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珅覺得自己可能是預言家。
要不然, 為什麽嘴巴就跟開了光似得,好的不靈壞的靈?
低頭瞅了瞅正用星星眼看著自己的黑衣人,她有點憂鬱。說好了當一個被卷入綁架案的無辜路人美少女, 咋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幕後黑手了呢?
她猶自感歎的功夫,黑衣人已經極有眼色的從地上爬起來,拆開那個完美的蝴蝶結, 開始給她鬆綁。等到他所有家夥都給卸下來,林珅才發現原來手腕和腳腕內側都被墊了手帕, 怪不得她一路蹦噠過來那是一點都不疼。
不過這個發現並沒有讓林珅感到半分輕鬆:
……能讓一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綁匪細致妥帖成這樣, “她”得壞成什麽樣啊,心髒裏流的是石油嗎?
對自己的人設有了更進一步的定位,她活動了一下手腕, 坐到了粉色的公主床上, 翹起二郎腿,模仿著陸姬琦抽煙的做派,似笑非笑的說道:“你,不錯呀。”
撲通。
對麵的大男人嚇跪了。
“老板, 你聽我解釋!”他一把扯下口罩, 捂住嘴就在那幹嚎,“這不都是為了演的更逼真嗎!那一口雖然咬在您身上, 但它痛在我心上啊!”
“……有點惡心,收。”
“哦。”男人聞言放下了胳膊, 雙腿由跪改盤, 坐在了地上,還是順手把口罩當扇子,扇起了風,“這不是您一直不回我消息, 我心裏沒底嘛,隻能按照計劃往下走,誰想到我迷暈了她們,您就到了啊。”
“話又說回來,您既然認出我了,就給我個暗示啊,踢那幾下我腿都腫了!”他一邊說一邊擼起了褲腿,指著毛腿上麵指甲蓋大小的淤青說道,“這是工傷啊,老板!”
“是很慘,等購物節的時候,公司出錢給你配個冰點脫毛儀。”林珅認真端詳,表情嚴肅,“不然這淤青被擋的也太嚴實了。”
“……我剛剛是不是被冒犯了?”男子一呆。
“錯覺。”女孩微微一笑。
老板說是錯覺,那就必須是錯覺。
資深職場舔狗流下了屈辱的淚水。
不過他剛才的話也給林珅提了個醒,要說有什麽消息她沒回,必然是那條沒頭沒尾的“計劃一切順利”啊!
搞了半天,原來是這麽個計劃嗎!
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林珅舔了舔後槽牙。
事到如今,就算她不願麵對,眼前男子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Hermes。”她念出了短信中出現的名字。
“在,我的父。”上一秒還在抱怨腿疼的男人立馬進入了狀態。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林珅再看黑衣人,立馬就有了與方才截然不同的領悟:
黑帽衫、黑褲子、黑口罩……再加個單肩包的話,不就是漫展掃貨必備神裝嗎?!
得出這個結論後,她突然非常心塞。
這破組織沒有未來了。
她靜靜想到。
最悲催的是,她在一分鍾前榮升組織老大,沒法跳車。
“你有沒有想過,”林珅組織著措辭,“我不回你消息,是因為想取消計劃?”
“不可能!”男子回答的那叫一個快,“老板你不是這樣半途而廢的人!”
這麽說著,他神情激動了起來,“難道說,你忘了咱們在煤山之巔立下的誓言嗎?!”
“Hermes,你看,”男人站起身,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向前一揮,“這都是朕為林氏打下的江山。”
學完之後,他兩眼淚水汪汪的看過來,“這些海誓山盟,老板都忘了嗎?”
別說了。
林珅一巴掌糊到了臉上,差點用腳趾在地下摳出個三室一廳。
原主這畫風也太奇妙了,總裁與暴君的霸道結合體嗎您?
然而Hermes並不打算輕易放過她,大概是真的怕她忘掉了初心,竟然事無巨細的解說起了二人的計劃。
男人絮叨了小半天,林珅總算是聽懂了。
簡而言之,這場綁架就是原主做的一個扣,什麽欠錢不還、抵押擔保,全都是這小子信口編造的謊言,為的就是亂白家的陣腳。
白亦絲雖說是白家家主,但到底是一個母親,心愛的女兒遭逢大難,必然會不計一切代價前來營救。隻要她心思一亂,還不是任由綁匪搓圓揉扁?
等到他們從白家身上啃下足夠多的肥肉,再拋出本次綁架背後有林家的影子,足以令林白同盟當場拆夥,打個你死我活,徹底攪亂麟城這灘渾水。
以上,是林珅從一大堆廢話裏提煉的中心思想。
瞧瞧、瞧瞧,熊孩子小時候編咒語討伐大魔王,現在都學會綁架公主了,這算哪門子的長大後我就成為了你啊?
她琢磨著,原主這中二病耽擱成了不治之症,林放和陸姬琦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真是難辭其咎。
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哦,不好意思,她忘了《妄生夢譚》裏就沒正常人。
“搞了半天,我不是沒有姓名的炮灰,而是沒有姓名的反派人物。”林珅小聲嘟囔道。
可不是嗎,那場成就了男主的綁架案終於真相大白,也算是解開了原書中的幾個未解之謎。唯一的問題是,由於她這個總指揮一直不回信息,計劃執行官怕老大跑路,竟然臨時起意,順帶著把她也給綁了,把所有人都架上了這艘搖搖欲墜的破船。
去你的臨時起意。
林珅環顧這間粉色臥室。
這分明就是早有預謀!
黑心船夫Hermes不知道自己的小算盤已經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猶自在向頂頭上司邀功。
“我已經預設好了信息發送,現在白亦絲和林董應該已經收到了消息。”他搓了搓手,“現在就等他們回信了!”
說完,他還往前湊了湊,殷勤道:“老板,這也到飯點了,你就先跟著我湊合點吧?”
大概是走的近了,林珅終於看清了這逗比屬下的臉。後者比她想象的還要年輕,大概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稱得上濃眉大眼、五官端正。除此之外,他臉上最吸引人的地方當屬兩顆在嘴角的小痣,一左一右,像極了唐代壁畫上的侍女點在臉上的墨痕,讓他比起人,更像是某種精怪。
平心而論,這樣的特點並不醜陋,隻是令人一見難忘,也怪不得他把自己捂的像是要去搶銀行,就是生怕被人給記住。
要是放在往常,林珅怎麽也得調侃他兩句,隻是這一刻,她實在笑不出來。
“嘴角的對稱小痣”這一描寫在《妄生夢譚》裏獨此一家,別無分號,正是男主頭號小弟的招牌特征。
“羅悌?”
突然被叫到真名的青年嚇了一跳,“幹嘛,老板?不是說好了不叫那個名嗎?”
還真是羅悌。
林珅打量著麵前的男人,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
在原書中,羅悌是林妄生在逃家途中撿到的。林妄生離家出走的時候不過十來歲,剛出麟城就被一夥人販子給盯上了。這夥果果匪徒見他漂亮就動了歪念頭,想把他偷到國外,憑皮相賣個好價錢。
林妄生那時涉世不深又滿肚子怨氣,輕易就著了道,再醒來時就坐上了開往邊境的貨車,周邊擠滿了怯生生的孩子。
而羅悌,就是他們其中一員。
這小子出身在小康家庭,明明是家中幼子,卻並不怎麽受寵,父母大部分的注意力都給了品學兼優的哥哥,有了他純屬意外,光看他的名字就知道——悌,敬愛兄長之意。
羅悌小升初的暑假,大哥考上了國外的大學,父母砸鍋賣鐵,跟著一起出了國,卻把小兒子丟在國內親戚家,美名其曰站穩腳跟再來接他。可惜他父母所托非人,親戚也隻是看在錢的份上才照顧他,自然疏忽又大意,就讓人販子鑽了空子。
因為相仿的生長經曆,林妄生和羅悌很快便熟絡了起來,並且相約逃跑。他們一直等啊等,等到人販子開車進了深山,恰逢天降大雨,車輪子陷在泥潭裏怎麽也拔不出來,林妄生抓住機會,率領一眾孩子,將修車的犯人推下了山崖。
獲救之後,並不打算打道回府的林妄生與羅悌一拍即合,拿走了車上所有的現金,就在邊寨安了家。
別看林妄生那時年齡小,卻已經有了日後縱橫商場的風範。他聘請了一名地質專家,找了一片疑似含煤的山林,再用人販子的錢從村民手中買得土地,並雇傭他們進行開采。
幾年以後,他憑借著煤礦一夜暴富。
在這期間,羅悌一直陪在林妄生身邊,專門為他幹著髒活,甚至覆滅林家的那把火,也是出自他之手。在原書中,除了林妄生,誰也不能喊羅悌的全名,每當他出場,作者總將其形容成從唐卡上爬下來的古代妖魔。
林珅記得,厭惡本名的羅悌曾給自己起過一個花裏胡哨的英文名,但因林妄生高中輟學,英語發音是心中永遠的痛,隧作罷。
Hermes,何止是花裏胡哨,簡直就是胡哨花裏。
“……老板?”青年被女孩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渾身發毛。
林珅嘴上應了一聲,心裏千回百轉。
羅悌喊林妄生為“哥”。
Hermes喊她為“老板”。
親疏立判的稱呼掩蓋不了前者正在為她打工的事實。
但問題是,白瑞這個始作俑者已經蓋章了“原身”並沒有卷進高中的校園霸淩事件,跟安蓉一起退學的倒黴蛋不僅另有其人,還是個男性。
根據林珅這些日子的了解,原身一直在麟城念到大學才去外地,並自己創辦了林氏煤業,發家史與“出走”、“人販子”等關鍵詞半點也關聯不上。
那麽“她”又為什麽會跟羅悌攪在一起的?
與認知相反的信息如潮水般湧來,饒是林珅對劇情變得麵目全非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還是被衝的頭暈腦脹。
有什麽關卡沒打通……
她這麽想著,卻找不到頭緒。
相比於林珅的苦惱,羅悌看著麵無表情的老板,隻覺得自己擅作主張把對方惹的不輕,一顆心提在空中,轉出了癲狂的後外點冰跳。
這種緊張一直持續到了晚飯時分。
被在小黑屋關了大半天的白家姐妹腳踝拴著鏈子,手裏捧著隻有一口量的饅頭,一臉懵逼的看著林珅麵前堆成小山一樣的碗,覺得自己走錯了片場。
“小姐姐來嚐嚐這個。”羅悌夾了一大筷子菜放到了女孩碗裏,又朝著另一盤雞翅伸出了魔爪,“多吃點,多吃點,你看看你那麽瘦,吃胖點才好看。”
頂著“小姐妹”震驚的目光,林珅選擇沉默是金。
感覺到林珅沒有動筷子的意思,青年轉臉衝倆姐妹喊道:“看什麽看!再看老子打斷你們的腿!”
說完他直接站起來,連拖帶拽的把二人又關了起來,才回到原位擦了擦汗,剛想說些什麽,就聽到褲兜裏的手機傳來了消息提示音。
羅悌拿出花了一百塊買的二手老人機,看到臨時電話卡接收到的信息,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
“老板!”他做賊心虛,先瞥了幾眼關著白采萱和白采夢的房門,才用超小聲喊道,“有情況!”
林珅聞言接過手機,就見一條條信息被人用老人用超大號字體投放在了屏幕上。
“白亦絲:請不要衝動,我們能談談嗎?”
而在她下麵,緊接著就是來自林家的回複。
“林放:請便。”
林珅嘴角抽搐了一下,對渣爹的渣度又有了新的理解。
人都不當了,男主不燒你燒誰?
不過,現在有一個問題。
原書中,白亦絲是求到了林家,才有了男主出手解救兩姐妹,可現在男主林妄生不知道被蝴蝶翅膀扇哪去了,林放又這麽無動於衷,這場綁架鬧劇到底該如何收場?
正想著呢,女孩手裏的突然又震了一下。
她低頭一看,發現周圍是一條來自麟城要聞的新聞提醒,隻不過標題實在驚悚。
《地產大鱷尋得多年走失親子,揭秘林家二少十多年沉浮血淚史》,而在標題下麵,是一張親密的父子合照。
在照片上,林放攬著一名陌生青年,正笑得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