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溫玉和顧準成為了Jazz酒吧的常客。
大學期間,溫玉鮮少來酒吧,記憶尤深的一次是大三跨年夜,他與裴澤、顧準,陳明和葉陽在這裏一起等新年。裴澤會一點小提琴,本著在喜歡的人麵前露一手的嘚瑟心理,自告奮勇加入舞台上的爵士樂隊,麵朝溫玉磕磕絆絆演奏起一曲《夢中的婚禮》。
那時的陳明攬著葉陽在台下起哄:“裴少爺幹脆求個婚吧。”
葉陽把剝開的橘子放進陳明手中:“你瞧瞧人家多會玩兒浪漫,我怎麽眼瞎找你這麽個土包子。”
耳邊的旋律是溫柔綿長的,動聽且帶著深情,陳明閑然地開口:“待會兒回賓館我可得好好表現表現,給自己正正名。”
顧準立馬接話道:“我有個朋友想聽聽細節,不如展開來說說?”
溫玉衝台上的裴澤不停比心,側目應和:“還挺巧,我也有這麽個朋友。”
往日的溫馨不再,如今物是人非,又一次聽《夢中的婚禮》,不可避免多了幾分傷感,溫玉坐在吧台前與顧準碰杯,無名指上的戒指暈開一層冷白色的光。
不少視線露/骨地粘在溫玉身上,卻因這枚戒指令許多人望而卻步。調酒師經常與顧準嚼舌根,詢問溫玉的另一半究竟是哪路神仙,為何總不現身,每當這時,顧準便把酒杯擋在他臉前,回複的模棱兩可,隻勸他當著溫玉的麵,千萬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為什麽不能問?”調酒師撩騷似的掀高劉海,賊眼一眯,雙肘拄著台麵,趁溫玉去廁所的工夫,他又開始慣性八卦,“莫非……難不成是地下情?對方是個有婦之夫?”
“滾你爹的。”顧準沒好氣地痛罵一句,“警告你啊,別瞎詆毀我朋友。”
“想也是。”調酒師立直身子,順手用幹燥的布巾擦淨玻璃杯邊緣的水漬,“溫玉看著就幹淨,不像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他疑惑地挑起半邊細眉:“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顧準任由對方自說自話,杯子裏的酒又一次空了。
調酒師:“每次來接溫玉的那輛途銳,總不在門口久停,生怕被別人撞見兩人幽會似的,擱誰不以為有點貓膩和奸/情啊。”
顧準一條胳膊搭在椅背後麵,姿態慵懶,聽完調酒師的話,起初並未多想,默認對方僅僅隻是溫玉的朋友。
新倒入的威士忌在杯中搖晃一圈,腦袋裏不停回放著“途銳”兩個字,笑容逐漸消失在臉上,顧準心下不住琢磨,裴澤的途銳並不多見,會有這麽巧?
“那車是藍色的嗎?”顧準問。裴澤當初選的溫玉最喜歡的月亮藍,稀有款式中的稀有色。
“對啊。”調酒師隨口回答,“月亮藍色。”
巧合必然存在,隻是浮升的酒勁兒不斷加重顧準的疑慮,等溫玉回到吧台,顧準對他的行為多留了幾分意。十點左右,溫玉看一眼手機,轉身背起座椅上的包:“我該回家了。”
“哦。”顧準托著下巴側過腦袋,狀似無意地揮揮手,“拜拜,晚安。”
盯著溫玉前腳剛邁出酒吧,顧準立即回身抖開搭放在椅背的西服外套,調酒師“哎”地揚起一嗓子:“瞧你這架勢,是要去捉/奸嗎?帶我一個唄,我今兒下班早。”
顧準懶得和他耍嘴鬥貧,爭分奪秒從後門離開,跑去對麵的停車場,摁亮自己的那台賓利。
改裝發動機轟出一記悶響,繞去酒吧正門,途銳早已沒了蹤影,顧準倒不在意,他知道溫玉家的位置,於是選一條近路在高架上久違地飆了趟車,趕在對方回來之前熄滅頭燈,隱藏在三號樓前的停車位裏。
處在密閉的空間內,顧準越發覺得調酒師的話不對勁,溫玉性格雖然溫和,但除了裴澤,從不與人過分親近,一次兩次接送回家不足為奇,什麽樣的朋友能堅持“每晚”?
握住方向盤的手不禁溢出些濕汗,顧準一顆心提至嗓子眼兒,難不成溫玉有了新的戀人?這怎麽可能呢?!正焦慮著,杏藜園門口晃過刺目的燈光,他偏頭望去,果然是輛眼熟的藍色途銳。
一雙眼睛狐疑地闔成一條縫兒,顧準死死地盯住駕駛位上的人。
途銳緩停在單元樓前,溫玉推門下車,霍嵐跟上他,勾掉的口罩兜在下頜,此時的角度正背對顧準:“我擅自熬了雞湯,沒放鹽,想著你睡前可以喝一點,暖胃的。”
溫玉與他間隔一小段距離,往肩上提了提包帶,乖順地點頭:“謝謝,你快回家休息吧。”
霍嵐不舍地看著他:“明早我送你去上班。”
溫玉道:“好,我起床後給你打電話。”
見溫玉杵在原地未動,霍嵐問:“還不上去?”
私心想再多看兩眼霍嵐的臉,溫玉抿唇說:“你先走吧。”
知曉溫玉的心思,霍嵐自然願意接受他更多的注視,隻是在轉身時,兩個人誰也沒料到,寂靜的氛圍裏突兀地乍起一抹熟悉的嗓音,清楚地在喊:“裴澤?!”
溫玉慌亂地循聲望去,後背霎時漫出一片冷汗。
顧準關上車門,徹底瞧清了霍嵐的麵容,如同過電般的麻意從尾椎骨筆直竄向腦頂,他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顫顫巍巍地呼著氣,捏緊拳頭反複呢喃:“不、不可能的啊……怎麽可能呢……”
霍嵐神色漠然地掩上口罩,絲毫不為所動,他懶散地將手插/進衣兜內,眼裏依然隻有溫玉。
顧準驚慌失措地跑上前,抬起的手卻懸在半空,他與裴澤是最好的兄弟,即便周圍有夜色遮掩,身形氣質,舉止神態,哪怕僅有微乎其微的不同,他也能迅速分辨出來——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裴澤!
驚慌陡然變為驚恐,幾乎是出於本能,顧準下意識把溫玉拉向自己身後,語氣敵意分明:“你是誰?”
溫玉從顧準握住他手臂的力道中感覺出他的恐懼,緊接著聽見下一句問話:“你接近溫玉究竟有什麽目的?”
隻是長的像嗎?顧準在心裏否定這一猜測,從發型到衣著,所開車輛,以及這張整容過的臉,壓根找不出一絲破綻——他在模仿裴澤。
越發難以相信看到的事實,就在顧準打算進一步質問時,溫玉開口攪破僵局:“你先回去吧,讓我和顧準談談。”
溫玉用力攔下暴躁的顧準,咬牙道:“別管這件事,行嗎?”
請求的意味明顯,可此時的顧準實在難以從驚愕的情緒中回過神來,聽溫玉的口吻,顯然是知曉對方的身份,他抬手擋在兩人中間,直直盯住溫玉,沉聲問:“他到底是誰。”
溫玉擰緊眉心,麵露難色:“顧準,我有分寸。”
“你……”顧準呼吸不暢地抓住溫玉肩膀,五指仍在不停施力,他深喘兩口氣說,“你有分寸,那個人有嗎?他在模仿裴澤對吧?什麽人可以犧牲自我做到這一步?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他媽對你居心叵測!”
溫玉偏過腦袋望著顧準身後的花壇,躲開他審視的眼神,眉間的痕跡凝重。停頓良久,他難受地小聲坦白:“我也一樣對他居心叵測。”
話音落下,顧準鬆開溫玉,右手捏拳擋了下嘴,仰頭平複過快的心率。太荒唐了,他暫且跳過溫玉不願正麵回答的問題,幾番權衡和猶豫後,艱難地啟唇:“你是和他……在一起了嗎?”
半張臉埋進圍巾,溫玉低垂視線落寞地立在黑暗中:“我不會背叛裴澤。”
時間在無聲的空白裏悄然流逝,燈下閃現幾片晶瑩的雪花,溫玉抬起通紅的眼睛望向顧準,失色地笑了笑:“我隻是不夠勇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