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子不語怪力亂神
半晌後,他歎口氣,將女兒攬住,還記得她剛出生那會兒,臉都沒長開,如今都這麽大了,“跟爹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袁澄娘聽得淚都流了。
不是假模假式的哭,是真哭。
她趴在三爺袁克立的懷裏,“爹爹,女兒做了一個夢,夢見娘沒了,弟弟也沒了……爹爹還納了、納了紅蓮為姨娘,她、她生了新弟弟,老太太、老太太把女兒關、關起來,爹爹出、爹爹出家去了……”
她一邊哭一邊說,說得差點兒嗆著了。
把袁克立聽得滿麵暗色。
他聽得非常的仔細,甚至連女兒口裏的“侯夫人”三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從前女兒都是口口聲聲“祖母”,“不過是做夢呢,澄娘別多想,你娘還好好地呢,有爹在呢,你會有弟弟的,還有那紅蓮怎麽可能成為爹爹的妾呢?”
袁澄娘曉得做夢這一說很難叫人相信,隻是她總不能說自己重生一回,隻得把事兒權作是做夢,還以為她爹不信,“爹爹,是真的,是真的,您別不相信,您去看看老太太是不是請了定方師太過來,您去打聽打聽看看……”
袁克立不迷信,子不語怪力亂神,見女兒的激動樣,他還是哄著女兒,“老太太一貫信定方師太,請師太上門也不是什麽事兒。”
袁澄娘卻對定方師太深惡痛覺,索性嚷嚷道,“定方師太肯定說了女兒是肖虎之人相克,老太太才不肯叫我出去見人。”
袁克立曉得嫡母肖虎,這與肖虎之人相克,必然指的是嫡母,他的臉色一下就暗了下來,書房窗子開著,能看見外邊院子裏一片好景致,卻沒能讓他的心境稍好一點兒。
他生下來便是庶子,且是叫嫡母不喜的庶子,都因親姨娘乃是老姑太太身邊的大丫環,有段時間竟然專寵於老侯爺,早就成為嫡母的眼中釘,他姨娘產後大出血而亡,他生下來便是無從依靠,親爹老侯爺更是不能指望。
袁克立一貫曉得嫡母心思,這麽多年隱忍不發,不過是礙於孝道,孝道若有虧,他哪裏還能有安身立命之所,瞧著小小的女兒,見她滿臉的驚惶,不由心疼起來,“澄娘,爹的好女兒,都是爹沒用,爹沒用,本來七尺男兒,竟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住。”
確實是沒用,袁澄娘心裏頭有掠過這種忤逆的想法,在此時卻不肯如了他的意,“四叔能考科舉,爹為何就考不得?”
袁克立垂眼,內心如卷起滔天巨浪一般,四弟能考,他如何不能考?
他也是有秀才的功名,待得三年後可去參加鄉試。
四弟能考,概因有老忠勇侯爺護著,而他不能考,則是要打理府裏上上下下的事。而這打理家事,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大哥與二哥都是嫡母所出,一個科考為官,一個蔭為官,他到不想與大哥跟二哥相爭,爭也輪不到著他。
可為什麽同他一樣的四弟,卻能叫老忠勇侯爺請得名師相教,而他卻隻能汲汲於營地打理家事,況老忠勇侯爺若故去,侯府必定分家,他這樣的庶子能得幾多?
隻是,他一時難以做下決定,猶豫地看向女兒,“若、若爹真去,侯府上下誰來打理?”
袁澄娘就怕她爹打退堂鼓,此時瞧出袁克立的猶豫之色,連忙加了一把火,“以前沒爹爹打理,侯府不也是好好的,反正澄娘沒瞧出來有什麽不同。”
袁克立不由苦笑,連六歲女兒都能發現的事實,他怎麽就走了魔障而身陷進去呢,一旦分家,他們一家三口哪裏還有立身之地,他堂堂一個大男人,難道真要靠妻子的嫁妝過活嗎?
更何況,妻子的嫁妝大部都填補了侯府的虧空。如今一想來,他真是對不住妻子何氏,他伸手抹把臉,眼裏露出堅毅之色,“好些年都不曾真正念過書了,不知道澄娘可有空陪爹爹在書房認字?”
袁澄娘自然懂得袁克立的言外之意,滿臉的歡欣之色,“那女兒不用去家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