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今後還是學些為好
林氏抹了抹眼淚,“方才不是敬過茶了嘛。”
蔣子沾對母親林氏的糊塗勁兒早就沒有了期待,便道:“五娘備了東西給您。”
袁澄娘似未聽見一般,自綠鬆手裏拿過早先備好的鞋子來,笑眼盈盈道:“母親,這是我給您備的鞋子,也不知道母親喜不喜歡。”
林氏思及侄女林嫣然,看著袁澄娘的眼神就多了些別的意味,又看著麵前那雙鞋子,眼睛就眯了起來。她瞧了一眼,就讓葛嫂子接過來,臉上笑意全無,“是你親做的鞋子,這針線活到是極好了。”
袁澄娘針線活上不太行,上輩子不行,這輩子也沒有多花心思在這上頭,便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母親,兒媳並不擅針線活,是我描了花樣子,讓丫鬟盡心盡力地替您做了鞋子。”
蔣子沾聽得差點一樂,隻當著母親林氏的麵兒,他還是繃住了。
便是蔣文玉與蔣函玉姐妹這一聽,都有些愣神,她們姐妹的針錢活也不算出挑,便是納鞋子,也自有身邊的丫鬟出力,她們隻要適當地添個一兩針便好,也可全做是她們所做。沒想到她們這阿嫂看著是個聰明樣兒,到是在母親麵前做了蠢事。
林氏聽著就眉頭微皺起來,並未將袁澄娘叫起,隻讓她跪在跟前,莫名地就有了種底氣。當年她剛入蔣家門,在老太太跟前跪著戰戰兢兢,如今她身為婆母,自是也要讓兒媳明白一件事,她是婆母,她隻是兒媳,別仗著是侯府姑娘,就能對她這個婆母頤指氣使。“你今後還是學些為好。”她指點道。
袁澄娘自然點頭應是。
林氏到底是初為婆母,蔣老太太並未磋磨過她,她於袁五娘的為難上麵隻想到讓袁五娘多跪些,至於別的,她一時還沒有頭緒,就擺擺手讓袁澄娘起來。
袁澄娘這一起來,身體就有些微顫,林氏眼尖地瞧見就有些不喜,才跪了這麽一會身子就弱成這樣子,如何為他們蔣家開枝散葉?她這麽一想,心裏頭就有了想法,慈愛地讓袁五媽媽坐著,“我主持中饋這麽多年,就盼著子沾娶了媳婦進門,好替我分擔,如今五娘你進了門,我也可以歇一歇了。”
袁澄娘心還真讓蔣子沾著了,連忙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多謝母親看重,母親將家裏打理的極好,我身為兒媳,怎好越過母親去,若是母親覺著累,可讓兩位妹妹幫母親分擔,不知母親覺得可好?”
林氏沒去看兩個女兒的表情,聽著這話就不喜了,當下這臉就沉了下來。她本就是極瘦,年輕時楚楚可憐的姿態,到她這年歲就顯得有些刻薄了,“子沾是單傳,他的妻子便是要主持中饋,你若不接了這中饋之事,讓我如何對老太太交待?”
袁澄娘隻覺得這婆母林氏話還真是直接,直差沒更直接地與她,讓她留在這裏主持中饋了。
她眉目含笑,“母親……”
未竟之話竟讓蔣子沾攔住了,蔣子沾以眼神示意她別話,她悻悻然地就不了,留意了下兩位姑娘的臉色,也見著兩位姑娘臉色挺不好看。
蔣子沾上前一步,“母親,祖母覺得兩位妹妹年歲都不了,可以隨著您掌家理事,不然將來等兩位妹妹嫁出去,這理家之事一竅不通,可是要讓人笑話我們蔣家的。”
林氏好像才回過神來,回頭看了看兩個女兒,“你祖母的也是沒錯。”她的聲音輕了下來,對婆母的話還是敬畏兩分,不敢違逆了去。
被這麽一打岔,她本就覺著順理成章的事這會兒不成了,到沒了那份興致,就擺擺手,“你們都回去吧,都回去用飯吧。”
袁澄娘又行禮告退,這回是順順當當地出了太太林氏的院子。
蔣文玉與蔣函玉跟在後頭,就算是蔣函玉聽不懂,可蔣文玉自是聽懂了,母親林氏必是打了些主意,林表姐在蔣家時也無非惦記著阿兄,隻阿兄都在外求學,林表姐想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也沒能成。也不知道林表姐哄母親吃了什麽藥,叫母親時時刻刻都惦著她。
“阿嫂,表姐就是表姐,阿嫂才是阿嫂。”
袁澄娘冷不丁地聽了這話,剛回過味來,就見著蔣文玉拉著蔣函玉走了。
她不由失笑,看向蔣子沾,見他還沉著臉,伸手去撫平他的臉,“怎麽?生氣呢?”
蔣子沾握住她的手,“我並無意再納任何人進門。”
他眼神深幽,隻看得她自己的影子在裏麵,叫袁澄娘一陣心悸,害羞地低了頭躲避他眼裏的灼熱,“我也不想有人稱我‘姐姐’,不管是表妹也好還是表姐也好,我都不想見著。”
蔣子沾笑道:“祖母覺得兩位妹妹也應該學著掌家理事,不至於嫁出去後兩眼一抹黑什麽也不懂,就由祖母帶著她們,讓她們慢慢地學。”
袁澄娘算是聽出這話的意味來,“是跟著祖母?”
蔣子沾笑著點點頭。
袁澄娘想著婆母林氏不光被老太太禁了足,還被剝奪了主持中饋
今兒是新媳婦認親,林氏不在場,是有些不好,蔣老太太還特地讓人將林氏請了過來。
蔣家是大族,如今又是蔣家長房有喜,且蔣子沾又極有出息,蔣家闔族能上得了台麵的人都過來,一時間,讓蔣家長房顯得格外的熱鬧,認親足足花了一早上時間。
袁澄娘這一早上光顧著裝羞澀,新媳婦嘛,自然如此。
待回了福成院,蔣子沾便吩咐了人準備熱水,“你待會泡一泡,也省得全身酸疼。”
袁澄娘嬌嗔地瞄他一眼,“明兒要去外祖家嗎?”
蔣子沾搖頭,讓丫鬟退了出去,扶著她坐好,“等林婆子回來了再。”
袁澄娘這一坐,覺得全身上下都好受了些,心想造成這些的罪魁禍首到神清氣爽的跟個沒事人一樣,讓她心裏頗為不平,“那林婆子可靠嗎?祖母吩咐的事,她能辦好?”
蔣子沾搖頭,“林婆子是母親的奶娘,母親這些年更糊塗了些,也少了她在中間挑事。”
袁澄娘笑而不語,於婆母林氏的事,她是一個字都不會插嘴,“希望林婆子不會辜負了母親的信任。”
蔣子沾對林婆子基本沒抱著什麽希望。
果然,林婆子回來的時候就去了蔣老太太院裏請罪,被老太太訓斥了一頓。
蔣老太太看厭了林氏身邊的人,就讓人將林婆子的嘴堵了,也不過問林氏一聲,就讓人將林婆子送回了林家。
林氏聽聞消息的時候,根本不敢去替林婆子求情,躲在東次間的佛堂裏念了好幾遍經文。
蔣子沾對舅家早就沒了情份,更何況舅家不光將主意打到他身上,還想將函玉也拖下水,他再不能容許這種事發生,親自去縣衙走了一趟,與那縣令談的極好。母親林氏當初不想再嫁,那麽就在蔣家好好兒地替父親念經祈福,不要再為了旁的事叫她分神。
色已晚,袁澄娘見著蔣子沾還未回來,到是有些擔心,“你們大爺還未回來?”
綠鬆搖搖頭,“大奶奶,還未回呢,要不要婢子到二門上看看?”
袁澄娘搖搖頭,就起身去蔣老太太的院子,陪著蔣老太太用飯。待用完飯,夜都深了,她回到福成院時,還未見著蔣子沾的身影,就讓人去外院打聽了下,蔣子沾也並未在外院書房,人並未回來。
她心想怕是讓林家的人給纏住了不得脫身?
正當她由綠鬆伺候著擦幹一頭秀發時,就聽著腳步聲,不由得抬起頭看去,果見著蔣子沾回來,他一身墨綠色直裰,襯得他愈發英挺,站在那裏就不得不讓人注意到他。
綠鬆見著大爺一回來,這手上的動作就有些不穩。
幸得袁澄娘察覺,就擺擺手,吩咐道:“你下去吧。”
綠鬆連忙將帕子放好,如釋重負的退了出去。
袁澄娘披散著滿頭青絲,笑看著蔣子沾,打趣道:“瞧你大老爺威風的,把我的丫鬟都給嚇著了。”
蔣子沾瞧都沒瞧那丫鬟一眼,自是也沒注意到人家怕她,反而拿起那個帕子,替她擦起頭發來,“這都入了夜了還洗頭,不怕著了涼?”
袁澄娘對著鏡子,看著他細心地替自己擦頭發,心裏暖暖的,“可是去過外祖家了?”
蔣子沾繼續替她擦著頭發,淡淡地應了聲,“嗯。”
袁澄娘就煩他這個態度,有話不直,還非得她催他,“怎麽呢,可還了函玉的庚帖?”
蔣子沾歎口氣。
袁澄娘有種不好的預感,“可是沒拿回庚帖?”
蔣子沾將帕子放在一邊,從袖子裏掏出來一紅封,遞到她麵前。
袁澄娘回頭瞧了他一眼,就迫不及待地將紅封給拆開來看,這一看就麵露笑意,“竟是拿回來了?”
蔣子沾又替她擦起頭發來,“送了林家一百畝良田。”
袁澄娘並不將一百畝良田當回事,隻是有些奇怪林家怎麽答應的這麽爽快,“外祖家這就同意了?”
蔣子沾並不想將中間的汙糟事與她聽,隻把結果一講,“到底算是拿回來了,函玉就跟著我們去任上吧,省得別人編排她。”
袁澄娘微歎氣,反握住他的雙手,“可是外祖家先前就將這事往外傳了?”
蔣子沾停下擦發的動作,不無諷刺道:“他們怕夜長夢多,早就將這事兒往外傳,函玉再留在簇,怕是不好親。且母親耳根子極軟,萬一別人又些什麽話,指不定還會再起了心思要將函玉往林家嫁呢。”
袁澄娘聽得這話都一驚,不由安慰他道:“我瞧著母親定不會糊塗成那樣子。”
蔣子沾不如她樂觀,母親林氏的性子,他實是不敢放鬆一二,“母親素來耳根子軟,祖母實在是經不起母親的糊塗了,不如跟著我們去任上,到時有什麽合意的人就給函玉相看一下。”
袁澄娘懂了,他這是怕婆母林氏再糊塗一回,要是覺得反正函玉與林家訂過親的事外頭人都知道了,還不如嫁給林家的好。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袁澄娘就不免同情起蔣子沾來,“那文玉呢,你放心她待在這裏?”
蔣子沾神情有些疲倦,放了帕子在一邊,在她身邊擠坐著,“文玉性子比函玉穩重些,她在這裏能替祖母分擔一些。”
袁澄娘確實也覺得蔣文玉比蔣函玉穩重些,既是他決定的事,她到也沒想幹涉,反正也無非多個人跟著。“我可不太會相看人,到時你有了合意的人選,我再去替二妹妹相看也不遲。”
蔣子沾想著她到處去函玉相看的畫麵來,心裏的沉鬱不由一掃而光,讓她去相看,著實是為難了她,“就依你。”
袁澄娘將滿頭青絲隨意地綁起,都入了夜,自是不會再頭發給梳起來,人便站了起來,輕聲問道:“你餓嗎?要不要讓廚房那裏給你下碗麵條?”
蔣子沾搖頭,“到是用過飯了,這會兒,也不餓。”
袁澄娘連忙吩咐了丫鬟送熱水進來,“你先洗個澡,去去乏可好?”
蔣子沾這才應了,摟著她的腰不肯放手,“我累了,都不想動彈。”
袁澄娘哪裏能不懂他言下之義,臉頰上就飛起兩朵紅暈,嬌聲啐道:“那便不洗吧。”她罷就想抽身離開。
蔣子沾牢牢地摟住她,下巴貼在她肩頭,低沉地喚了一聲,“澄娘,你就行行好,給我搭把手可好?我實是憲乏得很,這會兒都能睡著了。”
蔣子沾泡在熱水裏,覺得全身都舒展了開來,見她還未進來,在屏風上還能見著她猶豫的影子,就喚道:“澄娘,怎的不過來?”
袁澄娘覺著腳下有千斤重,怎麽也邁不出這一步,貝齒咬著唇瓣,麵上泛著幾分糾結之色。
蔣子沾頓時就站起了身,臉從屏風後頭露了出來,帶著一絲疑惑,“澄娘,你緣何不過來,這水都快冷了。”
丫鬟們收拾著地麵,並將地麵擦幹了,這才出去。
綠鬆也趕緊跟著出去,心裏祈禱著紫藤快些過來,省得她在這裏難受。隻她也知道紫藤不會那麽快才到,恐怕是得過些,也大概會直接到大爺任上的地方。
清晨起來,夫妻倆相攜去老太太院裏,見過老太太後,老太太心情大好地留他們夫妻倆用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