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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秦玨掐滅手中的煙,煙灰簌簌散進風中,視野裏的一切都是暗的,他神色無瀾地舔了下唇,對霍嵐的開誠布公僅有一個疑問。


  秦玨與他對視:“拯救?”


  霍嵐接住他的目光,眼神冷淡,如實告知:“溫玉曾經尋過死。”


  話說出口,卻未曾預料,秦玨絲毫不為真相所動,依舊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這讓霍嵐不爽到極致,敵意縱生。


  “當我做完手術,第一次見到溫玉的時候,他正站在天台上。”霍嵐雙手插兜,“半步不到,就能跌下高樓。”


  “如果不是我及時出現,會發生什麽樣的後果?”霍嵐拉下臉色,“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心安理得地跟我對峙嗎?”


  在霍嵐眼中,他們是彼此拯救的關係,在這個不公的世界裏抱團取暖,相互依偎,分分秒秒的孤獨、寂寞、痛苦和絕望,都因對方的出現和存在,得到治愈和慰藉。


  沒人有資格對他們的感情評頭論足,盡管不對等,卻獨一無二,無可替代。


  哪怕是眼前這個人。


  因此,霍嵐認定對溫玉而言,自己的存在有別於任何人。是他鑽了命運的空子也好,還是奪了不屬於他的感情也罷,從小到大,身邊除了奶奶,他一直禹禹獨行,受盡世間苦楚,人言惡意,他等了太久,才等來想要拚命得到和守護的東西,對“活著”有了切實的體會,對真正的“家”有了執念和期盼。


  秦玨始終沉默,但眼裏的情緒看不出變化,顯然,他對霍嵐闡述的事實並不在意。


  霍嵐坦白完這些,也沒了繼續對峙下去的心思,他轉身走向途銳,然而步子還沒邁開,便聽秦玨道:“溫玉不會尋死。”


  不容置疑的口吻,霍嵐隻當是狡辯,因為他親眼目睹過溫玉那時的狀態,從不懷疑溫玉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換做是他,也一樣無法承受,他們是一類人。


  秦玨最後看一眼霍嵐,收起臉上所有的表情,平靜地說:“至於我為什麽這麽肯定,溫玉會告訴你答案。”


  陰雲加深了沉寂的夜色,隱去所有光亮,杏藜園裏盛放的紅黃月季變成黑白。霍嵐關上車門,幾步路後歪身倒向花壇邊的長椅,後頸枕著椅背,他仰頭認真地在濃霧中尋找星星。


  老天爺可太會開玩笑了。


  苦等的機會,淪陷的徹底,不留後路的付出,結果命運沒能筆直地往前行進,而是在畫圓,讓相愛的人重逢,將他一直困在絕地,望著喜歡的人慢慢走遠。


  霍嵐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大學畢業典禮那天,溫玉抱著一束花朝他走來的畫麵,意識陷進過去與現在發生的種種溫情中,逐漸變得搖搖欲墜,斷線之後不知淺睡多久,直到熟悉的聲音溫柔地將他喚醒。


  溫玉背著包,擋住路燈投散下來的微弱光亮,輕聲:“霍嵐?你怎麽睡在這裏?”


  霍嵐身上疊著溫玉的影子,清醒的過程很快,他盯著溫玉看了一會兒,像在緩神,而後突然起身將他擁進懷中。


  溫玉微怔片刻,沒有躲避,他單手接住霍嵐,隔著衣服五指點了點他的後背,安撫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霍嵐收攏箍在溫玉腰間的一雙手,如今他已不再抗拒自己一係列越界的舉動,霍嵐想,他和溫玉能有今天的相處實在來之不易,他不允許任何人搶走讓他賴以生存的這份感情。


  “客戶的訂單搞砸了。”霍嵐委屈地吸吸鼻子,“被對方罵了一通。”


  溫玉知道霍嵐每天賺錢有多辛苦,沒日沒夜地守著那台筆記本,語氣顯出幾分心疼:“這一單你做了多久?”


  鼻尖兒劃過溫玉耳側,霍嵐深吸口氣,聞了聞他頭發上的味道:“一個月。”


  “一個月都白幹了嗎?”溫玉皺眉問,“沒算你一分錢嗎?”


  “嗯。”霍嵐隨意答話,享受著溫玉的關心,“所有努力全白費了。”


  溫玉不太會安慰人,一時啞然,他苦思冥想後猶豫地說:“要是生活費不夠了,我管你飯。”


  霍嵐滿足地揚起笑容,得寸進尺地請求:“今晚我能睡客廳嗎?”


  溫玉權衡幾秒,不願加重霍嵐的傷心,應允道:“好,那我拆個新枕頭給你。”


  回到家,鋪好沙發,霍嵐同溫玉道一聲“晚安”,盯著臥室門輕輕掩合。屋內的昏暗緩慢與窗外的夜色交融,霍嵐單手墊在腦後,麵對蒼白的天花板,秦玨的話始終縈繞在耳畔。


  他強迫自己不去在意,卻失眠整晚,晨光熹微時才艱難入眠。


  一覺睡到正午,鍋碗碰撞的聲響吵醒了霍嵐,餘光中的沙發上冒出個腦袋尖,溫玉洗幹淨案板,從冰箱裏選取新鮮食材:“早安,直接吃午飯吧。”


  霍嵐掏出手機摁亮,屏幕顯示十一點半,他應一句“早”,掀開被子搓臉醒神。


  進衛生間拆封一次性牙刷,簡單洗漱,霍嵐雙手撐在盥洗台兩側,避開鏡子去看順著發梢滴落成線的水珠。


  一晚上過去,秦玨口中“溫玉的答案”是否與自己認為和堅持的結果相同,霍嵐還是做不到忽略這件事。長久以來,他自詡是溫玉的“救命恩人”,在對方心裏有著不可磨滅的分量,因此無論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何發展,霍嵐總有底氣。


  你們有六年的感情,可我救過他的命。


  霍嵐下定決心,用紙巾擦幹臉,做兩次深呼吸走向廚房。他相信自己隻是再次確定和印證這個事實,根本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溫玉。”霍嵐來到灶台前,與溫玉並排站在一起,看著對方將土豆細致切塊,“我想問你件事。”


  “問吧。”溫玉沒抬頭,仍舊在忙手上的事。


  半天沒聽見下文,溫玉朝霍嵐側目,疑惑道:“怎麽不說話?”


  他掀起鍋蓋夾出一塊紅燒茄子,放進小碗裏遞給他筷子:“你先嚐嚐味道,好吃嗎?”


  霍嵐眼角帶笑,哈著熱氣豎起拇指:“嗯,香。”


  就著輕鬆愉悅的氛圍,霍嵐機械地咀嚼兩下,不再糾結,故作漫不經心地開口:“那天……你為什麽會去天台啊?”


  溫玉停下動作,抿平唇角,立在灶台前盯了會兒火,臉上的表情神色一概晦暗不明。半晌,他說:“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霍嵐故意引導溫玉,期望他能給出自己想要的回答:“因為每次回憶起來都很後怕,你站得那麽高,太危險了,如果不是看見我,會不會就……”


  溫玉揚手拉開櫥櫃的門,撕掉一袋麵條的外包裝,話音落下,他望一眼霍嵐的臉,低頭繼續忙碌,幾秒種後,再次朝他看過去,最後幹脆轉頭直白地盯著對方,從他的神情中讀出了後半句沒有吐露完整的話:“你以為,我想自/殺?”


  霍嵐與溫玉錯開目光,慌亂端起灶台上的水杯,“咕嘟”咽下幾口冰涼。


  他後悔了,他不想聽到答案。


  “我不會的。”溫玉的聲音很低,很小,似是呢喃,可還是清晰地紮進霍嵐耳中,“無論裴澤是生是死,我都會繼續愛他,哪怕是一個人,也要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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