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自有我擔待著
“怎麽我們才成親,你就想著葉落歸根之事了?如今我不過就是外任,許是將來就在京城,西北老宅是得有人打理,難不成蔣家還缺了人,讓你去打理不成?你要是一個人待在老宅,我任上誰來照顧我?”
袁澄娘這會兒抽回自己的手可順利了,又嫌棄他咬她,讓她方才的心都懸起了,生怕他真咬一口。盡管這種擔心一點都沒有必要,她就是那麽擔心了,到底有些別扭了,十指纏在一塊兒,吐出話道:“許是祖母還有婆母會給你安排個紅袖過去,好給你添添香?”
蔣子沾見她低了頭,到跟個有了委屈不敢講的媳婦一樣,便戲謔道:“那豈不是你在老宅替我盡孝,並管著老宅,而我到是在任上過得如魚得水,身邊還有心和意伺候的人?”
她猛然地朝他啐道:“你想得到美!”
蔣子沾一下子就樂了,“你呀有話就跟我直,跟我有什麽可藏著掖著的?”
袁澄娘臉上帶著三分笑,到是哼一聲,“別跟我跟前甩貧嘴,我到不稀罕這些個甜言蜜語,你就吧,要是婆母將你那個什麽林表妹塞給你,你怎麽辦?”
蔣子沾心下了然,就當她是醋勁起來,心裏頗有些美滋滋,“長子賜,不敢辭。”
袁澄娘頓時就瞪大了雙眼。
蔣子沾見她這般,衝她一擠眼,“不敢辭,就送回家去好了。既是表妹,便沒有賜於我的道理,她既有父母兄弟,自有父母兄弟為她作主,哪裏有嫁出去的姑娘給侄女作主的道理?澄娘,你是吧?”
袁澄娘上輩子確實沒讓林表妹添過堵,林表妹是什麽個玩意兒,她也根本就沒放在眼裏。微側過臉,她裝作生氣樣,“哼,誰知道你在我跟前這麽,到時候在林表妹跟前又是怎麽一個辭呢。”
蔣子沾莫名其妙地就沾了一鼻子灰,還無處理去,“她自就在蔣家,總歸是學零規矩的人,既是她真不要這些規矩與臉麵了,又是與我何幹係”他湊到袁澄娘鼻間,聞著她身上的馨香,“你就作主打發了她家去就好,至於祖母與母親那裏,自有我擔待著。”
新娘子回門,這新娘子與姑爺可不興睡一塊兒,這會兒,袁澄娘到是睡在自己閨房裏,到是蔣子沾被引去了外院,即使是再對女婿滿意,也不能壞了規矩。新婚夫妻,再情熱如火,也得守了這規矩。
清晨的梧桐巷還有些嘈雜,到底比不得侯府所在之處的清靜,袁三爺更喜歡這裏的氣氛,今兒個是他起程的日子,也是他與女兒分離的日子,女兒大了總歸要嫁人,就在前幾日女兒出嫁時他還未有這麽真切的感受,這會兒,要真與女兒各一方,著實讓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女兒,都長大這麽大了,已經是別人家的兒媳,在他的眼裏還是那個的姑娘,做了可怕的夢,又因著何氏的死亡而堅強起來,那會兒,他都快要撐不起來,到是她靠著顧嬤嬤將整個家家給撐起來。那會兒,那會兒,他的女兒才多大?
他幾乎都不想去想,更不去提,看著伴在女兒身邊的蔣子沾,他沉聲道:“好好兒地照顧澄娘,別讓澄娘傷心。”
蔣子沾點頭應是,“嶽父請放心。”
袁三爺哪裏這麽容易就放心了,瞧著女婿還像話,這臉上就多了些軟和之色,“你不光是澄娘的夫君,還是她的表哥,我將她托付於你,是盼著能跟你過安生的日子。”
蔣子沾道:“嶽父請放心。”
袁三爺聽了兩遍這樣的話,還是沒能徹底放下心來,朝著傅氏使了個眼色。
傅氏心領神會,將袁澄娘拉到一邊,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道:“昨兒個我同你的話,你還記著不?”
袁澄娘自然是記著那些關於嫁妝、婆母的話題,便點零頭,“我省得,娘。”也沒將蔣子沾昨晚同她的話出來,主要是現下這會兒也不太好詳。
傅氏忍不住摸摸她的頭,就好像她還是當年剛喪母的姑娘一樣,“你與子沾先回去吧,別送了。”
袁澄娘回頭看向袁三爺,抑製住心裏的不舍,“爹。”
袁三爺克製地點點頭,“你與子沾先回去吧。”
三哥兒想哭,又覺得自己是三房惟一的兒子,且又大了一歲,努力地忍著不哭,到是學了袁三爺與傅氏的話,“阿姐,你與姐夫都回去吧,爹與娘這邊有我呢,我會好好兒地照顧好爹與娘。”
瞧瞧他,胖墩墩的樣子都抽了條,越發的與袁澄娘相像了起來,卻沒有半分女氣,還一本正經地朝袁澄娘保主證,惹得袁澄娘不由得又想哭又想笑。她忍不住伸手點點他的額頭,“什麽嘛,你還要爹娘照顧呢,孩子都學會放大話了?”
三哥兒微紅了臉,不情願地嚷道:“阿姐,我都長大了。”
袁澄娘道:“是長大了,唔,我瞧著是長大零。”
三哥兒嘟囔道:“阿姐,你這話聽著像是敷衍我。”
袁澄娘立即就一本正經起來,“沒有,沒有的事兒,你是我阿弟,我哪裏會敷衍你。”
三哥兒抿了嘴,“阿姐,你的一點兒誠意都沒櫻”
他的話惹笑了即將分離的一家子,將分別的憂傷一掃而光。
待得離了梧桐巷,蔣子沾與袁澄娘坐著馬車回了蔣家,蔣家特別的清靜,靜得好像裏麵壓根兒就沒有人住著,也確實是人,也就幾個下人,還有蔣老太太與兩個孫女,在京城裏真真算是人少。
蔣子沾與袁澄娘這一回來,到引得府裏下人親迎到門口,瞧著璧人一般的新人進來,都是格外的高興。
蔣家許久沒辦過喜事,自從長房老太爺與老爺相繼過世之後,長房就沒有再辦過喜事,也就是當年他們大爺高中狀元時熱鬧的辦過流水席,除了那次喜事之外,也隻有這次大爺的婚事了。十幾年來惟二的兩樁喜事,能給蔣家長房添些喜氣。
蔣文玉在屋裏聽了阿兄與阿嫂一道兒回來的事,到是坐在繡花架子前,動也沒動,隻是專注地繡著花樣子,好像並未聽見蔣函玉的喳呼聲。
到是蔣函玉站不住了似的,用手輕輕地推了推蔣文玉的肩膀,“阿姐,你怎麽都不想去看看阿兄與阿嫂?”
蔣文玉被她一推肩膀差點兒繡錯了,連忙將微戳入的針尖到抽了出來,略皺了眉頭看向蔣文玉,“你怎麽呢,這麽著急的過來像什麽樣子?我還以為這是要塌地陷了呢,阿兄與阿嫂回來就回來了,又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總歸是要回來。”
蔣函玉根本不是這個意思,“阿姐,以前二嫂回門就沒在他們家裏歇過夜,怎麽阿嫂就行了?”
蔣文玉抬眼看向蔣函玉,不由笑道:“這也是你管的事?什麽時候阿兄屋裏的事,輪得我們管了?”
蔣函玉聽了這話頗有些惱意同,可對著蔣文玉她又是不敢發脾氣,撅了撅嘴道:“我又沒要管阿兄屋裏的事,阿嫂管得可嚴了,福成院那裏一點兒消息都漏不出來,我要真是不識相去指手劃腳,豈不是讓會讓阿嫂不高興,也讓阿兄不高興?”
蔣文玉這才正眼看著蔣函玉,盯著她看了好半晌。
就這功夫,讓蔣函玉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摸了摸她自己的臉,也沒有摸到什麽東西,“阿姐,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蔣文玉笑道:“果然祖母帶你們姐妹來京城還是不錯的事,函玉你都懂事多了。”
蔣函玉一愣,又迅速地反應過來去撓撓蔣文玉;蔣文玉未避開,讓她撓了個正著,“咯咯”的笑出了聲。她是很識時務的人,立即地就跟妹妹求起饒來,本就是跟她鬧鬧的蔣函玉也住了手,瞧著蔣文玉微淩亂的樣子,她不由得笑開了臉。
“阿姐,林表姐見著了阿嫂肯定會很生氣。”蔣函玉吃了塊點心道。
蔣文玉聽到“林表姐”三個字就不由得皺起眉頭,“怎麽又提她?”
蔣函玉再咬了一口點心,“我現在都想象得到林表姐氣惱的表情,娘非事事兒都護著她,我就看不慣。”
蔣文玉勸道:“你就算是看不慣,也要給娘留個臉麵,別叫娘下不來台。”
蔣函玉努努嘴,有些不甘心,“娘也真是,明明我們才是她親女兒。”
蔣文玉對林氏早就不如時候一樣惦記著了,畢竟她跟著祖母身邊,與林氏到底是生疏了,且林氏素來隻關注著林家表姐,對她們姐妹倆未曾有多上心。“你在我麵前提提也就夠了,別讓阿嫂聽見,知道嗎?”
蔣函玉輕輕地應了一聲,“好嘛,我不會在阿嫂麵前的。”
她從蔣文玉這裏出去就到了蔣老太太屋裏,蔣老太太素來不怎麽怕冷,屋裏的地龍燒得並不怎麽熱,她進去之後到是覺得有些冷,不由得攏了攏了攏衣襟。
蔣老太太見她過來,眼裏露出些許柔和之色,“如何就過來了?怎麽不與你阿姐一塊兒繡繡花兒?”
蔣函玉作勢打量了一圈,驚呼道:“聽阿兄與阿嫂回來了,怎麽不見阿嫂在祖母這裏?”
蔣老太太笑嗔道:“你是過來看我,還是看你阿嫂?”
蔣函玉無辜地睜大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我自是來看祖母。”
蔣老太太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就要回西北了,有沒有跟要好的姑娘們打過招呼了?”
蔣函玉到底是年少,臉上不情願的樣子就露了出來,“祖母,我們就不能待在京城嗎?”
蔣老太太也不訓她,在孫女麵前她是個慈和的祖母,笑著與她道:“都胡些什麽呢,西北才是蔣家祖地,我們自是要回西北,哪裏能在京城長住?”
蔣函玉還是喜歡待在京城,“祖母,阿姐呢,她都定親了,也不能待在京城嗎?”
蔣老太太戳破她的心思,“函玉,你也想在京城嗎?”
蔣函玉撅了撅嘴,“祖母——”
蔣老太太道:“函玉,你娘給你相看了一門親事。”
蔣函玉一愣,“怎麽可能?”
蔣老太太道:“是你表兄。”
蔣函玉驚呼出聲,“娘、娘怎麽……”
蔣老太太的眼神就得凝重起來,“你娘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居然替你訂了這樣的親事。”
蔣函玉當即就哭了出聲,跪在蔣老太太跟前,拉著蔣老太太的手,“祖母,我不要嫁給表哥,不要嫁給表哥,表哥他……”她哭得臉都白了。
蔣老太太看了也心疼,將她扶起來,“函玉呀,你娘也不知道著了什麽魔,竟然要將你許給你表哥那樣的人。不是我瞧不上林家,實是林家半點都扶不起來。”
蔣函玉抽泣著,“祖母,我怕、我怕……”
蔣老太太輕輕地拍她的背,“別怕,有祖母在呢,什麽都別怕。”
蔣函玉還不放心,“可娘那裏……”
蔣老太太輕聲勸道:“你放心,就算祖母使不上勁兒,還有你阿兄呢。”
蔣函玉這才稍稍放了心,但是她的心還是懸著呢,“娘為什麽、為什麽總是待林家的人比我好呢?祖母您這都是為什麽?”
蔣老太太也想搞清楚這兒媳腦袋想的都是些什麽東西,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她也是憐惜這個兒媳,還想過要讓兒媳如果要再嫁,她還可以將這個兒媳當成女兒般嫁出去,再添些嫁妝過去。兒媳執意要為她早逝的兒子守節,她當時也覺得為難了兒媳,隻是兒媳執意,她就同意了。
許是身邊沒有丈夫可依靠,這兒媳林氏就將銀錢看得十分重要,更將娘家人看得更重。不光想將侄女嫁給子沾,更想讓其中一個女兒嫁回林家,簡直都是瘋狂的念頭。
她歎口氣,“別怨你娘,你娘隻是、隻是……”她話了一半,卻是不下去了。
蔣函玉哭得不能自己,眼裏就流露了些許怨恨之色,“祖母,娘要是硬要讓我嫁給表哥,我就去絞了頭發做姑子,看他還敢不敢抬我進門!”
蔣老太太變了臉,“這話也是你的?什麽絞了頭發做姑子,你還有這個祖母,還有你阿兄在,如何能讓你落了那火坑?”
蔣函玉哭著跺了跺腳,“定是那林表姐慫恿的娘,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