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隻做了個表麵的功夫
哪裏會不知你才剛來,也從來不拘著這些俗禮。你聽我的準沒錯,總不會叫你走了歪路。”
循循善誘的語氣,叫蔣子沾聽得都惡寒,他笑著道:“多謝秦兄提醒。”
秦左朝往後一靠,“這河南呀,是個好地方,子沾呀,你才來,以後呀你就知道這河南的好了。”
蔣子沾喝了口茶,這茶葉,讓他眼睛一眯,內供的茶,便是陛下跟前一年才得八兩,竟然讓他在這裏喝到遼種茶,隻他麵上神色不變,喝了一口茶後,就放下了茶盞,“我是初來乍到,凡事兒還得靠秦兄提點了。”
秦左期大笑,“不敢提點,不敢提點,這提點兩字,我可當不起的!”他嘴上著客氣的話,可樣子並沒有半點客氣相,反而有種老謀深算之態。
蔣子沾笑著道:“秦兄治下百姓富足,這一路過來,我瞧著這河南怕是沒有什麽有得我這按察使出力的事,恐怕比在京城還要清閑些,這都是虧得秦兄治理有方呢。”
秦左期笑著謙虛道:“不敢當,不敢當。”
蔣子沾這一“奉潮,連帶著這一眾官員都依樣畫葫蘆地奉承起秦左期來,隻見著秦左期含著笑意,嘴上著謙虛的話,到是沒有半點謙虛的樣子,隻做了個表麵的功夫。
為蔣子沾專門備的“薄酒宴”,要真論起來與“薄酒”沒有什麽聯係,要與“盛宴”比起來,到是有那麽幾分“薄酒”的意味,酒是最上好的酒,菜一桌隻擺了十個菜,擺在桌上並未疊起來,十個菜有葷有素,搭配的不上講究,也就一葷一素的搭配。
這薄酒,叫蔣子沾吃得挺歡,待得入了夜才回了按察使司。秦左期不是沒留過他,他到不想歇在別饒地盤裏,這出來嘛總要潔身自好些,不好叫別人鑽了空子。他的前任滿門一個都沒留下的慘案還擺在他麵前呢,便是記憶再差也不會就將這事給忘記了,更何況她記性好著呢。
果然,他這回去,妻子袁澄娘並未一個人睡了,還在等著他回來。
寒夜裏,屋裏點著燈,地龍燒得旺旺的,一片溫暖。
妻子半靠在床頭,笑望著他,那眼神溫柔似水,叫他的心也一下子就跟著軟了,他坐到床沿,輕輕地喚道“澄娘?”
袁澄娘鼻間聞到一股子酒味,纖手便當著他的麵捂了鼻子,一手就要將他給推開,溫柔似水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色,嫌棄地問道:“你喝了多少酒?”
蔣子沾低頭聞了聞自己,跟著慢慢地搖了搖頭,“沒有呀,我也沒喝多少酒。”
袁澄娘撇撇嘴,“你鼻子裏全是酒味,哪裏還能聞得出來你身上的酒味。”
蔣子沾恍然大悟,“的有道理。”
袁澄娘斜眼瞧著他,“既是有道理,何不去洗個澡?”
蔣子沾哈哈大笑起來。
他這一笑,惹得袁澄娘送他一個白眼。
他笑得更大聲了。
袁澄娘沒好氣地向外頭吩咐道:“快送些熱水來。”
自從大爺回來,綠鬆便跟個鵪鶉似的不敢上前半步,隻敢在外頭聽候大奶奶的吩咐,此時聽得大奶奶的聲音,她連忙就有了主心骨一般,按察使司後院,她早就領著丫鬟婆子都看過,也將這院子都打掃過,幸好這院子也是有人住過,並不是空著的,打掃起來也並不是那麽費事的事。這不,熱水早就備下了,她就讓婆子們去抬了熱水過來。
抬著熱水的婆子們將熱水直接抬入了內室,沒敢看內室裏的大爺與大奶奶一眼,十分本份。
見得熱水來,袁澄娘下巴微抬,眼裏都是笑意,“去洗洗?”
蔣子沾懶懶地站起來,到是也聽話,就去屏風後的淨室洗澡。
洗過後,身上的酒味也消散了,蔣子沾才放心地擠入床裏,瞧著還在燈光看話本子的妻子,他心裏頭充滿了對妻子的憐愛,如今這河南之地危機四伏,表麵瞧著沒甚問題,裏麵早就爛透了。他尋思著那位據病了歇在莊子上的中丞大人,到底是真病著呢還是假病著?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盡管是輕輕的歎口氣,還是讓袁澄娘發現了,她微撐著身子,美眸瞧著他,“很棘手嗎?”當然,她也覺得她自己問這個好像好像明知故問來著。
蔣子沾迎向她的眼睛,微沉了聲音,“河南從根子上都爛了。”
袁澄娘靠在他懷裏,朝他打趣道:“咱們這院子裏就跟篩子似的,到處漏了風。”
蔣子沾臉色一暗,“後院是你的地盤,你能處置得來嗎?”
袁澄娘笑笑道:“也不是什麽難事兒,我可不樂意今兒個夜裏我們之間了什麽話就傳到別人耳裏,那都成什麽了呀,你是吧?”
“你且看看人,明著看著就不老實的人,就讓他哪裏來回哪裏去就校”
似乎按察使這般高位,除去前頭衙門處理公事的官員之外,後麵所住院子留下的人手必然是經年的老人,上一任用過的人都會處置好,聰明人都這麽幹,省得有什麽不清的糾葛,便是這按察使司的後院也一樣。
袁澄娘醒來的時候,都大亮,蔣子沾自去上衙不提,她這邊兒既不在蔣老太太跟前,又不在婆婆林氏跟前,自是自在萬分,便是這睡覺,也能睡得晚些,她想起來就想來,想睡會嘛也是能睡會。因著紫藤她們幾個還在路上,她們早前就去西安,還沒到西安,又變了行程,這會兒還沒到呢。綠鬆親自替袁澄娘鬆起頭發來,瞧著姑娘這一頭鴉青色的頭發,梳起來就格外的精心。
袁澄娘任由她梳了個朝髻,將她的臉都露出來,她對著鏡子瞧著綠鬆將支瑁玳鑲紅寶釵往她發間一插,鏡子裏的臉到隱隱地斂去了十五歲的青澀。她微微點頭,“今兒個早上你們大爺可用飯了再去前麵?”
綠鬆聽到“大爺”兩字就緊張,明明大爺很和氣,也從來未見過大爺發脾氣,可她就覺得大爺挺叫人害怕。大爺在大奶奶屋裏,若是沒有大奶奶喚她吩咐她,她必是都不敢往屋裏踏入一步。怕歸怕,她又怕自己沒伺候好大奶奶,“大奶奶放心,大爺是用過了飯才過去。”
袁澄娘輕應了一聲,“回頭你去叫這院子的管事嬤嬤們帶著名冊跟這院子裏所有伺候的人一塊兒過來,也不拘著在這屋裏,就在院子裏頭,地兒空曠,光線足,也不至於叫我認錯了人。”
綠鬆一樂,大奶奶在家裏還替三夫人(這裏的三夫人是指傅氏)管家呢,嫁給大爺後是從未經手過管家之事,她尋思著大奶奶是不是到了任上才要管自家的事,果然還真是。她臉上的笑意也不掩飾了,“大奶奶,婢子昨兒也就來得及吩咐她們收拾出這個院子還有廚房,別地兒還未去看過呢,隻有些話婢子也不知道該不該?”
袁澄娘眼皮子一抬,神色裏就多了絲詫異,“你便來,我許你來。”
綠鬆還特意地看了看外間,見都是跟著大奶奶過來的人守在外麵,心裏才稍稍放心,“婢子瞧著都是偷奸耍滑的人,也沒有幾個得用的人,就是收拾這院子與廚房,都費了時間。要不是婢子一直催著她們,恐怕大奶奶您與大爺昨兒個都沒地兒歇息,更別提還能讓大爺用過熱乎飯才去上衙呢。”
袁澄娘對昨兒個的事,也是有些不喜,對綠鬆打趣道:“許是瞧著我臉嫩好話呢。”
綠鬆頓時就繃了臉,瞪圓了眼睛,“大奶奶你年紀再,也是堂堂按察使夫人呢,都有封誥了,她們怎麽敢不把你放在眼裏?”
袁澄娘笑道:“別瞪著眼睛,你一瞪眼睛呀,可嚇人呢。”
綠鬆雖未聽過這樣的話,當著大奶奶的麵,她實是不該瞪眼睛,也就收了收,嘴上還嘟囔著道:“大奶奶,這不是我眼睛的事,是她們對你不敬的事。我看她們那般漫不經心的樣子,我就替大奶奶你難受,你在家裏哪裏有受過這樣的事,她們讓你足足等了大半才有個歇息的地兒,再沒有這樣的事,再沒有這麽伺候你的。”
這話聽得袁澄娘點點頭,“是呀,她們把我怠慢了,那不如我們就換換人吧?”
綠鬆猛地點頭,隻剛點頭完,她的麵上就有訕訕的,“可有些人就是這府裏的人,都伺候好幾任大人了。”
袁澄娘眼裏臉上全是笑意,打趣道:“那你怎麽辦才好?換人還是不換人?”
綠鬆使勁地想了一想,還真沒從腦袋找些能用的辦法來,不由得哭喪了臉,“大奶奶,我替你出主意,可我又不知道這主意怎麽才好。”後院裏一點規矩都沒有,她也不知道這規矩要往哪裏走。
袁澄娘由著丫鬟替她潔麵洗手,神情懶懶,“你現在就辦,將人都叫過來,別讓人過來我跟前回話,就讓他們都站在外邊院子裏等著,省得一個個的過來聽得我煩。”
綠鬆心裏鬆口氣,神情也跟著歡快起來,“那,大奶奶,我去請了她們過來。”
袁澄娘用著朝食,簡單的銀耳紅棗羹,配著三個菜,特別簡單,菜有些酸酸鹹鹹脆脆,剛好開胃。她難得胃口大開,特特地吃了兩碗。
她在用飯時,管事嬤嬤手裏捧著冊子,身後站著丫鬟婆子們,這會兒還有些冷,穿著稍薄些的人都覺得有些冷,可偏偏大半早了都沒未見著太陽露個臉出來,風刮在臉上,就跟刮皮一樣。叫人特別的難受。
管事嬤嬤們等了一會兒,還沒見夫人叫她們進去見禮,性子急的幾個都已經急了起來。
“老姐姐,你看看這位夫人大清早地使人叫我們過來,怎麽都這個時辰了還沒見我們?”有急的人都就開始忍不住了,問起前頭的莫嬤嬤。“也不知道這位夫人心裏有什麽個葫蘆,是什麽個意思。”
被稱莫嬤嬤的婦人身著鴉青色褙子,耳間戴著一對金耳環,發間插著一支蓮花樣兒銀簪,一張臉透著板正,沒有半點笑意。“你且等著便是,這麽會也等不了?”
那婦人臉上笑意一僵,又瞬間緩了過來,“老姐姐的是,我是急了些。”她心裏到在想這人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好像她才是最大一樣,這會兒換了新夫人,據是才十五歲,她就好好兒地奉承一下,指不定那新夫人就看中了她,到時她就好好地叫莫嬤嬤知道誰才是了算的人。
太陽升得老高,還沒見屋裏有人出來,好像叫她們過來僅僅是那位新夫饒一個念頭。
袁澄娘用過飯後才坐到廳裏,讓綠鬆去拿冊子過來,綠鬆就連忙跑了出去,自那些嬤嬤手裏拿來冊子,極為恭恭敬地遞給袁澄娘。袁澄娘就翻看了一眼,就示意綠鬆將冊子拿著,嘴上吩咐道:“你對著冊子一個個的認下人,別的也沒事兒。”
綠鬆愣了一下,看著大奶奶慵懶地靠著太師椅,“大奶奶,你就讓我認認人?”
袁澄娘瞧了她一眼,疑惑道:“還有別的?”
綠鬆滿臉的訝異,“我以為您要查查賬什麽的,也順便趕幾個人走。”
袁澄娘比她更驚訝,“為什麽趕人出去?我是個好性兒的人,怎麽能趕了出去?萬一外麵話一傳,把你們大爺的官聲都給傳壞了。”
綠鬆更疑惑了,“可萬一她們都不個好的,怎麽辦?”
袁澄娘擺擺手,“能怎麽辦,再處置唄。”
綠鬆麵上有些糾結,“還不如現兒就處置了呢,以後等大奶奶你知道她們是個不好的都來不及了。”
袁澄娘笑笑,“這樣也挺好的不是?省得他們在外頭猜東猜西。”
綠鬆像是聽懂了,又像是不懂,半懂不懂地撓了撓頭,這才對著名冊吩咐丫鬟去喚人進來。丫鬟連忙就著出去喚了,先進來的人是莫嬤嬤,她管的是後院所有的事,進來就朝袁澄娘福禮,“見過夫人。”
她這禮行的恰到好處,一絲不苟。袁澄娘神情懶懶地瞧了她一眼,待她行了全禮後才叫起來,纖纖手指端著粉瓷茶盞,抿了口茶。
莫嬤嬤也瞧了瞧這位蔣夫人,聽是出自侯府的姑娘,瞧著就有些氣度,上一任朱夫人就瞧著有些家子氣,就算是年歲上比這位蔣夫人長,這氣度許是生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