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老瘋子

  地球歷二零一零年六月十一日。

  繞地球而行的國際空間站內，幾名宇航員見到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畫面。

  九具與中國古代神話中的龍一模一樣的龐大生物，從幽深、漆黑、枯寂的宇宙深空中緩緩駛來。

  長達百米的龍屍，猶如鐵水澆築而成，閃爍著深暗的光澤，似不可摧毀的鋼鐵長城，令人震撼。

  這一刻，幾名宇航員的思想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因為，凌駕於自然規律之上，與神並立的龍，竟真的存在。

  更令人震撼的是，九具龍屍的後面，綁著碗口粗細的黑色鐵索，鐵索的另一端，是一口長達二十多米的青銅棺槨。

  ……

  北斗古星，東荒南域，燕國中心地帶，坐落著一處無比恐怖的生命禁區，名為荒古禁地，它有著古之絕域的稱呼。

  自古以來，進入其中者，百死一生，縱然活著出來，也是白髮如霜草，生命將走到終點。

  傳說，荒古禁地的深淵之下，存在著一個「荒」，似是一個荒古的人，亦或許是一種恐怖的力量。

  任何闖入生命禁區行的生靈，生命都會飛速流逝，直至枯竭。

  禁區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曾被鮮血染紅過，曾經屍骨如山。

  幾千年前，天璇聖地，在達到宗門有史以來最強盛時期之時，舉教攻打生命禁區，想要打開荒古禁地，獲得傳說中的那件虛無縹緲的東西，結果，幾乎全部死在裡面，只逃回來三五人，傳承險些斷絕。

  那一戰，無數的強者埋骨于禁區之中，幾位功參造化的絕世強者，也成為了深淵之下的「荒奴」，永世被奴役。

  這件事，曾在東荒引起過軒然大波，荒古禁地的凶名，令世間膽寒。

  並且，自從這件事過後，荒古禁地中的恐怖力量更加可怕了，可禁錮一切神通與力量，甚至可以將強大的修士削落為凡人。

  再無人敢隨意靠近荒古禁地，害怕無端枉死。

  於是，在荒古禁地的外圍，一些血脈強大的荒古蠻獸，生存了下來，形成了一圈極其危險的原始山林。

  非強大無比的修士不可穿越，否則，將會喋血其中，成為蠻獸的口糧。

  在原始山林之外，有一座小鎮，小鎮的人口並不多，但大多都是修士。

  平日里，他們會在原始山林的邊緣，尋找寶物，或是獵殺實力低微的蠻獸，以維持修鍊生計。

  而這座小鎮，毗鄰燕國六大洞天之一的靈墟洞天，與該派的洞天福地非常的近，很多時候，這座小鎮，會出現靈墟洞天修士的身影。

  這一日，小鎮上來了一位黑衣中年人，他的樣貌非常普通，是在人群中一抓一大把的那種，放在人海之中，立馬就會被淹沒。

  因此，倒也沒人注意到他，小鎮上的修士，依舊過著與從前一般無二的生活。

  沒有洞天福地願意收留的他們，只能去到原始山林邊緣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價值高一些的靈藥，既可以用來自己修鍊，也可以出售給別人，換取別的物資。

  黑衣中年人在小鎮中逛了逛，並不時的向周圍的修士打聽著一些消息。

  「你們聽說了嗎？那個瘋子老頭又出現了，有人曾看到，就在原始山林外邊，當時，他又哭又鬧，瘋瘋癲癲的。」

  「嘶！那個瘋老人？」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沒死？」

  有修士大聲議論，很快，這個消息傳遍了整個小鎮。

  人們都知道，那個瘋了的老人，來歷極為神秘，因為，他們的祖輩就曾見過那個瘋老人，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來荒古禁地之外哭鬧。

  這樣的事，已經持續了很多代，人們也說不清那個瘋老人到底是活了多久，總之，他一定是個活神仙。

  消息傳開后，許多人都湧向原始山林，想要看看那個傳說中的活神仙。

  據說，他神志不清，誰的話也不理會，哭鬧完就會離開，也不傷人。

  所以，即便他來歷神秘，活的久，人們也不怎麼害怕。

  黑衣中年人神色一動，也跟著修士人群而去，前往那瘋老人曾出現過的地點。

  不一會兒，人們來到了一處原始山林之外。

  這裡，古木參天，古獸成群，各種年代悠久的植株與不知名的古獸隨處可見，遠遠的，就有一股濃濃的原始氣息撲面而來。

  前方已經聚集了一些修士，他們聚在一起，對著那片原始山林指指點點，口中不斷的在議論。

  黑衣中年人飄然而至，駐足傾聽。

  「真的是那個瘋老人，我祖上曾見過其真容，留有畫像。」

  「是啊，他身上的服飾非常古老，一看就不是這個年代的人。」

  「可惜，他哭鬧了一陣，身形就消失了，速度太快，沒人能追的上他。」

  「唉～若是能學到瘋老人的長生之法，那該有多好！

  他存活的歲月，太悠長了，宛如一個陸地神仙。

  我祖上第二十多代，都見過瘋老人。難以想象，他活了多久，至少有四五千年。」

  「有傳言說，他是曾經那個舉教攻打荒古禁地的強大仙門的倖存者，也不知是否為真，如果是真的的話，他簡直就是個活神仙。」

  黑衣中年人聽了一陣，徑自離開了。

  他身形飄忽，在原始山林邊緣穿行，期間，有很多古獸想要尋找他的麻煩，但是，黑衣中年人露出一絲氣息之後，它們立即躲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這個黑衣中年人，正是風塵僕僕，從東荒北域趕來的華雲飛。

  算算時間，距離九龍拉棺駛來，不遠了。

  這是足以改變北斗的大事件，華雲飛自然希望親眼見證。

  他選擇的是距離靈墟洞天較近的這座小鎮，到時，注意靈墟洞天的薇薇就行，跟著她，便能見證遮天中那歷史性的一幕。

  只是，剛一來這邊，他就聽聞了瘋老人的傳聞，所以，就也跟著那幫修士進到了原始山林中來。

  事實上，這四年間，華雲飛曾多次來到荒古禁地之外，一方面，他想親身感受「荒」的力量，驗證一些猜想，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要找到老瘋子。

  因為，隨著修鍊的深入，華雲飛愈發覺得，自己與六道輪迴有緣，每當他使用駐足神禁之法時，前世泉中都會衝出六道轉輪光柱，即便不施展那個秘法，前世泉中，都時常傳出一股深奧的輪迴之音。

  而老瘋子的身上，有當年天璇聖地攻打荒古禁地深淵時，他從成仙路上的六道輪迴碑上帶出的六道輪迴拳。

  這種無雙拳術，華雲飛非常的渴望，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前世泉也非常的渴望。

  他有預感，六道輪迴拳將會是一把鑰匙……

  可惜，來了很多次，華雲飛也只是初步感受了一下「荒」的力量，沒有碰見老瘋子。

  倒是他的猜想，得到了驗證，不出預料，荒古禁區，就是一個巨大的不滅天功場。

  只不過，荒古禁地中的這一不滅天功場域，比華雲飛所修鍊的不滅天功層次要高很多，狠人畢竟是這一天功的創始者，在這條道路上的成就，無人能及。

  所以，即使修士修鍊了不滅天功，也無法感知到這一切，但是，華雲飛與其他人不同，他擁有太極因果重瞳，能勘破事物的本質，這才能洞悉真相。

  就在華雲飛的身影在原始山林上空閃爍，正不斷深入其中之時。

  他的身軀猛然一震。

  在遙遠的山林那頭，有一塊高聳的巨石，站在上面，便可以遙遙遠望荒古禁區。

  此時，一個蒼老的身影正立在上面，他背對著華雲飛，面向蒼茫的生命禁區，一動不動，猶如一個雕塑。

  「老瘋子？」

  華雲飛微微一驚，略一猶豫之後，飛遁了過去。

  他與老瘋子乃是初次見面，他可沒有天真到認為，老瘋子會把無雙拳法教給一個陌生人。

  不過，能遇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瘋子，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華雲飛哪裡還敢奢求別的？今天過去，就當是先混個臉熟，至於六道輪迴拳的事，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只是半盞茶的功夫，華雲飛便跨越了極遠的距離，來到了老瘋子站立的那塊巨石之上。

  還好，這個過程中，老瘋子一動不動，沒有要離去的意思，否則，華雲飛肯定追不上。

  他看了看老瘋子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了過去。

  老瘋子白髮蒼蒼，衣衫襤褸，看起來非常的古舊，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服飾。

  當華雲飛來到老瘋子的身旁之時，才發現，老人混濁的老眼上掛著兩行淚珠，他遙望著遠方的九座聖山，淚流滿面，口中還喃喃低語著什麼。

  華雲飛知道，那九座聖山之下的荒古深淵，葬下了整個天璇聖地，葬下了老瘋子的師兄弟同門，這數千年來，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來到荒古禁地外，悼念昔日的同伴。

  「前輩，逝去的已經無法挽回了，還是節哀順變吧。」

  華雲飛輕輕的說道。

  此時的老瘋子看上去真的很可憐，哪裡有書中那氣吞寰宇的無敵模樣？

  若不是華雲飛知曉他的真實身份與戰力，絕對會將他當成一個孤苦伶仃、無人依靠的老人。

  華雲飛沒有親身感受過失去的滋味，自然無法對老瘋子的心情感同身受，不過，他知道，失去的感覺很痛苦。

  老瘋子活了六千多歲，那種悲痛仍然與他相伴，可以想象，當時的他有多麼的痛苦和絕望。

  華雲飛很幸運，直到今天，他所珍視的人都還存在，沒有逝去。

  老瘋子沒有說話，只是獃獃的望著荒古禁地深淵的方向，止不住的流淚。

  遠方，夕陽西下，一輪即將落下的紅日，充斥著血色的光芒。

  老瘋子看向那輪血色的殘日，突然開口了。

  「都死了，殘陽如血，天璇凋零，所有人都死了。」

  他的語氣之中，充滿了悲慟，聞著落淚，聽著傷悲。

  一旁的華雲飛，心緒也有些顫動。

  到底是什麼樣的大悲，能纏繞老瘋子數千年，難以忘懷？

  對於平常人來說，即使有大悲，未來的生活也會有歡樂，而老瘋子卻絲毫沒有，他瘋瘋癲癲了這般久，真的讓人難以想象。

  華雲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了，逝去的，總歸是逝去了。

  不過，按照完美世界中荒天帝的壯舉來看，逝去的人，也有機會重現世間，但，那都是成為仙帝，進軍另一個可怕世界的事了，距離他們太過遙遠，誰也無法保證真的就能實現。

  突然，殘陽消失了，徹底落了下去。

  就在血色殘陽落下去的一剎那，老瘋子的氣質一下子就變了，傷感之色盡數斂去，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垂垂老矣的老人，而是一個睥睨八方的絕世強者。

  老瘋子忽然轉頭，盯住了華雲飛。

  他的雙眸之中，激射出兩道奪目的光華，落在了華雲飛的身上。

  「祂的氣息！」

  老人如同一柄絕世利劍出鞘，鋒芒畢露，令所有鳥獸都戰戰兢兢，不敢動彈，他周身流轉出一股龐大無比的壓力，如同山嶽壓頂一般。

  「前輩！」

  華雲飛驚悚，他根本無法動彈，被老瘋子的氣息所禁錮。

  在老瘋子釋放的這股強大壓力之下，他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斷掉了，如果不是他的肉身超凡入聖，早就被擠爆了，遠古聖人之威，可見一斑。

  不，確切的來說，至少是聖人王。

  老瘋子凝望華雲飛，眼眸無比的深邃，像是裝著一片無垠的星空。

  他伸出一隻手，抓住了華雲飛的手臂。

  隨後，華雲飛根本沒有運轉不滅天功，但是，它卻自動運轉了起來。

  他的不滅神胎燦燦發光，諸般大道經文響徹苦海。

  一個布滿聖光的大道寶瓶出現在華雲飛的頭頂。

  它光芒萬丈，垂下一縷縷神聖的光輝，如同神袛臨世間。

  並且，數百道身影浮現了出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服飾皆不同，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看上去都頗為不凡，資質絕倫。

  這正是華雲飛在各類大墓中吞噬而來的體質本源，此刻，被老瘋子點出，浮現了出來。

  同時，大道寶瓶還散發出一種類似於荒古禁地中那種奪人生機力量的微弱場域。

  老瘋子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這正是他口中的「祂」的力量。

  華雲飛變色，老瘋子得同伴都是因為攻打荒古禁地身亡的，恐怕，不少人都直接死在了「荒」的力量之下，現在，他察覺到自己修鍊了不滅天功，會不會……

  突然，華雲飛的苦海中，三生命泉中的前世泉突然綻放出了六道轉輪光柱，直衝雲霄。

  老瘋子軀體一陣，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華雲飛的三生命泉。

  下一秒，他的拳頭，不由自主的散發出了晶瑩的光芒，其中，還有一股輪迴之音，隱隱約約間，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