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救駕

  宴席漸散, 衛離周圍敬酒的那些子弟也紛紛散去。篝火已經燃起,夜晚的熱鬧才真正開始。


  陸念曦隔著不遠的距離看去,隻見篝火旁圍著一群人, 唱跳著,歡笑著。


  “想去看嗎?”


  陸念曦聞言側頭看去,衛離不知什麽時候從宴會上脫身走到她身邊。


  陸念曦搖了搖頭, 被那份熱鬧感染,也帶了笑意, “不了, 大半天都在馬車上,我想先回去歇著。”


  “好,我送你。”衛離接話, 陪著陸念曦一道往回走。


  離帳篷越近, 那些熱鬧聲就越遠,最後已經幾乎聽不見。


  陸念曦和衛離的帳篷隔得不遠,衛離送陸念曦到帳篷門口,慶瑞和白薇遠遠地跟在後麵。


  “今天早點休息, 明天早晨我帶你去個地方。”衛離停下腳步道。


  陸念曦好奇地看向他, “去哪裏?”


  “現在不能說,進去吧。你進去了, 我再走。”


  衛離這般說,陸念曦隻好不再問。


  她轉身掀開簾子正要進去, 回頭一看, 便見衛離還站在原地。見她回頭,衛離勾唇一笑,滿目柔和。


  陸念曦有些慌亂地放下簾子,快步進了帳子。


  門簾落下, 陸念曦確保衛離再看不見她,伸手按在自己心口處。


  那裏,她能聽見很快的心跳聲。


  一夜安眠,陸念曦醒來時,外麵還很安靜。一夜熱鬧過後,很多人剛剛才回去歇息。


  陸念曦掀開門簾往外走,隻能聽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清醒的空氣讓人舒緩精神,陸念曦多走幾步,忽然聽見身側有馬蹄聲。


  她側頭看去,隻見衛離騎著棕馬往她這邊來。


  衛離勒停棕馬,翻身下馬走到陸念曦身邊,“要試試我的馬嗎?”


  棕馬見主人離開,正有些不耐煩地提著蹄子。陸念曦看過去,起了興趣,“它願意嗎?”


  有主人的馬大多有脾氣,陸念曦擔心棕馬不讓她騎。


  衛離勾唇淺笑,陪著陸念曦走到棕馬旁邊,“不會,你摸摸它,它很溫順。”


  陸念曦試探著伸出手,棕馬真如衛離說著一般,溫順不反抗,沒有對陸念曦起任何厭煩反應。甚至,它還蹭了蹭陸念曦的手心。陸念曦驚喜地看向衛離,“它好乖啊。”


  “你上去騎騎看。”衛離建議道。


  “好。”


  陸念曦見棕馬這般聽話,也想要試一試。她翻身上馬,棕馬被衛離牽在手中,沒有反抗陸念曦。


  衛離適時鬆開韁繩,陸念曦就自己握著韁繩繞著圈圈走了一個來回。


  坐在馬上視野開闊許多,陸念曦看向東麵的林子,忽然想往那邊騎快點。她正要問衛離的意思,低頭就聽見衛離喚了她一聲。


  “念曦。”


  “嗯?”陸念曦看向衛離,想問他要說什麽。還沒等她開口,原本在底下的人忽然翻身上馬,陸念曦一驚,握著韁繩的手就被一雙寬大的手掌握住。


  “兄長!”陸念曦驚嚇出聲。


  “念曦,你忘了嗎,我昨夜說要帶你去個地方。”


  “那個地方,是東麵斷崖。”


  傳聞高祖皇帝曾在東麵的斷崖處見一白鹿,故而此山命名白鹿山。


  昨夜的狩獵也是在東麵的林子中進行。


  陸念曦沒想到衛離要帶她去斷崖,正想問為什麽,棕馬突然往前飛奔。


  衛離單手控製著韁繩,另一隻手攬著陸念曦的腰,陸念曦幾乎靠在他的懷中。


  耳邊風聲呼呼而過,兩邊的景色極速變換。陸念曦想要出口的詢問壓了回去。


  從前麵到東麵斷崖被人為開出來一條路,衛離帶著陸念曦一路往前。


  陸念曦能聽到風聲,鳥鳴聲,樹葉的沙沙聲,還有衛離的呼吸聲。


  陸念曦的耳根漸漸發紅。


  斷崖漸近,衛離停下棕馬,低頭便能看見陸念曦紅透的耳垂。他低眉而笑,翻身下馬朝陸念曦伸出手,“念曦。”


  陸念曦看著衛離伸過來的手,沒有去扶,自己翻身下了馬。誰知剛下馬,腿忽然軟了一下,陸念曦身子一倒,就被衛離伸手扶住。


  “都說我扶你下來。”衛離笑著道。


  陸念曦都不知該惱誰,惱自己的不爭氣,還是惱衛離一言不發就讓馬狂奔。


  “兄長再這樣,我就真的要生氣了。”陸念曦站直身體,看著很認真地道。


  衛離忍著笑,點點頭,“沒有下次。”


  陸念曦得了承諾才稍緩臉色。她看向前方,斷崖已至,天色剛亮。斷崖之下樹林隨風而動,樹葉交響仿佛在奏一首樂曲。一條寬闊的河流隔斷樹林奔向遠方,鳥鳴陣陣,一切都在煥發新的生機。


  遠處的地平線上太陽正緩緩地升起,日出正耀,晨曦賦予大地不一樣的色彩。


  陸念曦不由地往前走幾步,日出之景倒映在她眼中,光彩流動。


  衛離站在陸念曦身側,看著晨曦之下的陸念曦。


  細碎的金光灑落下來,將陸念曦整個人柔和地包裹在其中。


  “曦光霽曙物,景曜鑠宵祲。當初陸夫人為你取名時,看到也應當是這副景象。”


  曦光驅逐夜晚的隱晦,照耀萬物,賦予人新的希望。


  杜夕玉為陸念曦取名時想到的便是這句詩。


  陸念曦從未說過自己名字的含義,她訝異地看著衛離,“兄長怎麽會知道?”


  “我若說是猜的,你信嗎?”衛離不答反問。


  陸念曦粲然一笑,“有什麽不信的。隻是沒想到兄長一下子就猜到了我名字的含義。”


  衛離笑著沒有說話。


  日光欲盛,天地都被喚醒,新的一天開始了。


  陸念曦和衛離回來時,營地裏已經有人在走動。衛離牽著馬,陸念曦走在他旁邊,兩個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別人看不出什麽。


  衛離送陸念曦回到營帳門口,看著她進去。


  門簾落下,衛離收回目光,想起剛剛那句詩。


  曦光霽曙物,景曜鑠宵祲。


  於他而言,陸念曦便是這樣的含義。


  午時到,午宴開。


  陸念曦和衛離一起入座,有人好奇地看向他們兩人。昨夜天色太暗,大多人都沒看清楚衛離和陸念曦的樣子。


  如今兩人一起赴宴,並肩走入場中時,眾人看著,總覺得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陸念曦和衛離,看起來不像兄妹,倒像是一對夫妻。無論是容貌還是氣度,兩人都無比貼合。


  有昨夜沒注意到陸念曦和衛離的子弟,戳了戳自己身旁人問道∶“這是哪家的夫妻兩個,我怎麽瞧著這麽眼生。”


  “夫妻?”同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趕忙回道,“你可別亂說,那是陸府的四姑娘和陸府養子。什麽夫妻,別把人家小姑娘聲譽給毀了。”


  那人聞言立時瞪大眼睛,趕忙閉嘴不再說話。


  周圍目光各樣,陸念曦和衛離卻穩坐其中,不變臉色。這麽一瞧,兩人連鎮定的模樣都相同。


  文昭帝和元皇後入場,午宴正式開始。


  陸念曦不像昨夜那般專注地吃著東西,場中正是歌舞表演,陸念曦看著那群歌舞女子舞者水袖,心神都提了起來。


  一舞畢,歌舞女子盡數退去。


  陸念曦驟然鬆了一口氣,心神卻依然繃著。


  “怎麽了?”衛離注意到陸念曦的不對勁,低聲問道。


  陸念曦笑了笑,搖頭道∶“沒事,可能是昨夜吃得太多,沒有什麽胃口。”


  這樣的借口並不能解釋她莫名的緊張。


  衛離沒有戳穿,注意看著陸念曦,見她沒有什麽不舒服,才稍稍放心。


  場中歌舞繼續,一曲散盡,下一個入場的是一群雜耍的藝人。


  那些雜耍藝人穿著奇特的衣裳,臉上抹著不同顏色的顏料,看不清模樣。


  比起歌舞,明顯這些雜耍藝人更引眾人興趣,文昭帝也興趣盎然地看著。


  最中間的那個雜耍藝人噴出一個火圈,有姑娘害怕地往後躲。


  陸念曦沒有被火圈嚇到,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重。


  衛離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正要開口詢問,異動便在此時發生。


  那些雜耍藝人不知何時已經靠近主位,眾人正興致勃勃看著表演時,那十幾個人忽然一起往前衝,袖中露出匕首,□□忽現。


  一支短箭直往文昭帝麵上射去。


  “護駕!”


  太監驚呼,場上頓時大亂。


  “慶瑞,你守著四姑娘。”衛離眼神驟變,周身淩厲。


  陸念曦被慶瑞護著,看著衛離衝上主位,奪過刺客手中的短刀,一刀斃命。


  文昭帝身邊已有人護著,衛離在眾人之前,斬殺刺客,一身殺伐之氣,與之前的矜貴模樣完全不同。


  陸念曦提著心看向那邊,退到很遠的地方。


  這些刺客的目標是皇帝,若是皇帝不死,他們也沒有活著的必要。


  “留活口。”衛離忽然提聲道。


  護衛聞言,聽令製服其中一個刺客,阻止他咬開牙齒中藏的毒藥。


  場麵太混亂,以至於那些護衛都沒反應過來,衛離的命令他們根本不用聽。


  十幾個刺客最終被盡數製服,隻餘兩個活口。


  刺客的血染紅高台,然而這場混亂終於結束。


  衛離丟下刀劍,單膝跪地,拱手道∶“微臣救駕不及,請陛下降罪。”


  衛離的手抬起,袖子下滑,左手腕上的紅珊瑚手釧露了出來。


  混亂已消,場上恢複安靜。


  衛離說他救駕來遲,可大多數子弟都躲的遠遠的,甚至連謝景逸都沒有及時救駕。


  眾人都低著頭,一時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文昭帝從護衛的包圍圈中走出來,看著衛離手腕上的紅珊瑚手釧,忽然問道∶“你左手腕上的手釧從何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曦光霽曙物,景曜鑠宵祲。——《同宿聯句》韓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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