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麵坨了,鹵涼了,重新過水、加熱,屋裏沒有餐桌,溫玉把飯菜端到茶幾上,和裴澤一人捧著一個大碗,津津有味地吸溜著。
還沒扒拉兩口,溫玉忽然想到什麽:“你去見顧準了嗎?”
裴澤進食速度比較快,半碗麵下肚,點頭道:“我四月下旬回的賓州,先找的他。”
溫玉用叉子卷起一坨,一口吞,頂得腮幫子鼓鼓的,好奇地問:“你是怎麽讓他認出你的?”
裴澤輕笑一聲:“上來我就亮明身份了,連著被他‘請’出好幾次辦公室,最後一五一十把他背著顧叔做的那些坑爹事兒全抖露出來,他才勉強相信。”
溫玉恍然地說:“怪不得自從你出現以後,顧準就沒再來過酒吧了,是他幫你安排的吧?”
講完這句話,溫玉放下碗,半邊身子貼著裴澤,腦袋歪在他肩膀:“我想起我們重逢時,你對我說‘今天要開心’,是因為那天是七周年紀念日嗎?”
裴澤手臂繞過溫玉背後,將他攬近些:“我答應過你,紀念日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溫玉彎曲食指在裴澤手背上劃了劃:“我想知道,當你看到我時是什麽樣的心情。”
裴澤坦誠回答:“發了瘋地想抱你,告訴你我回來了,可又擔心把你嚇跑了。”
溫玉五指纏住裴澤的手,與他十指緊扣,語氣埋怨:“但我怎麽覺得,從我認出你到現在,也沒見你‘發瘋’啊?”
溫軟氣息撲在臉側,一字一句,撩撥得裴澤喉嚨發緊,他的“循序漸進”,想讓溫玉慢慢接受自己的念頭,通通在這一刻被滅頂的欲/望蓋過,燒得他胸腔炙熱。
裴澤垂眸看向溫玉嘟起的嘴巴,抬手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別為了我逞強,也給你自己一點時間。”
溫玉理解他的意思,他也確實需要適應裴澤“秦玨”的這個身份,於是轉移話題問:“你今天上班嗎?”
裴澤:“晚點去沒關係。”
溫玉打了個哈欠:“那再陪我睡會兒吧。”
剛想起身收拾碗筷回臥室鋪床,身體還沒離開沙發,裴澤便被溫玉用力推倒,緊接著,溫玉蹭著他的衣服貼上來,手臂勾著他脖頸,低垂的眼睫像沾了晨露,濕瑩瑩的:“不過,我得先討回點兒東西才能安心睡覺。”
裴澤兩手扶穩他的腰,小拇指撬開衣擺,輕輕在溫玉皮膚上蹭了蹭:“是什麽?”
“晚安吻。”溫玉目光從裴澤高挺的鼻梁滑向嘴唇,“你至少欠了我365個。”
裴澤弓起的左膝立在溫玉兩/腿/之/間,淺笑道:“那我應該怎麽補償你?”
溫玉在心裏敲著小算盤:“最起碼,每次臨睡前要多親我一下。”
嬉笑玩鬧了一陣,聲音消散,透窗的光線隨時間不斷在牆上變化角度,裴澤深深地望著溫玉,濕熱掌心愛惜地覆在他背後。
溫玉低下頭,蜻蜓點水似的,然後熟練地用舌尖啟開裴澤唇縫,柔軟地探/入。時光悄悄慢下來,呼吸與愛意綿長,這個吻持續了多久,溫玉隻記得最後還是被裴澤占了上風,當他困倦地翻過身,背脊貼住滾燙的沙發時,裴澤才肯結束親昵,放他踏實地睡去。
昨天的覺補多了,這次隻短暫休憩了半小時,沙發沿兒向下凹陷,溫玉跟著動靜醒來,裴澤就坐在他身邊。
他緩緩舒一口氣,拉過裴澤的胳膊裝樹袋熊,靠著臉一動不動。鍾表一分一秒地走著針,溫玉覺得時間流逝得太快了,他想把分開的這一年,加倍幸福回來。
裴澤稍稍側身,用另一隻手拂開溫玉劉海,拇指輕蹭他眼尾,溫聲問:“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溫玉撐起上半身,從裴澤臂彎下鑽到他懷裏,摟緊他的腰:“想跟你商量個事情。”
裴澤沒接話,溫玉知道他清楚自己的心思,猶豫半晌才開口:“霍嵐……是我絕對不能逃避的一個人。”
“他是我因懦弱犯下的錯誤,我必須要獨自去解決和麵對。”
後傾身體倚向沙發背,裴澤搖了搖頭:“你總是這樣,把所有的錯誤都歸結到自己身上,全在為別人著想。”
溫玉枕著他的腿,掀起眼瞼望向裴澤:“霍嵐不是壞人,他隻是缺少陪伴,還有正確的感情引導。我一直在任由自己脆弱,從而任由他犯錯,確實是我不對。”
裴澤撫摸著溫玉額頭,貼在一處的皮膚互相傳遞著熱度:“那你打算怎麽做?”
“好好跟他談談。”溫玉眼睫一下下掃著裴澤的手,不悅地拍拍他手背,皺眉道,“你擋著我了。”
“擋著你什麽?”裴澤疑惑低頭。
“我想多看看你。”溫玉盤腿坐直身子,與他麵對麵,“我已經把過去的你珍藏起來了,以後我會更喜歡現在的你。”
裴澤捏捏溫玉鼻尖兒,笑了笑,繼而拉回話題:“你想怎麽談?”
溫玉其實毫無頭緒:“我隻想盡力把對霍嵐的傷害降到最低。”
“小玉。”裴澤緊蹙眉心,“一個能夠為你改變樣貌,願意活在別人影子裏的人……”
停頓片刻,裴澤閉了閉眼:“一定愛你勝過愛他自己。”
“這種付出太沉重了。”裴澤不可能不擔憂,“當原本可控的事情變得失控,最終什麽也沒能得到,你無法預測這種人會做出怎樣的舉動,甚至還會對你造成……”
溫玉打斷他:“霍嵐不會的。”
“相信我。”溫玉汲取著裴澤掌心的溫度,篤定地說,“我和他相處了這麽久,他從沒強迫我做過任何事,我會得到他的尊重和祝福的。”
伸手捋平裴澤緊皺的眉毛,溫玉玩笑道:“果然一點兒沒變,不高興就愛皺眉頭。”
“小玉,我了解你,你太善良了。”裴澤是跟霍嵐正麵交過鋒的,他太了解霍嵐對此有多固執,“你和他談不通的,他隻會讓你更自責。”
“我逃避了自己應該承受的痛苦,拿霍嵐當作心理慰藉,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本就不該發生的事,卻因我的懦弱給了他希望和機會。”溫玉說,“無論如何,我不能再逃避一次了。”
等烈日升到最高處時,裴澤妥協地歎了口氣,要求道:“那我在樓下等你。”
“別這麽嚴肅嘛。”溫玉被他緊張的表情逗笑,“好歹霍嵐也是我大學同學,能有什麽事啊,你下午踏踏實實地去上班,我聽顧準說公司最近的運營狀況不太樂觀,如果有應酬或者需要加班,多幫幫他。”
裴澤麵露猶豫:“小玉,我還是……”
“乖,聽話。”溫玉湊近他耳朵小聲道:“我在家等你回來。”
五月下旬,賓州已有初夏的跡象,薔薇花探出杏藜園小區的圍牆,在單調的灰白背景色中點綴幾簇粉紅,散著怡人的清香。
裴澤將車停在路邊的一彎陰涼下,拉起手刹麵朝溫玉,嚴肅囑咐:“有情況立刻給我打電話。”
“放心吧。”溫玉摸摸裴澤的手,而後推門下車,歪身衝他揚起嘴角,“替我跟顧準問聲好,讓他別太有壓力,等你們忙完這陣我請他吃飯。”
目送裴澤離開,溫玉踩著道旁的路牙佇立良久,拿出包裏的手機解鎖屏幕,撥通霍嵐的號碼,揣著忐忑的心情朝小區門口走去。
聽筒裏剛響一聲,隱隱有鈴音從遠處傳來,溫玉原本低垂的視線轉而抬起,他舉著手機停下腳步,望著花壇邊孤零零的那張長椅,霍嵐正坐在上麵微弓腰背,膝頭搭著雙肘,右手指間燃著一根沒抽幾口的煙。
不知第幾次朝空中輕吐煙霧,霍嵐去掏兜裏的手機時,放遠的目光一瞬對上溫玉詫異的眼神。過了很久,他才用指腹撚熄煙頭,緩慢起身來到溫玉麵前,深深地看向他,神色柔和地說:“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