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節
拾東西下了樓。
紀琅昀插著兜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的花樹下,看見她下來,一挑眉:“吃頓分手飯吧?”
祝之行一扯嘴角:“我以為這大半個月我們已經分手了呢。”
紀琅昀不理她的嘲諷:“吃完就分手,絕無後患。”
祝之行跟著去了。
要了一個包廂,點單,上菜,吃飯,又在紀琅昀的要求下,碰杯喝了一杯絕交酒。
然後祝之行就不省人事了。
再醒來時,是在一個陌生的酒店裏。身上不著一物。
祝之行慌了。
她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幾下穿上,猛地一頓,又唰地全脫了,進衛生間洗了個澡,搓得全身紅通通的要掉皮,腦子裏持續嗡嗡作響,她試圖思考,但沒有這個能力。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隻盤踞著一個極有可能的猜測——她被紀琅昀……
不敢回家,不敢回學校,更不敢回宿舍,請病假了幾天,不敢再看見那間酒店房間,失魂落魄地換了一間,祝之行就跟失去生氣的玩偶似的靠在床邊,幾天下來一動不動,滴水未進。
門外有人在討論著什麽,聲音不大,不一會兒,從門縫傳來一股煙味,祝之行抽了抽鼻子。
淡淡的煙草味進入胸腔,祝之行從未吸過煙,此時此刻卻跟有癮似的狠狠吸了一口,然後手指動了動,起身下樓買了一包煙。
幾天下來的第一通電話是高老師打來的。
祝之行嗓子發啞,說不出一句話。這個電話就好像是一個開關,祝之行生生憋了好幾天的眼淚嘩嘩地落了下來。
高老師來找祝之行。
祝之行仍舊靠在床邊,毫無生氣。
高老師也不逼她,打開窗戶為充滿煙味的房間通風,然後就這麽安安靜靜地陪著她,照顧著她,看著她仿佛機器人似的張嘴吃飯,張口喝水。
直到祝之行願意告訴她發生的事情,高老師這才放下心來,她拍著祝之行的背,對祝之行說:“這個事我來處理,你不會有事的。”
果然如高老師承諾的,祝之行到最後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無論學校還是警察局,沒有透露出任何消息,她被高老師保護得滴水不漏。
紀琅昀被抓,祝之行突然銷了病假返校,沒有人懷疑這之間的一絲一毫。有人好奇地說:“哎,紀琅昀到底怎麽了?突然退學?祝之行你不是跟紀琅昀好過嗎?他怎麽了?”
祝之行搖搖頭,麵無表情。
一旁有人打著哈哈:“說什麽呢,她怎麽可能知道?紀琅昀退學的時候他倆都分好幾個月了吧?怎麽可能還知道得那麽清楚?”
問話的人撓撓頭:“也是哦……”
又有人接話,開玩笑似的說:“紀琅昀在網上那麽紅,興許被哪家公司看中做練習生去了吧?”說著模仿著陰陽怪氣的語氣,鄭重其事地說,“大家好,我是練習時長一個月的練習生,紀琅昀。”
一堆人嘻嘻哈哈地鬧起來,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然而現在,高老師死了。
被出獄後的紀琅昀報複折磨而死。
祝之行不敢再看眼前手機中的視頻,淒厲的女人聲音哀號起來,祝之行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耳朵,失聰,失明,失去所有感官,隻要不再看這個固定在自己眼前的手機。
紀琅昀看著她的情緒逐漸崩潰,哈哈笑了起來,他靠著沙發背拍了拍手,神態有些飛揚:“哦對了,再告訴你一件事好了。”紀琅昀看著祝之行,眼含惋惜,“如果不是你今天突然忘記關門,被我闖了進來,興許再過幾天,你那個叫萬瓏的妹妹可能就……”
祝之行陷入極度絕望,她仿佛溺水的人,伸長了脖子也搶不到一點氧氣,臉憋得通紅。
紀琅昀卻沒打算就這麽放過她,繼續道:“你那麽千防萬防,我為什麽還是找到了你的住處?因為你妹妹啊,不過是在電梯裏遇到了一次,幫她拿了一下多到拿不下的快遞,全都清清楚楚地寫在快遞麵單上呢。”
紀琅昀的語氣挺驕傲,就好像在感慨現代的發展速度多麽便民一樣。
祝之行撐不住了,她呼吸不上來,耳邊是重複的高老師淒慘的掙紮聲音,又要聽紀琅昀細細講述著他一些早有的謀算,她無力地動了動,手腕處的擦傷泛起一陣疼,卻沒有方才那麽感覺明顯了。
再疼也不及她心口的疼。
祝之行絕望地閉上了眼。
在知道紀琅昀即將被放出來時,她不是沒有做過準備。即便念書的大學與自己所居的禹城相距甚遠,祝之行還是搬了家。為了防止被他找到,她每天處處小心地開車,渾身警惕地回家。換了電話,卻仍然提心吊膽著每一通可能會是他突然打來的陌生來電。每一次聚會,隻要離開一會兒,回去的時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換掉麵前正在喝的飲料,哪怕聚會上都是她熟悉放心的人。夜晚的時間,總是失眠多於安眠,能短短地睡一個好覺就仿佛中了頭彩。她就好像一隻可憐的小動物,需要提防四周所有可能潛在的未知危險。
但生活真的待她不薄。她有愛護她的姑姑、姑父,有慢慢長大懂事的妹妹,有努力配合她的步調的閨密朋友,有一群可愛的學生,有關心她生病好沒好的同事,還有一個站在夕陽的餘暉前,想替她分擔痛苦和麻煩的人,那個人抿著嘴角,一臉認真地對她說:“我喜歡你。我不能撒謊。”
這些多容易讓人沉淪啊,不知原諒什麽,誠覺世事盡可原諒。
但她不能。
所以祝之行一遍一遍地唱《詞不達意》,連手機鈴聲都設置成了這首歌,她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忘記那些傷害。本來能治愈的傷口,每每都被她因此活生生動手撕開,再一次鮮血淋漓地警示自己。
不想再這麽累了。
祝之行這麽想著,眼睛無力地眨了眨,身體慢慢朝一旁倒去。
她知道這一天會到來,也做足了準備,甚至動過等紀琅昀找來大不了一起死的殺心,但是現在她做不到了,就這樣吧……祝之行遲鈍地想著,她本來做了個打算,下定了個決心的,隻是還沒來得及告訴那個人。
也不可惜。
祝之行輕輕笑了笑。
他不知道,也許更好呢。
小寒(3)
佟秦站在樓下繞了不知道多少個圈,臨上場時,怯了。
他扭頭鑽進車裏,開車走了,車拐出路口時,車載音響裏傳來整點報時的聲音——晚上九點了。
佟秦握著方向盤的手驀地一頓。
九點?他在祝之行的樓下跟拉磨的驢似的整整轉了五十分鍾的圈?!
佟秦的手指深深地掐在方向盤裏,眼睛一瞥中控台的顯示屏,四個數字跳進他的眼中,紮眼極了,電子光就好像在嘲笑他懦弱似的,刺著他的眼。
佟秦猛地一砸方向盤,往前開著掉了頭,又進了祝之行的小區。
行吧,不說別的,求個吉利圓滿總行吧?我就再多待十分鍾,湊滿一個整小時!
抱著這樣的心情,佟秦停好車,好像怕勇氣再泄漏似的,一把拉開車門,匆匆鑽進了祝之行住的樓棟,連電梯都懶得等,直接爬樓梯上了十樓。
他氣喘籲籲地從樓梯間出來,站在原地緩一口氣,等平複了一些,這才朝祝之行的家門口走去。也是無意,他抬腳走的時候,轉頭瞥了一眼電梯間,瞧見有個人扶著一個渾身無力看著像是喝醉了的人站在電梯裏,電梯門已經半閉,隻能看清在按電梯的那個人,另一個人就隻能看見半個身子和搭在那人肩上的右臂。
佟秦晃晃頭,正要抱著禮物盒子往前走,腳步突然一頓。
他猛地就往電梯那邊跑去,卻沒來得及,電梯門已經關上了。佟秦看了一眼下行的提示,扭頭就往樓下跑,身後有猛獸攆著他似的,佟秦不要命似的往下跑,一心隻想著那個人是祝之行!
到了一層,佟秦直接往樓層入口跑去,果然看見那個人扶著祝之行,正在門口按著門內的開關,打算等一樓樓層入口的玻璃門開了就出去。佟秦沒有任何猶豫,反而加速了步子,幾步助跑,再一個起跳,直接淩空一腳踹在了那人後背上。
那人不及防備,被佟秦踹得往前摔去,失手鬆開了祝之行,失去支撐的祝之行直直往一旁倒去,被雙腳落地的佟秦一把拽住,摟進了懷裏。
紀琅昀被踹蒙了,這一腳正中他後心,他忍不住嗆咳了幾下,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看清摟著祝之行一臉惡意地看著自己的男人,紀琅昀驀地一笑,出言不遜地惡心他:“喲,接盤俠。”
見佟秦的眉頭果然不出意外地擰了起來,紀琅昀的笑容更大:“還是說你有愛吃別人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