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婆子冷眼旁觀,見眉姨娘將碗中的落子湯一滴不剩的喝完,竟然十分平靜的說:“現如今這孩子一就是沒了,眉姨娘就是告訴了老爺,又能得到什麽好處。況且眉姨娘本身也並不是什麽過錯都沒有的人,就拿眉姨娘父兄套走鋪子裏的兩千五百兩銀子來說,這事和眉姨娘小產比起來,孰輕孰重,眉姨娘當自己端量。眉姨娘要為父兄考慮,什麽話當說什麽話不當說,就應該清楚。”
眉姨娘坐在地上,牙死咬著下唇,渾身顫抖,一聲不吱。
周婆子見了,便又道:“眉姨娘自己也是聰明人,相信有些事情自然想得開明。俗話說父母生養之恩重於泰山,眉姨娘要是真替父兄考慮一二分,最好就清醒一些,大夫人是魏府裏的大娘子,要讓誰好過要讓誰難過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麽,所以眉姨娘還別憤憤不平,怨天怨地的。”
“現如今是夫人開恩好心腸,說隻要眉姨娘聽話,眉姨娘父兄套得鋪子裏的兩千五百兩銀票就算了,眉姨娘父兄不用坐牢不說,就是老爺都不會知道此事,眉姨娘父兄還依舊好好的在鋪子裏管事,就像什麽都沒發生的那樣。”
眉姨娘聽了自然心動,心裏不禁想著從頭到尾魏楚欣真是好計謀。
周婆子眼見著眉姨娘鬆了口,臉上似有動容之色,便繼續道:
“要想這樣也是容易,得眉姨娘稍稍配合。”說著,走到眉姨娘身邊,一麵替眉姨娘將中衣扣子一顆顆扣上,一麵笑著說道:“眉姨娘肚子裏的孩子,本也是不值兩千五百兩的,隻是夫人想著,要搭上三姑娘興許就值了。”
“三姑娘的生母蘭姨娘,想當年是多得老爺寵愛,相信眉姨娘比我這婆子更加清楚。隻不過可惜,現如今蘭姨娘過世,人走茶涼,老爺對她的情誼自然也就淡了下來。眉姨娘肚子這時又爭氣,又為老爺開了一枝散了一葉,這便得了老爺的寵。隻不過三姑娘自來是個孩子,眼見不得這些,想想當年老爺對蘭姨娘的那些個好,現下都轉移到了眉姨娘身上,便一時糊塗沒想明白,推了眉姨娘一把,眉姨娘你呢,又沒有防備,腹中胎兒本來就不穩,誰曾想這孩子就這麽沒了。”
周婆子說著,已經給眉姨娘重新穿上的中衣,拿帕子擦幹淨眉姨娘臉上的藥漬,吩咐屋門口站著的,已經被嚇破膽了的丫鬟:“還不進來給你們小娘換身幹淨的衣服。”
一會的功夫,眉姨娘已經被穿戴了整齊,這裏周婆子心裏估摸著藏紅花湯藥效也該發作了,得趕在眉姨娘小產之前離開秋眉苑,便最後說道:“一會三姑娘就過來了,眉姨娘自來是知禮的,一定知道怎麽做能讓大夫人滿意。”
眉姨娘眼睛睜大的看著周婆子,周婆子還笑了笑:“眉姨娘也別怨我周婆子,我也隻是個下人,遵照主子的話罷了。有主子的體麵,才有奴才的體麵。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相信眉姨娘自是明白這理兒。”
*
這裏魏楚欣進秋眉苑,周婆子帶四個虎背熊腰的婆子正好從秋眉苑出來,自然是打了個照麵。
周婆子無事人般的,依舊是蔣氏身邊的體麵大丫鬟,和魏楚欣問好。
魏楚欣笑著回道:“周媽媽好。”隻當沒瞧見周婆子身後那並非善茬的婆子。
因身後有蔣氏派來的小丫頭子看著,魏楚欣進了秋眉苑便喊道:“二姐姐在麽,我來送東西。”
這裏有秋眉苑的丫鬟聽見喊聲迎了出來,先道:“二姑娘去了大姑娘那裏,三姑娘要送什麽,交給我便是了。”
“二姐姐不在啊。”魏楚欣手裏拿著那香袋,才欲交給丫鬟,便見眉姨娘含笑著迎了出來,道:“三姑娘難得過來,快請屋裏坐坐。”
一切都是演給那小丫頭子看的。
魏楚欣便故意裝作有所戒備的樣子,拒絕眉姨娘道:“蘭蘊居裏還有些事情,便不坐了。”
然後眉姨娘不肯善罷甘休,拽過魏楚欣的手,強留道:“屋裏沏了好茶,三姑娘喝一杯再走也是不遲。”
說著兩人便先後進了屋。蔣氏派來的小丫頭子就看到這裏,眼見著魏楚欣和眉姨娘進了屋子,她便趕緊回去通風報信了。
一進屋子,眉姨娘便癱坐在了椅子上。
此番設計雖說是幫了眉姨娘,但難免讓眉姨娘受了一番侮辱。
魏楚欣便站在高幾下麵,看著上麵放著的吊蘭,並不敢回身直視眉姨娘,隻說道:“那落子湯對身體有損傷,一會我開副方子,讓人到藥房抓藥,姨娘連續喝一個月便能和緩過來,楚兒保證絕不會影響姨娘再孕。”
反倒是眉姨娘,看著魏楚欣的背影,感激但無力的說道:“都如三姑娘所籌謀的那樣,一切進展順利。”
魏楚欣看著吊蘭葉子上麵的紋理,試問眉姨娘道:“姨娘還好?”
眉姨娘搖頭苦笑,“就是逼著喝了一碗藏紅花而已。”
魏楚欣聽了,心裏突跳了一下。
“是落子湯還是藏紅花湯?”魏楚欣忍不住回身追問。
眉姨娘見魏楚欣一時緊張,便瞞了一瞞,說道:“我說錯了……原是落子湯。”
魏楚欣便看著眉姨娘的眼神,“這事不是鬧著玩的,姨娘可得實話實說!”
說著魏楚欣便走了過來,按過眉姨娘的手給眉姨娘診脈。
眉姨娘見魏楚欣臉色十分不好看,診完了脈,便在桌案上找到紙張開方子。她也猜到了結果,看著魏楚欣寫在紙上的一味味藥,道:“三姑娘不必再為我費心了,這輩子有玉兒一個女兒已足夠了。”
魏楚欣抬頭看著她,話音還沒落,就見她臉色一下子白了,雙手捂著小腹頓時出了一頭的虛汗。
周婆子逼眉姨娘喝下的藏紅花湯奏效了。
魏楚欣扶住眉姨娘,想用手上指環為眉姨娘施救,但幾次凝神聚氣都沒能奏效。
急得魏楚欣朝外麵丫鬟吩咐道:“快去請郎中啊!”
眉姨娘疼的已忍不住呼喊了出來。
丫鬟一盆盆往外端著血水,眉姨娘躺在床上,疼的幾近昏厥。
魏楚欣站在旁邊,和那日花錢收買的郎中研討。
魏楚欣:“先用一味鐵華粉鎮痛。”
郎中猶猶豫豫的搖頭:“怕是藥效過猛,傷了肌理,以後再難受孕。”
眼見著眉姨娘呼喊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虛,疼的已快神智不清了,郎中還怕用錯了藥擔責任而唯唯諾諾的。
“保命重要,還是懷孩子重要?”魏楚欣拍板:“趕緊將藥融化了,喂眉姨娘服下,出現什麽後果,不用你向魏同知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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