
“喝!”
擲地有聲的一個字,說完抿著嘴唇沉著臉,甚是不快地起身在少女背後靠著的床沿邊坐下。
手中的玉碗散發著一股苦澀的藥味,然錦悅顧不了那麽多了,忙捧到嘴邊猛灌一口。
“咳咳!咳咳咳……”
好辣!
這退熱藥不僅苦到舌頭發麻,同時還有一股子腥辣刺鼻的味道,冰涼的液體灌入喉嚨後,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
突地,一陣清爽涼快的微風從後頸處流入,似山中清泉潺潺,順著血脈緩緩流遍周身,將那股灼熱暫時壓下。
藺沉淵無聲無息地收回給小徒弟渡靈力化解龍丹灼熱的手,眼睛閉了閉,眉頭有些不適地輕蹙,他的心脈精血尚未再生,剛醒來又浪費靈力去對付渡惡,此時再給少女渡靈力,身體便有些吃不消。
縱然身體不適,但他麵上沒有顯露出半分,待身邊的小徒弟喝完退熱藥後,悶悶出聲道:“是我救了你。”
他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如果不是小徒弟突然發熱,他會在剛才就說清楚這件事。
是他救了她,她要報恩的人是他,不可以是別人。
“啊?”錦悅還沉浸在退熱藥的難吃中,捂著嘴回頭看他,甕聲甕氣道:“弟子知道啊!”
她當然知道是藺沉淵救了她,若不是他及時出現,景清和她恐怕都會死在思悟秘境中。
不知道說什麽好,一心想著不要欠別人人情,結果之前的人情還沒回報,現在又欠了救命之恩。
這麽多恩情,她要怎麽還,又要還到什麽時候,想想都頭大。
“……”
藺沉淵搭在膝頭的手收緊,指關節微微發白,抿著的薄唇動了動但什麽話都沒說。
她說知道是何意?知道是他救了她,那為何要對老六報恩,是他這個師父做的還不夠好嗎?又或是她因渡惡之故對他心生怨懟,覺得是他害她受苦遇險?
“他說的不對。”
他忍不住開口,否認渡惡所說的那些話,飛升與否和他的小徒弟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也不會成為他飛升路上的阻礙,相反的,若失去她,他不但不能飛升,還可能會墮入魔道。
墮入魔道?
藺沉淵忽然怔住,眼睛微微發直,麵上露出幾分愕然。
失去小徒弟這件事,他從來沒想過,這會子冷不防想到,心中一緊,似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一攥,疼得驚心動魄難以忍受,比任何妖法邪術造成的傷都要疼。
他立刻低頭看腳邊的少女,雙眉緊鎖麵色陰沉,嚴厲無比地說道:“不許離開。”言罷怕自己說得不夠清楚,便一字一句厲聲:“不許離開,你要永遠待在我身邊。”
“……”
錦悅眨眨眼,睫毛顫動,滿臉困惑地瞅著藺沉淵。
首先,他前麵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她還沒解析出來,然後是後麵這兩句,聽著怎麽怪怪的?
“為什麽啊……”
心中不解,嘴上一不小心問了出來。
藺沉淵的臉色登時變得很難看,盯著少女的眼眸微微睜大,細密的睫毛抖了抖,神情瞅著有點凶。
錦悅:“……”
惶恐且迷惑.JPG
她說錯什麽話了嗎?藺大佬的臉色好陰沉,這樣抿著嘴唇不說話,給她一種下一刻他便會拔劍砍她的錯覺。
正驚疑不定著,煙灰色廣袖在她頭頂拂過,眼前一花,待視線重新恢複時,本坐在床沿的藺大佬已單膝跪在她麵前,冷峻的臉嚴肅無比,漆黑幽深的眼眸定定注視著她,快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開啟,說道:“你為何要問為什麽?”
錦悅:“……”
不然呢?她該說什麽?
藺沉淵道:“好。”
又道:“弟子記住了。”
然後才解釋:“你應該如此回答,而不是回答為什麽。”
為什麽啊?
錦悅眨巴一下眼睛,心裏頭的疑惑快寫在臉上了。
她沒聽懂他那幾句話的意思,問為什麽不是很正常麽,為什麽他不讓她問,還要規定她回答什麽?
藺沉淵:“你要聽我的話。”
錦悅:“……”
那種麵前的人好像擁有讀心術的恐懼感又出現了……
真是一股熱血朝腦子猛衝上去,她呼吸頓住,縮手縮腳僵硬無比地靠著床腳,想後退逃離身前之人強大淩厲的氣場,可身後是那張讓她噩夢不斷的石床,她不可能爬上去的,退路便被堵死了,她逃無可逃。
就在這時,將她困在床腳的男子突然靠近一些,嚴肅的神情有所緩和,他扯了扯嘴角,聲音放低放柔了許多,緩緩道:“乖,說你記住了。”
錦悅瞬間毛骨悚然,這個語氣和相似的話她聽過的,就在幾日前,在她身後這張石床上,藺沉淵要她按照他的話回答,當她真乖乖回答後,他便像一頭猛獸,狠狠撞進她的靈魂中,再凶狠又不知饜足地掠奪著她的所有,她兩手抓著垂下的絲帳,差點昏厥過去……
啊啊啊!
夢境不可怕,可怕的是夢境和現實出現重疊!
一想到夢中發生的事,她體內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灼熱又燒起來了,剛才隻覺得熱,此時不僅熱還癢,就像有無數螞蟻鑽入血脈中遊走著,她難受極了,開始用手抓撓自己的身子。
“師父……”
她漲紅了臉看著離自己特別近的男人,龍丹神誌不清的副作用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偏在這時候有反應了。
眼前開始模糊,藺沉淵白玉般完美無瑕的臉龐漸漸虛化到隻剩一個輪廓,雖然但是,就算隻剩一個輪廓,錦悅也覺得他好看。
“師父是我的師父啊,我本來就不會隨便離開。”她說完這句話後,兩隻手被人抓住,清涼止癢的泉水再次流入體內。
“我想聽的回答不是這個。”低沉暗啞的男子聲在頭頂響起。
神誌逐漸陷入虛無的錦悅聽了,已垂落到自己膝頭的腦袋掙紮著抬起,快要閉上的眼皮努力撐開一點,她望著與自己相隔不到幾厘米的男子,目光落到他淡粉色似桃花般美好迷人的薄唇上。
色令智昏膽大包天無所畏懼,她軟綿綿說道:“你能不能隻親我,但不要把那個放到我身體……”
後麵的話沒聲了,小徒弟的腦袋垂落下去,上下睫毛連到一起,像蝴蝶合攏雙翅立在哪朵繁花之上,安靜又美麗。
藺沉淵靜靜凝視著他的小徒弟,他有些不解,小徒弟說的“那個”是什麽,為什麽要放到她身體裏?
是他看的書不夠多嗎,所以小徒弟說的一些話,他總是聽不太明白?
暗暗想了片刻,他抬手輕撫少女的臉頰,雖然她沒有乖乖回答,但她後麵說的話,他也挺滿意的。
能不能隻親她。
當然。
這世上,他隻會親她,亦隻想親她。
藺沉淵傾身過去,薄唇在少女眼睫上落下一吻,末了順著眼睫一路往下親吻,蜻蜓點水般,在她臉上留下密密細細的一串吻,最後是紅豔誘人的小嘴,小心翼翼含住,舌頭仔細描繪了一遍她的唇形。
少頃,他退開一些,幽暗的目光閃爍幾下,而後大手捏住少女的下巴,強行讓她緊閉的雙唇張開,他複又親過去,這一回,舌頭能順利伸入她口中了……
屏風外,躺在竹榻上的少年人不知何時已醒轉過來,他吃力地撐起身後,隔著一扇屏風和鏤空的木架,內室纏綿親昵的一幕猝不及防撞入眼中。
那是……他的師父和……小師妹???
景清瞬間睜圓了眼睛,心中一口氣血翻湧,他忙抬手捂住嘴,硬生生將那口血咽回腹中。隨後,他不動聲色地躺下,把後背對著屏風,兩手緊緊環住自己的身體,手在控製不住發抖,震驚、憤怒、不甘、嫉妒……各種各樣的情緒在心中交織糾纏,這個時候的他猶如一條被熱油淹沒的魚,煎熬、窒息但無可奈何。
為什麽是師父?
怎麽能是蠢師妹?
他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